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还活着。”汪明月抱着靴子喃喃。
“夫人,猪仔洲都被翻遍了,实在找不到帮主,这双靴子也证明不了什么。”
“找到他,我不想说第二遍。”
“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再找就会惊动赵绝的人了。”
汪明月的侍女竟然对赵绝直呼其名。
“凤娘就是死于赵绝人之手,赵绝如今怕是已对夫人您起了杀心。”
“那就更要找到帮主!此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除!”
侍女似是恨铁不成钢:“夫人,您忘记帮主是如何对您的了吗?为何还不抽身!”
“抽身之前,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看谁死?
赵海泠还是赵绝?
这女的好狠啊,又是要丈夫死,又是要儿子死的。
苏宝儿紧贴船顶,心中忽有了计较,暗下决心,又如鬼魅般,原路返回,回到了事先关押她的船只上。
可谁料她刚刚把绳子重新套回手脚,便有老鸨掀起了帘子来找她。
“这个也是今天才上船的吧?赶紧的!”
老鸨看起来很是着急,将她上半身拽出船舱,其后两名壮汉一同现身,左右一边一个,把手脚捆住的她架了起来,飞快地往其他船上走。
苏宝儿起先还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老老实实地随他们摆布了。
她被带到了一艘还算宽敞的船上,里面还有三四个姑娘正在火急火燎地打扮,老鸨先是扔了一套若隐若现的纱质衣裙给她,让她当众换上,好在船内都是姑娘,倒也没有什么羞耻的。
这衣服又露又透,很是难穿,但是苏宝儿对各类衣饰都有研究,很快便穿好了,可这鲜艳的桃红色纱裙穿上后,和她之前身上被撕烂的素衣比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依旧衣不蔽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开衩几乎开到大腿根的裙摆,又看了看胸前根本遮不住的沟壑,抬手想要把抹胸往上提一提,又见两条手臂在桃纱之中若隐若现。
她穿得那叫一个浑身别扭。
而且这抹胸是着实勒得慌,再平坦的胸脯,被这抹胸这么一挤,也能波澜汹涌,再加上胸前所缚的硕大蝴蝶结,将庸俗的性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婆子们手忙脚乱地给这些略显青涩的姑娘们梳妆打扮。
老鸨和婆子们解释道:“前船那儿来了个大款,点名了要近三天内才上船的雏儿,说是就好没被**过的这口,年纪越小越好。这大款长得人模人样,在这种事上倒是不要脸得很呢。”
有婆子问:“年纪是不是挺大的?都是越老的老头越爱小姑娘。”
“恰恰相反,是个年轻后生呢!”
“奇了怪了,年轻后生不都喜欢成熟风韵的那款吗?”
“谁知道呢?手脚都麻利点,我刚才为了应付他,喊了些年轻的姑娘去侍候,谁料一点都骗不过他,正在船厅里大发雷霆呢!”
苏宝儿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听老鸨和婆子的谈话,没人空出手来给她打扮,她便一动不动状似发呆。
老鸨注意到了她,捏起苏宝儿的脸左看右看:“唉,这小脸破相成这样,罢了……”
苏宝儿瞧老鸨见她破相,不想带她去前船见人,赶紧插话:“我会化妆,能遮住的!我也想去见大款!”
