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女儿不惜杀掉那么多人?难道别人就不是自己父母的女儿吗?”章桐忍不住有了一些激动。
“不,她们都是坏人。像我前妻那样,破坏别人的家庭,抛夫弃子,所以,她们死了活该,我是在为民除害。”冯宇飞的脸上开始了抽搐,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冯宇飞小心翼翼地捧着细胞培养皿来到房间另一角的一个小小的、闪着幽幽蓝光的玻璃罩子前,腾出一只手快速地打开了玻璃罩子上的一个小门。这个小门仅能容两只手通过,他全神贯注地把培养皿轻轻放了进去,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关上了门,松了口气。他这才意识到额头上已经由于紧张而沁满了汗珠。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闹钟,快到晚上八点了,该离开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想到这儿,冯宇飞快速地脱去手套、口罩和身上的白大褂,然后,环视了一下整个“私人实验室”,确保没有任何工作被遗漏后,才点点头,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出房间后,他用力地关上了门,上了锁,最后在门上重新贴上了“危险,勿进”的封条,才放心地离开了。冯宇飞做任何事都非常小心,他不允许自己有哪怕一丁点儿的疏漏。他坚信,只有做到万无一失,事情才能真正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起去吃晚饭吧!”王亚楠的声音在办公室门口响了起来,看来她心情不错。
“去哪儿?”章桐头也不抬地问道,两只手仍然在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堆里不停地寻找着自己的笔记本。要知道,章桐最头痛的事就是找东西,明明放在眼前的,一眨眼就能让她找得吐血。章桐的所有助手都深知她这个坏毛病,所以他们一半的实习时间都不得不花在替她整理东西上了。
“别找了,再找就没东西吃了,反正也不会丢。走吧!”
一听这话,章桐也确实感觉肚子有点儿饿了。于是,她站起身,拿起包就走了。心想着,等会儿回来再说吧,这几天也不急着回家,老妈和老姨都去医院了。
没想到王亚楠居然带章桐慢慢走出了公安局,路上的汽车呼啸而过,傍晚的阵雨下过就停,空气中弥漫着混凝土的湿气、柴油的味道,还有泥土的气息和花的香味。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有下班回家的上班族、购物的人,还有晚上出来闲逛的人。微风吹来,衣服紧贴着身体。头上,杧果树的叶子上下摇曳着,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两人来到了公安局街对面的一条小岔道上,这里有很多餐馆和小吃店,章桐不明白王亚楠今天为何要突然请自己吃饭。
终于,在街上走了大约三百米,两人拐进了一家新开不久的拉面馆。一进门,章桐就看见了那只用普通话和山西话尖声叫着欢迎词的鹦鹉,也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衣白裤、头戴小花帽、系着围裙招呼大家的男人。
“欢迎光临,警官同志。今天还是原样吗?”
王亚楠点点头,她回头看了章桐一眼,见章桐没表态,就补充说道:“原样两份!”
店老板在大声告诉内厨以后,冲她们眨眨眼,说道:“新来的,脾气不好,手艺不错!来,我带你们去雅座!”说着,就领着她们走进了里间,因为开着空调,凉飕飕的,感觉不错。
坐下后,老板很快就送来了牛肉汤和韭菜煎饼,王亚楠拿了一份,把另一份递给章桐。
“谢谢。”章桐说。
“对了,你的老同学刘春晓呢?”王亚楠问。
“出差了,经常不在天长市,他们干检察官这一行的,有时候比我们还要神秘。”章桐嘟囔道。
“他还没有向你表白吗?”
章桐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里酸溜溜的:“表白什么?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没有到你所想的那种地步呢!”
回到办公室后,章桐惊喜地发现,潘建已经把桌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刚才还毫无踪影的笔记本此刻正安然地躺在桌面上。章桐舒了口气。
忙完后,在回家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章桐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顺手就接了起来:“你好。”
“我是冯宇飞,你好。我们上次在同学会见过面。”一个极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章桐耳畔响起。
章桐皱了皱眉,记忆中好像没有这个名字……突然,章桐想起了那次尴尬的解围和柔和的笑容。顿时激动地大叫了起来:“哎呀,原来是你啊!真是太高兴了。我工作忙,都差点儿把你给忘了,学长!”
