8点刚过,童小川刚走进办公室,身后传来了老李焦急的声音:“快,又有人报失踪,赶紧跟我去趟辖区派出所。”童小川点点头,抓起车钥匙,转身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匆匆跟着老李向电梯口走去。这一次是老李开车,他实在是受不了童小川开车时的拼命架势了。老李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向童小川介绍这起案件的情况。
“这次报失踪的是家住永乐新村的赵阿姨,她的女儿王小雨今年23岁,在一家出版社做编辑,平常都是一个人住,周末才回父母家。赵阿姨每天都会定时和女儿通个电话,听女儿报个平安,但是这次,接连两天了,她都没有打通女儿王小雨的电话。而她找到女儿住处,发现也是好几天都没有人居住过的样子,桌上剩下的饭菜都发霉了。赵阿姨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爱干净,所以马上就去派出所报了案。经过电话询问,王小雨单位的同事说,她已经两天没有去上班了,而这在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因为这个小女孩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并且从来都不会迟到早退。派出所的警员陪着报案人去了营业厅调取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个电话打出的时间就是她失踪那天,而这个号码是网络虚拟号码。我看这女孩凶多吉少,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老李一脸严肃。
“那受害者的手机号码最近开通过什么社交网络或实时通信服务吗?”童小川问。
“查过手机付费记录了,有开通‘聊聊’!现在正在等微信记录的调取信息。因为这次是绑定手机号码的,所以容易查询。前面两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聊聊的申请是不需要进行身份核实的,只要一个QQ号就可以了。这让治安组的人很头痛,十件案子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利用这个通信工具实施的诈骗案!”老李猛打方向盘,避开了右手方向试图突然超车的一辆蓝色桑塔纳出租车,嘴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该死!还会不会开车!”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眼看着就要亮起红灯,老李重重地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满脸的懊恼。
见此情景,童小川熟练地伸手从仪表盘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警灯,然后打开右边车窗,探手出去,用力把警灯插在了车子的顶上,同时打开开关。一时之间,刺耳的警笛声在耳畔响起,周围的车辆纷纷避让。老李感激地看了一眼童小川,然后用力一踩油门,黑色警车便飞速地冲过了十字路口。
王小雨被一阵刺痛惊醒,她竭力睁开双眼,想要弄明白那钻心的疼痛究竟来自哪里。可是,还没等她清醒过来,又一阵刺痛袭来,她忍不住尖声惨叫。
疼痛来自自己的后背。王小雨的惨叫和挣扎并没有让刺痛停止,相反,随着冰冷而又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难以忍受的刺痛瞬间传遍她的全身。王小雨疼得尖叫,嗓子都喊哑了,被绳子牢牢捆住的四肢已无力挣扎,她的内心只剩恐惧。
突然,刀子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声音在王小雨的耳畔响起:“要不要给你打麻药?这样,就不会疼了。”
“你,你混蛋!”王小雨咬牙切齿地痛骂,“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会杀人的,我只要你的皮肤。”沙哑的声音极其温柔,“我会好好待你,好好保护你!”
王小雨突然怔住了,这一句话太熟悉了,因为在每天的聊天中,他都会对王小雨讲同样的话!
“我会好好待你,好好保护你!”
王小雨不由得浑身发抖。
“你……你就是那个人……”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朦胧了她的双眼,王小雨竭力抬起头,试图看清楚那个恶魔的脸,“我记得这句话!我记得这句话!”