章桐突然高八度的声音把身边正全神贯注开车的王亚楠给吓了一大跳,转而有些生气地瞪了章桐一眼。章桐却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学长,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你给我的,你忘了吗?”电话中传来了几声善意的笑声。
“真不好意思。看我这记性。”
“没事,你现在正回家吗?听你声音就像在车上。”
“对。”
“有空想请你喝茶。”
好像很久都没听到过这种诚恳的邀请了,章桐的脸有些烫:“好吧,那就周六吧,你给我打电话!”
挂上电话后,看着身边的王亚楠一脸狐疑的表情,章桐尴尬地赶紧转过了头,看着窗外疾驶而过的路灯,撇了撇嘴。
冯宇飞伸手摘下耳机,看着前面不到三辆车距离的灰色SUV,满意的笑容渐渐地浮现在了他的嘴角。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他酝酿了很久。他完全清楚章桐此刻的心情。他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太突然,这是一个非常聪明而又极具有个性的女人,她身上有太多与众不同的地方。要知道,上帝是很少把美貌与智慧同时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的。他可不能放弃她,必须小心翼翼!
最初吸引冯宇飞的是章桐身上坚韧的个性,紧接着,他就注意到那双忧郁而又美丽的大眼睛,这双眼睛总是不断地在他梦中出现。他知道,这是一双能够读懂自己心灵的眼睛,她的美貌就如紫丁香般纯真脱俗。冯宇飞因此深信不疑,这是一个他等了很久的女人,也将成为他心爱的女儿的妈妈。想到这儿,冯宇飞笑了,似乎看到了重新又回到他身边的温暖的家。
由于冯宇飞在眼科的名望极高,所以每次门诊都会有很多人,冯宇飞总是一脸微笑、极有耐心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病人。他深知,只要是挂他号的,十有八九都会有失明的危险,这已经是够不幸的了,他不能再让他们受到不应有的冷遇。他是一名医生,尊重病人是他应该做的。
但是,当他看到一些病人,由于久久得不到眼角膜移植而不得不生活在痛苦的黑暗中时,他的心就揪得紧紧的,不忍再抬头去看那双无神而又空洞的眼睛。奇缺的眼角膜就成了他每天想得最多的东西。
现在,坐在冯宇飞面前的是一个还不到九岁的小男孩,可爱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但是,冯宇飞却不敢长久地注视着孩子的脸——那双本应明亮的眼睛此刻却被一层厚厚的纱布所包裹着。小男孩的妈妈正忧心忡忡地站在一边,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自己的孩子。
“冯主任,你看我家小强会不会有永久性失明的危险?”小强妈妈的脸上流露着期盼与焦急。
冯宇飞皱了皱眉:“只要有眼角膜移植,小强很快就能重见光明的。”
“但是,现在等待移植的人已经排到两千多号了呀!”小强妈妈的语气中透露着对失明的恐惧。
冯宇飞很同情眼前这对可怜的母子,两个月前的一场车祸夺去了孩子爸爸的生命,坐在后排的小强因为质量过关的儿童座椅得以幸免于难,但是四处飞溅的玻璃碴却让这个孩子再也看不见光明了。冯宇飞记得刚接诊的时候,小强的情绪极度低落,还不停地哭闹。没办法,冯宇飞尽其所能也只保住了一点儿眼底组织,要想重见光明,孩子就必须接受眼角膜移植。
冯宇飞拒绝了孩子母亲要求捐助的恳求,活体捐助是违法的。所以每次复诊时,孩子母亲的伤心与担忧总是让冯宇飞心里很难受。
只是,像这样的病人还有许多,冯宇飞不可能一一照顾过来,只能尽力而为,安慰这对母子:“我会尽快安排小强手术的。你别担心,一有供体,我就让护士通知你们。”他边说边快速地在病历单上写着病情,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要想彻底治好这个孩子,只有眼角膜移植,药物就等同于安慰剂。看着小强母子千恩万谢地转身走出门诊室,冯宇飞的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明天就是周六了,章桐下班后回到家,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搞得老妈一脸的狐疑,好几次想开口问,却又担心被章桐责怪。章桐完全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态。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章桐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电话。
“你好,学长!”
“别总叫我学长,叫我宇飞吧。”电话中,冯宇飞的声音柔和至极。
“那多不好意思,你太太会有想法的。”章桐的脸红了。
“我太太过世了。”章桐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中突然透露出的冰冷。
“真抱歉!”
“没事,已经过去了。”他的声音重又变得很欢快的样子,“明天上午十点,你看方便吗?”
“好!那我们在哪里见面?”章桐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中山路的白云茶馆,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这样定了!”
挂上电话后,章桐才注意到老妈和老姨注视着自己的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上去就像抓住了一个正在偷糖吃的小孩。
章桐从未来过茶馆,在她的生活中,茶馆这种地方跟她的生活轨迹是交会不到一起的,这儿的闲情雅致是自己所不习惯的。所以,今天,当章桐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来到中山路上的白云茶馆时,她居然感觉浑身不自然。
茶馆的服务生在放下一杯招待用的免费花茶后,就悄然离去了。章桐如坐针毡地看着窗外,心中对即将到来的这次约会忐忑不安。
很快,一辆黑色的尼桑静悄悄地滑入了章桐的眼帘,锃亮的车身上找不到半点儿瑕疵。由此可以看出,这辆车的主人非常爱惜自己的车。车子停在茶馆前的停车场上,章桐的心不由得一动。车停好后,走下来一个身穿灰色短袖衬衣的中年男子,当他转过头来时,章桐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冯宇飞。尽管他们只见过一面,但他的淡定从容与儒雅的气质给章桐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一会儿,冯宇飞就出现在了茶馆的正门口大堂上,他扫视了一眼整间屋子,很快就在屋角看见了章桐,笑容满面地快步向她走来。来到近前后,他在章桐对面坐了下来:“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什么,我也刚到!”章桐感觉自己脸上笑得假假的。
这时,服务生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脸灿烂的笑容。章桐顿时愣住了,而冯宇飞却很自然地点了一壶特级碧螺春,等服务生走后,他故作神秘地告诉章桐:“这家茶馆的碧螺春是整个天长市最好的,最纯!”章桐皱了皱眉,心想那价钱肯定低不了。没想到冯宇飞立刻就觉察出了章桐的心思:“没什么,只要东西好,还怕价钱吗?”章桐的脸不由得涨红了……
两人谈得很开心,说实话,章桐没想到冯宇飞是一个这么开朗的人,而且风趣幽默。除了他的眼神,不经意之间看章桐时,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过,章桐却并不在意。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章桐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低头一看,是王亚楠。章桐只能不好意思地向他打招呼:“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笑着点点头。
章桐赶紧以跑的速度来到了屋外,接通电话后,王亚楠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桐,又出案子了,我上你家来接你。”
“不,我在外面。”章桐忙阻止了她。
“外面?你一个人不危险吗?”
“没事,和朋友在喝茶。”
王亚楠的口气中还是有些担忧:“我来接你吧!”她的话中充满了不容反驳的气势。
“那,好吧,中山路,白云茶馆。我在门口等你。”章桐只能无奈地妥协了。
十分钟不到,王亚楠的车就停在了茶馆的门口。当章桐把这个消息告诉冯宇飞的时候,他明显有些失落,让章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是,她没有办法,只能遗憾地向他告别,并且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王亚楠的车里。
“他很面熟!”