“记得就好。”话音刚落,刺痛又一次袭来,这次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凶猛,刀子没有再停下,皮肤与肉体剥离时那特有的“嘶嘶”声伴随着王小雨的惨叫声,在空****的房间中不断地回**着。
整个儿一张皮被完好无损地从王小雨的后背剥离了,他欣喜若狂地看着手中的杰作,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在头顶的灯光下,这张皮很薄,只有1毫米多一点,即便带着血丝和肉,也无法掩饰它的透明与高贵,柔韧度极好,这样的触感让他的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而在皮肤的正中央,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蝴蝶文身仿佛获得了生命一般,在微微跳动。皮还带着王小雨的体温,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溶液中,然后如释重负般长长出了口气,这才拿过一块洁白的纱布,开始着手处理王小雨后背惨不忍睹的伤口。只有在此刻,他的目光中才会流露出一丝怜悯和伤感,他的嘴里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雨早就因为撕心裂肺的剧痛而陷入了昏迷。处理完伤口后,他双手捧着装有那块皮肤的托盘向屋外走去。直到关上铁门,他都没有再回头看地上躺着的王小雨一眼。这并不奇怪,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早都集中在了手中的这幅“杰作”上。
随着他的身体前行,手中装有溶液的托盘在轻轻晃动,而那只展翅的蝴蝶也在此起彼伏的溶液中悠然起舞。
没过多久,铁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昏迷不醒的王小雨身边。他伸手打开了轮**方的灯,等看清楚伤口后,来人轻轻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术用针线。随着针线的上下翻飞,王小雨后背的皮肤断裂处被密密麻麻地缝了一圈。
直到这一切都做好,来人退后一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关上灯,悄然离去。
当老李和童小川报上身份并且亮出证件后,王小雨的母亲赵阿姨却显得异常平静:“小雨不会有事的,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很坚强独立。谢谢你们!让你们费心了。”
“我们知道,我们这次来,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老李对家属的这种态度似乎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他把话题引开了,“我们需要一些有关您女儿王小雨的体貌特征,比如说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胎记之类的。这些都是失踪人员数据库里必备的。”
一听这话,王小雨的父亲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双眉紧锁:“我说警察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虽然老了,却不糊涂。再说了,有些情况,我们作为家属,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老李点头:“现在你女儿还没有找到,我们还不能下结论,我想,只要我们警方和你们家属不放弃努力,还是有机会的。我也有孩子,比她小几岁,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你们身边。所以,请你们一定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小雨的父亲点点头,伸手抓紧了一边赵阿姨的手,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她今年23岁,刚过生日没几天,身高有172厘米,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身上没有疤痕,性格很活泼……”说着说着,老人嘴唇哆嗦着,眼角也湿润了。
“对了,小雨的后背上有一个胎记,非常特别,就像一只蝴蝶!”赵阿姨猛地站了起来,“你等等,我这就去拿相片,她上周过生日去海边游泳的时候,她表妹给她照的。”说着,她回到卧室找来一本厚厚的相册,翻了几页,然后抽出一张相片,递给了老李:“就是这张,她表妹特地拍下的,说是要留作纪念。”相片中,一个身着泳衣、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孩正背对着镜头,准备下海游泳。仔细看过去,女孩后背靠近腰部的地方,确实有个类似于蝴蝶的东西。
“这个好像是文身,不像是胎记啊。”
赵阿姨点点头:“是她表妹的主意,在胎记上做了修改,变成了一只蝴蝶。那丫头说什么现在这个很流行。”
童小川想了想,说道:“我们能暂时借用一下这张相片吗?等找到你女儿后,就归还给你们。”
“当然可以,只要能找到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赵阿姨的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开车回局里的路上,老李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打开了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很快,电话挂断,他随即冲着童小川摇摇头:“禁毒大队那边给回信了,最近没有人动K粉。”
童小川皱眉:“这也就是说,只有医院和药店那里才有可能了。医院那边查得怎么样?”
“医院那边是干净的,账目显示很正常,都是手术用的,量的变化都不大,是在正常范围之内。而药店那边,能有这种麻醉剂进货许可证的不是很多,卫生单位那边都去查过了,就两家,很干净。我想,这条线应该走不通。”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查!”童小川说。
“哪里?”老李不由得一愣。
“宠物医院,有医疗设备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
“是的。就在我们小区外面,有一家比较正规的宠物医院。曾经有一条古牧犬因为被车撞了急需手术,我看医生就给它打了医用麻醉剂。我记得章医生曾经说过,医用麻醉剂中最常用的就是这个氯胺酮,人类和动物都能使用,它价钱便宜,起效也非常快。所以,我觉得宠物医院也是有可能的。”童小川掏出手机,翻看着有关本市宠物医院的备忘录,“我们这边能做手术的宠物医院还不少,应该有十家以上。”
“这倒是没问题,有地方可以查。”说着,老李左转方向盘,把车驶入了警局大院。
章桐有点精神恍惚,她不愿相信眼前解剖台上的这具冰冷的尸体,就是才来法医室报到实习没多久的苏茜。她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两张X光片,试图找出其中哪怕是最细小的差异。可是,这两张X光片就仿佛是克隆出来的一样,让她感到非常沮丧。
“这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章桐用力拽下了手上的乳胶手套,摘下护目镜,随手把它们扔在了工作台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解剖室。没走几步,便迎面和童小川撞了个满怀。
章桐没停下脚步,径直走回了办公室,用力甩上了门。
童小川一头雾水,他看见小潘正坐在靠门的椅子上:“章医生今天怎么了?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小潘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童队,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为了你们这边那个失踪的女实习生的事,你们联系得怎么样了?校方怎么说?”童小川顺手拉过章桐工作台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我记得和那小姑娘见过两面,家属有没有正式报失踪?”