“对,他是我的学长,上次你也见过,叫冯宇飞。”章桐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
王亚楠见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冯宇飞坐上黑色尼桑后,没有立即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坐着,心里盘算着,下一步他该怎么做。近距离接触章桐,使他更坚定了要得到这个女人的决心。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更主要的是她的智慧与温柔。冯宇飞相信自己已经让她产生了好感,可他深知,不能操之过急。但是,想着康复院里的女儿,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阵紧缩。虽然女儿并没有表露什么,但是他明白她的心思,在这个年龄的孩子没有不渴望母爱的。想到这儿,他发动了车子,顺便看了一下车里的时间,嘀咕了一句“手术该结束了”,车子便扬长而去。
此刻,在第一医院的眼科手术室里,正在紧张地进行着第三例眼角膜移植手术。今天上午有四个幸运儿被安排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捐献者都是匿名的。本来,这四个人要等很长时间,也有可能要好几年,再说他们也并不富裕,手术所需费用在哪儿,他们还不知道。如今,有人匿名且指定要捐给他们,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当冯宇飞急匆匆地赶回医院时,他还来得及赶上最后一例手术。他今天心情很不错。昨天晚上,他又完成了一次收藏,那双死去女人的手简直就像是用名贵的玉所雕琢而成的。在经过特殊处理后,将会是他所有藏品之中最完美的一双。而今天,还见到了心中仰慕已久的女人。所以,对于冯宇飞来说,今天是他一周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了。
小强的妈妈一直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儿子被安排在第四例手术,已经进入麻醉阶段了。她突然看到冯主任穿着手术服急匆匆地向手术室走来,赶紧迎上前:“冯主任,是你给小强动手术吗?”
冯宇飞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小强妈妈,你儿子很快就能重见光明了!”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手术室。
身后,传来了小强妈妈压抑的激动的哭声……
当章桐忙完现场的采证工作后,正要上车返回局里,突然,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章桐忙掏出一看,是家里的号码。“妈,出什么事了?我在现场呢!”对面工地上的大冲击钻所发出的巨大噪声使章桐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听电话。
“你老姨马上要动手术了,正在第一医院,你快来吧!”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发颤。
章桐的心一沉:“马上来!”挂上电话后,章桐嘱咐助手把尸体送回局里,赶紧拦了一辆车向医院赶去。
章桐最不喜欢来医院了,尤其是亲人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无形之中,章桐心中总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虽然由于工作的缘故,章桐每天都和死尸打交道,但是,就像医生从来都不愿意给自己的亲人看病一样,章桐特别害怕再见到熟悉的人出什么事。母亲在电话中没说老姨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她焦急的语气让章桐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当章桐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时,老远就看见母亲正站在大门口等着章桐。
“妈,老姨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
“小桐,你老姨她不能再等了。她必须马上手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母亲哭丧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章桐。
“你别急,走,咱们上去慢慢说。”章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儿,这样,或许能够让母亲镇定下来。
来到五楼眼科病房,章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的老姨。老姨是个非常乐观的人,年纪这么大了,还总是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她听到了脚步声,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是桐桐吗?是桐桐来了吗?”
章桐赶紧走上前,拉住了老姨那苍老的手,努力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老姨,小桐来看你了。怎么样了?跟小桐说说好吗?”
“急性眼角膜感染,你老姨她……”母亲没有说下去,只是抹起了眼泪。
章桐的心往下一沉。
病**的老姨虽然看不见,却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周围异样的气氛,她坚强地笑了笑:“没啥的,不就是看不见了吗?我都活这么多年了,没病没灾的,也够了,我知足了。桐桐啊,听老姨的,咱不治了,省点儿钱,回家吧,好不?”
这话深深刺痛了章桐的心,她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章桐安慰地拍了拍老姨那如老树根般苍老的手,站了起来,拉着母亲来到了病房外。
“妈,医生怎么说?”
“要眼角膜移植,但是,你也知道,你老姨年纪这么大了,”母亲为难地说道,“那医生说,再移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胡说!”章桐愤怒地吼了一句,把对面站的几个护士吓了一跳,章桐却顾不了这么多了,“妈,你看好老姨,我有一个朋友在这儿眼科工作,我叫他来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好,那你快去,妈等你消息!”母亲绝望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丁点儿的光芒。
章桐走到护士站,两个刚才被吓了一跳的小护士正一脸茫然地瞪着她。
“冯宇飞冯主任在吗?”章桐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不知道在不在办公室,我帮你打电话问一下。”其中一个略微机灵一点儿的小护士立刻抓起了电话。
等待了大约一分钟,电话显然是没有人接。
“他可能在手术吧,要不,你过会儿去他办公室看看,他在六楼。”
章桐点了点头,转身回了病房。
病房里,老姨隔壁**的病友正在给章桐母亲讲述着什么,母亲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光芒。她一看见章桐来了,立刻站起身,兴奋地说道:“小桐,这位姑娘说这个医院的眼科眼角膜移植的概率非常高,经常会有一些匿名的捐助者!”
章桐疑惑地望着那位显然也是在等待着手术的病人:“你好!请问你能跟我讲详细一点儿吗?”章桐向前走近了几步。母亲的话让章桐感觉很疑惑,法律对眼角膜等人体组织移植都是有一定规定约束的,不是说想捐给谁就捐给谁那么简单。或许是职业的敏感吧,章桐耐心地在老姨的病床边坐了下来。
由于眼角膜属于稀缺性人体组织,再加上不允许活体移植,所以,能有幸得到捐助的患者更是少之又少,得到的概率不亚于中了一次彩票大奖。别的有资质做这个手术的医院一年到头能做上十例已经是很不错了,而在这儿,眼前这位双目失明的姑娘告诉章桐,这家医院以前能做好多例这样的手术,而且,很大一部分竟然是免费的。一个正常捐献者的一副眼角膜能最大限度使四个病人恢复光明。最后,她兴奋地告诉章桐,如果章桐能见到他们的冯主任的话,那就更是板上钉钉了,因为听说有很多捐助者就是直接通过他来捐给医院的患者的。
听完她的话,章桐的心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那么,你听说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个月吧。”
不会!这肯定是巧合!有一个声音在章桐的心中拼命地叫着。章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热情地叫章桐的名字:“章桐!”
章桐回头一看,真是冯宇飞,看样子他刚下手术台,因为他的白大褂里穿着一件蓝色的手术服。章桐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
“冯主任!”
“叫我宇飞就行了。”他一脸的笑容,“你刚才找我?”
章桐指了指**正在打瞌睡的老姨,然后拉着他来到了走廊上。
“眼角膜感染,听你手下说要眼角膜移植才行。我想请你来看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章桐面露难色,毕竟开口求人不是她的长项,更何况对方是名医。
“没事,你交给我吧。”冯宇飞微微笑了笑,转身走进了病房。
没过多久,他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愁容的母亲。
章桐紧张地注视着冯宇飞,他一脸神色凝重,过了好几分钟又突然笑了:“没事,这两天我就给她安排手术!”
“眼角膜移植吗?”章桐不由得脱口而出。
“对,你就等好消息吧!”说着,冯宇飞就匆匆告辞了。
看着他略微弯曲的背影,章桐不由得心生疑窦,这么简单?不用排名单?不用等待?就好像他的身后就有一个庞大的随手可以拿取的眼角膜库一样?章桐眼前晃过了那几个空洞的没有眼睛的头颅。不会!他是个好人!不会的!章桐为自己有这么黑暗的想法而感到浑身发抖。
由于要照顾住院的老姨,在向局里请过假后,章桐买来很多老姨爱吃的东西,反正她老人家装着假牙,吃起东西来绝对不会输给章桐。这一晚,看着睡梦中的老姨,章桐却失眠了。直到半夜,章桐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拨通了王亚楠的手机。
“亚楠,你现在什么都别问,一有类似我们办的那个案子的报案,就立刻通知我!”
“好!”
挂上电话后,章桐暗自舒了口气,然后才放心地眯了会儿。
果不出章桐所料,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冯宇飞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开口就告诉了章桐一个让她有点儿胆战心惊的好消息:一个小时后马上进行手术!章桐立刻呆住了,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冯宇飞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对了,是你亲自主刀吗?”章桐借故扯开了话题。
“对!我这就去准备!”说着,他留给了章桐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匆匆离去了。章桐的心里顿时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没有半点儿来电的迹象。章桐有些不知所措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章桐被护士告知,两个月左右老姨的眼睛就能恢复正常了。在激动之余,章桐注意到了身边还站着好几位像是病人家属的人,忍不住,章桐就上前开始搭话。
“你好,我老姨手术刚动完,”章桐同时指了指手术室,“你们呢?也来等手术的吗?”
其中一位中年妇女点头应道:“是啊,我女儿,今天也可以做手术了!我们昨天刚从三院转过来!”她难以抑制一脸的兴奋。
“我们也是!”