小潘摇摇头,声音嘶哑地说道:“你不用找了,我们已经找到她了。”
“是吗?人在哪儿?知道是为什么失踪的吗?”童小川从口袋里掏出小笔记本,准备记录。
小潘伸手摁住了他的笔:“她就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解剖室正中央的位置。
听了这话,童小川不由得怔住了。他转身,不远处的解剖台上,白布下是一具瘦小而又冰冷的尸体。
“这怎么可能?你们是怎么发现她的?”童小川呆了呆,快步走上前伸手揭开了盖在死者脸部的白布。
面容虽然发黑、肿胀、变形,但是仍然能够辨别出死者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是在国道旁干枯的水沟里发现她的,是今天上午接的案子。”小潘回答。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了身份?”
小潘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走到解剖室后方的X光片灯箱旁,打开开关,然后指着上面的两张牙齿X光片,说:“是章医生发现的。死者的牙齿结构和我们档案库中已经有的一张一模一样。就此确认了死者就是苏茜。”
“她怎么会想到把自己的牙齿记录输入到你们的档案库中?”童小川问。
“是章医生提出来的,她想建立一个完整的齿模数据库,这样对以后的无名尸体的辨别也好有个参考依据。你也知道,我们人类的牙齿就相当于DNA,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牙齿结构,以此作为类推的依据,我们就想到了这么做。不只是苏茜,法医和痕检技术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数据,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用上的是她啊!”
童小川突然明白了章桐为什么会情绪失控,毕竟谁都无法接受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人死于非命,而自己偏偏还是那个要亲手写下解剖报告的人。谁都不可能轻易面对这样的局面。童小川沉默了,半晌,他接着问道:“死因查出来了没有?”
“神经源性休克猝死。”章桐不知道何时又回到了解剖室的门口,她双手插在工作服口袋里,靠门站着。
“那死亡时间呢?”
“不会超过两天,尸体刚刚开始腐败。”说着,她朝解剖台的方向伸手一指,“还有就是,她后背的皮肤也没有了,这一点符合之前几起案件的关键特征,你们可以并案处理了。不过这一次我有必要提醒你,那家伙几乎把她后背所有的皮肤都剥离了,连臀部都没有放过!他已经彻底失控了!”
章桐从工作台上抓过乳胶手套戴上,向解剖台走去,伸手揭开盖在苏茜身上的白布,把尸体轻轻地侧翻过来,好让死者的后背全都显露出来。然后,她抬头对童小川说:“这一次,凶手彻底清理了死者的伤口,并且出乎意料地把死者背部的创面边缘用针线给缝合了!”
“缝合?他到底想干什么?”
章桐摇摇头:“他的行为很难让人理解,而这样的缝合对死者伤口的恢复一点实质性的作用都没有,我们只能暂且理解为这是凶手对死者的一点弥补。”
童小川盯着死者创口的缝针,半天没有说话。
“你应该看出什么来了,对吗?”章桐把尸体轻轻放下,重新盖上白布,点头示意小潘把尸体推回冷冻柜。
“这种缝针的手法,我在哪里看见过!”童小川愁眉紧锁,“但我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这是外科医生常用的缝针手法。”章桐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找的这个凶手很有可能是个外科医生?”
“我可没这么说,而且现在一般的外科手术过程中,真正干这种活儿的,不是外科主刀医生,而是医师或者护士。所以,这只能表明凶手曾接受过医学系统的培训罢了。”
看着章桐在工作台边忙碌的身影,童小川突然心里一动:“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宠物医生?”
“宠物医生要人类的皮肤干什么?难道是给宠物植皮?那更是笑话了,两者的毛细孔结构都是不一样的!”章桐毫不犹豫地反驳,推翻了童小川的猜想。
“唉,我再好好想想吧,肯定哪里有问题。”童小川愣了半天,摇摇头,转身离开了解剖室。
“你说什么?王小雨的手机找到了?”老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是她的手机?”
“我们可以确定。”电话那头,辖区派出所所长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兴奋。
“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那人刚从看守所出来没多久,是个在我们这里挂了号的惯偷,不过他说这次自己是在地铁通道里偶然捡到的那部手机。其实啊,我们都清楚,说白了就是顺手牵羊!后来回去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这小子就这么着来我们派出所‘投案自首’了,说自己是顺手捡到了一部手机,要还给那个晕倒的女孩。我们一问时间、地点,再和王小雨家人核实号码后,就给你打电话了。”
老李急了,赶紧追问:“那人现在还在你那边吗?”
“在,我们没让他走。”
老李挂了电话就冲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