“这里眼角膜移植手术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
到最后,章桐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说话声了,老姨还得在里面观察一个小时,趁此机会,她赶紧拨通了王亚楠的电话。
“怎么样?有类似的案子发生吗?”章桐焦急地问道。
“我正好要打电话给你,”王亚楠的声音让章桐的心都在发颤了,“刚接到的报案,现场派出所的警察说,丢的东西一模一样,我正要去,你来吗?”
“不,不用了,让潘建去吧,我想我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章桐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王亚楠的声音在电话里高了八度。
“没什么,一会儿回来再说。”章桐匆匆挂上了电话。半个小时后,母亲就赶过来了,章桐还要上班,所以没多说几句话,就离开了。身后传来了母亲开心的笑声,章桐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临走时,章桐特意绕回了手术室。此刻,里边只有一个三级护士在忙个不停,章桐赶紧在门口的衣架上找了件白大褂披上。然后,她来到一片凌乱的手术器械旁,装作在找东西,随口向那个护士问了一句:“我是冯主任新来的助手,是来拿刚才送眼角膜的那个盛放容器的。”
护士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指了指墙角桌上放着的一个紫色小冰桶。章桐立刻如获至宝般地拿了就走。
等章桐离开医院,终于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这才感觉到背后一片凉意,原来紧张的汗水已经把她的衣服都浸湿了。章桐紧紧地抱着这个冰桶,全然不顾司机投来的异样目光。到了公安局门口后,她丢了一张五十的钞票给司机,扔下一句“不用找了”,快步向底楼办公室跑去。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像怀里抱的是个定时炸弹一样。
章桐冲进了办公室,主任正坐在显微镜前看着什么。章桐也顾不上打招呼了,立刻把冰桶放在了工作台上,然后迅速穿上了工作服,戴上手套,拿上提取DNA所必需的工具,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冰桶。章桐在心里祈祷着,当她睁开眼睛时,桶内几滴明显的血迹让她兴奋得几乎蹦了起来。此刻,主任已经注意到了章桐奇怪的举动,他让出了显微镜,一言不发地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章桐几乎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她顺利提取完DNA,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章,你找到答案了?”主任微笑地问章桐。
“我想我已经找到凶手了!”章桐的回答一时之间把主任都惊呆了,“就差王亚楠那边的血样做匹配了!”
“你能确定?”
章桐心里五味杂陈:“我希望那只是我的想象。如果错了,我会很开心!”
在现场尸体运回来后,章桐同样提取了做DNA所需的样品,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章桐一道程序一道程序地严格操作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实验室一片寂静,当机器终于鸣响时,章桐几乎扑到了操作台前,眼前的结果让她又惊又喜。喜的是,凶手已经被锁定了;吃惊的是,她刚刚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这场梦就要结束了。
章桐回过头,对紧张地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王亚楠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现在可以去抓人了。凶手就是第一医院的眼科主任冯宇飞。”
一听到这个名字,王亚楠与主任面面相觑。章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当章桐正准备下班回家时,王亚楠带着人从停车场走了回来,她一见到章桐,就无奈地冲她摇了摇头。章桐的心里一凉,因为她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他们没有能够抓到凶手。
章桐没有等王亚楠,就直接向公交车站走去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老姨今天出院,章桐要赶紧去接她。
当章桐走到拐角处时,身边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
“章桐!”
章桐愣了一下,心想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突然,一块白布向章桐扑面而来,章桐躲闪不及,被捂住了口鼻,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阵头痛欲裂让章桐几乎呕吐,她拼命睁开了双眼,鼻子里还充斥着那股令人恶心的臭味儿。章桐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像坐在一列高速列车上看着窗外,即使已经睁开了眼睛,依旧是眼花缭乱,看不清任何东西。没办法,章桐只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重新又回到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桐耳边传来了轻轻的呼唤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虚无缥缈。章桐浑身无力,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给牢牢地拴住了。她感到很疲惫,忍不住叹了口气,放松自己,又昏睡了过去。
终于,一阵猛烈的晃动把章桐惊醒了,一双手正拼命抖动着章桐,就像要把她的灵魂从她身体中给扯出来一样。章桐咬牙又一次睁开了双眼,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张脸,章桐看不清那是谁,但是他讲的一句话却让她立刻清醒了!
“你终于醒了,章桐!”
是他!冯宇飞!章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她往自己身上一看,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被紧紧地绑在了一张靠背椅上,手脚都被粗粗的绳索给结结实实地缠绕住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情绪一下子涌上了章桐的脑门:“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尽管章桐说话的声音仍然有气无力,但是她已经知道自己此刻身处险境。头因为情绪激动又开始疼了起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嘘——别说话。一会儿你就会感觉好一点儿了。”冯宇飞的声音显得很温柔,就像在哄自己的孩子睡觉一样,言语之间非常有耐心。
章桐闭上眼稳定了一下情绪,心里开始思考究竟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章桐听到了一阵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她睁开了双眼,仔细地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这是一个三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墙上没有窗户,屋里昏暗潮湿,亮着一盏二十五瓦的灯,这使章桐完全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墙角靠着一个很大的储存柜,有点儿类似于商店中的橱窗,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大瓶子,瓶子里泡着的东西看不清楚。除了这个储存柜外,屋里仅有的摆设就是章桐身后的这张靠背椅,以及冯宇飞身旁的一张木椅,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我在哪儿?”
“我家。”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那么温柔,“你不用担心,这是楼梯间,没人听得到。”
“你为什么要把我抓来?”章桐竭力使自己显得平静一点儿。在这种环境下,如果章桐很急躁,反而会激怒冯宇飞。
“你知道得太多了。”他显得很无奈。
章桐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那个冰桶,看来,当他发现冰桶不见时,马上就联想到了她的头上。
“你杀了那么多人,迟早会被抓的。”章桐嘟囔了一句,感觉自己的胳膊疼得要命,都快脱臼了。
“但是也不应该是在你的手上啊!”他蹲了下来,深情地看着章桐,“要知道,我很了解你,本来我是想和你一起过完这辈子的!”他的言语中充满了伤感,“但是你为何要毁掉这一切呢?”
章桐的心一沉:“你说什么?”
“我爱你!第一次在电视中见到你,我就被你深深地迷住了!”冯宇飞的眼神变得很迷离。
章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原来他接近自己是有原因的。
“你别想跑,你没办法活着离开这个房间了。”他一脸的无奈,“你的小聪明已经毁了你自己。”
章桐的心里一凉,不!自己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
冯宇飞突然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摩着章桐的脸颊:“我前妻背叛了我,在我最沮丧的时候,你给了我力量。但是,我没想到这一切毁在了你的手里。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像针一样扎在了章桐的心头,但是声音却像极了在温柔地诉说着情话。
章桐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眼前这个男人具有极度自恋的心理,要想改变困境,只有顺着他。
“那好,既然我就要死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取人家的松果体?”章桐尽量使自己变得很坦然,“让我也好死得瞑目。”
听到这句话,冯宇飞突然变得很兴奋,也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听说过‘运动性神经萎缩’吗?我的宝贝女儿就得了这个病,我研究好久了,发现松果体中有一种特殊的物质,提炼出来后就会治好这种病。”他把脸凑到章桐面前,“你知道吗?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他掏出了一张小相片,由于灯光的缘故,章桐看不太清,只知道上面模模糊糊的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看,她多漂亮。我会让她重新站起来的。”
“你为了女儿不惜杀掉那么多人?难道别人就不是自己父母的女儿吗?”章桐忍不住有了一些激动。
“不,她们都是坏人。像我前妻那样,破坏别人的家庭,抛夫弃子,所以,她们死了活该,我是在为民除害。”冯宇飞的脸上开始了抽搐,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那你的研究有成果了吗?”章桐赶紧把话引开。
“对,很快就有了。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现在就已经成功了。”他的表情中充斥着厌恶。
“你的实验室在哪儿?”章桐尽量拖延着时间,心里想着会不会有人知道她被绑架了。章桐没去接老姨,应该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失踪。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他开始有一点儿警觉了。
“我都快死了,你告诉我也无所谓了,说不准我还能为你的实验做点儿贡献呢!”听到这句话,他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了,“你该让我死得明白啊。”章桐不失时机地添上一句。章桐清楚,现在每延长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可能换来的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好吧,我告诉你,”冯宇飞明显犹豫了一下,“我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谁叫你这么让我着迷呢?”这该死的温柔又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走到了章桐的身后,把嘴贴近了她的耳朵。章桐闭上了眼,拼命抑制住浑身的颤抖。
“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杀了你,我也会很痛苦。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他又转回到章桐的面前。这一次,他坐了下来,断断续续地告诉章桐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天资聪慧的他因为女儿的病情严重,自己无法医治,所以非常自责。在拼命寻找治病方法的同时,冷落了妻子。结果他妻子找情人私奔了。在他意外找到了“松果体”这个特殊的研究方向后,由于供体来源问题,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背叛家庭的女人,用他的话来讲,那就是让她们做一件正确的事。听完他的话,章桐不禁毛骨悚然,真的无法判断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魔鬼还是天使。
“那么眼角膜呢?”章桐忍不住问道。
“哼,反正要切下头颅,那也不能浪费呀!”他一脸的无所谓,“你老姨不就是我治好的吗?”
“手呢?”章桐此刻如果手中有一把刀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扎在他的胸口。
冯宇飞站了起来,骄傲地走到墙边那个大储存柜的边上,然后小心翼翼捧下了一个大玻璃罐,走到章桐面前。
眼前的一幕让章桐的头皮都发麻了,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玻璃罐里明显装满了福尔马林,这些还并不可怕,真正让人恶心的是药水中那上下浮沉的一双手。章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对,纪念品!这是我的收藏。怎么样,不错吧?”冯宇飞自言自语地说着,笑得更开心了,“好了,你什么都知道了,咱们也要谈正事了。”忽然,冯宇飞语气一变,将手中的大玻璃罐放回原处,然后走到门后,从挂着的那个大布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小布口袋,走到章桐面前,冲她笑了笑,然后弯腰把小口袋放在了章桐面前的这张椅子上,打开,一片寒光在章桐面前闪过,她不由得低低惊呼了一声。
“没错,这就是我的工具!漂亮吧?”冯宇飞拿出一把形状怪异的刀在章桐面前晃了一下,“这是我自己设计的,非常锋利,只要在关节处轻轻一挑,筋腱立刻就断了,而且还非常整齐。”他突然转到了章桐的身后,低下头凑到章桐耳边,“等一下你不会感觉痛苦的,相信我!”
章桐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去。她感觉到冯宇飞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脖子处凉飕飕的,完了,看来一切就都要结束了。章桐放弃了挣扎,准备坦然迎接死亡的降临……
突然,门被狠狠地撞开了,一声枪响,章桐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桐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守候在床边的是匆匆赶回天长市的刘春晓,胡子拉碴,一脸憔悴。见章桐终于醒过来了,刘春晓瞬间开心得就像个孩子。这一幕,让章桐的心里酸溜溜的。尽管刘春晓从没有向自己真正表白过,但是一切其实都已经表露得一清二楚了。
由于章桐只受了一点皮外伤,所以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医生让章桐在医院里又停留了四十八小时就让她出院了。
章桐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天长市公安局,死里逃生的她想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识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主任平静地为章桐揭开了这个谜底,原来,她被绑架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引起了大家的警觉。老姨打章桐电话没人接,再联想到章桐下午从医院带来的冰桶和失踪的冯宇飞,王亚楠马上就做出判断,章桐被冯宇飞绑架了!
在派出所同事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冯宇飞在郊外的住处,在搜到楼梯间的时候,踢开门的那一瞬间,正好看见一把刀朝章桐砍了下来,王亚楠毫不犹豫地一枪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那他的实验室找到了吗?”章桐急切地问道。
主任点了点头:“在他们医院的病理实验室里。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要不是监控录像,还真抓不住他的尾巴!”
“找到多少个头颅?”
“七个!”听到这话,章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还好自己不是第八个!
一周后,章桐抽空去了趟第三医院,听刑警队的同事讲,冯宇飞的女儿被安排在了那儿,康复院送来的,小姑娘快不行了。当章桐赶到那儿的时候,一块洁净的白布已经无情地盖在了她的脸上。瘦小的躯体在停尸房的**显得异常孤单。
章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医院外边,天空依旧湛蓝,已是秋天了,空气中飘着一股清香。章桐深深地吸了口气,活着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