老鸨还是头一次见刚上船就如此配合的:“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差些送去风月楼,但破了相的丫头。既然想去见人,那就动作快些。”
老鸨说完,便离了这艘船又去寻人了,她见船上一片兵荒马乱,婆子们扑粉的架势犹如锤墙,梳头时更是犹如拔柳,动作十分粗暴。
这些刚上船的姑娘们哭哭啼啼,若哭晕了妆便会被婆子狠狠地拧胳膊和大腿,若有想逃跑的,夹板上的壮汉便会进来按住人,由婆子们拿针扎,保证脸上身上干干净净,没一处青紫。
苏宝儿看着眼前此幕,虽于心不忍,但她自己此时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只得老老实实的给自己敷粉描眉,学着婆子们的手法给自己梳头分鬓。
只要给她刷子和胭脂,她便能给自己换一张脸,好在她之前脸上一直脏兮兮的,别人也看不太清楚她的模样,只知她眉目清秀罢了。
很快她便把自己装扮好了,脸上的伤痕倒是遮得干干净净,但这妆容让她的姿色看起来十分的平庸,甚至有些艳俗。
玫红色的胭脂,青色的眼影,斜飞入鬓的细柳眉,丑倒是不丑,但美却也着实称不上,只能说普普通通,非十分亲近的人,是绝对看不出她就是苏宝儿的。
就这模样,那大款的审美得多差才能看上她呢?
她如此积极,也只是想多摸清一些竹清船馆的布局,顺便去凑凑热闹,看看六旗帮想要靠女色接触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她和一群女子统一被送上了一条船,那艘船带着她们又上了一艘六蓬船,在船厅里站成了三排。
她因着是新来的还未受过**,所以被老鸨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唉哟公子,您瞧,我们竹清新来的雏儿都在这儿了,前面这些也都是未**的,琴棋书画皆有所长……”老鸨压低了些声音,凑到那主位喝茶的公子耳边说道,“而且都是受过**的,保准公子晚上乐不思蜀~”
苏宝儿偷偷抬头去看,可面前都被挡住了,看得不够真切。
只能瞥见那主位上的公子只着了一件普通的宝蓝色湖锦,发上簪着一根白玉簪,样式常见,不似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件。
苏宝儿心中竟有一丝失落。
她曾有一丝希望,可能是那人寻她来了。
但主位上那个大款,并未着令人熟悉的白色或淡金色,衣料也并非某位花孔雀时常炫耀的千金之贡料,发上也未簪标志性的鹤羽。
不过,既非那人,她也这般伪装也就恰到好处了。
大款未有言语,也未亲自下场挑选,只是指了贴身小厮前来一个个相看。
一个熟悉的身影最后才从她身边经过。
她瞪大了眼睛,刚才的失落猛地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涌入心尖的狂喜。
日进!
她抬连忙朝日进挤眉弄眼,日进的目光扫过了她的脸,只觉此女神情着实**,果不其然非良家女子,最后瘪着嘴与她擦身而过。
苏宝儿:“……”
日进回到主位公子身边,悄声说道:“少庄主,没有。”
故意着装低调的莫鹤生抬手便把茶杯砸在了茶桌上,茶水通通溅了出来,把老鸨吓了一跳。
苏宝儿赶紧趁旁人未注意,踮起脚尖去看主位上的人。
果不其然是莫鹤生!
他是来找她的!
狂喜过后,苏宝儿又冷静了下来。
不行,她要是想逃跑,她早就跑了。
她留在竹清船馆,是想接近汪明月和赵绝的。
她直觉汪明月和赵绝之间有问题,只有厘清六旗帮之病的根由所在,她才能实现她对赵海泠的承诺。
她不能就这样被莫鹤生救走,但她要如何跟莫鹤生传达她的意图呢?
“公子,此番良辰美景,不如就让奴家陪您吧。”
前排有个长相甜美的姑娘出声娇笑道,老鸨连忙搭腔:“是的呀,公子,我们媛儿小曲唱得极好,她的**可是打算下个月竞价而出的,这都因着您需要给拉来了。”
莫鹤生瞥了一眼那媛儿,冷哼道:“你玩我?”
他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一股脑摔在了老鸨的脸上,隐忍着怒气说道:“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我说了,要这两天才上船的雏儿,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老鸨忙不迭地弯腰去捡银票,莫鹤生皱了下眉,日进立刻上前,踩在了老鸨拾钱的手上,疼得老鸨嗷嗷叫。
“我们公子要的人呢!”
“哎呦哎呦,都在后面那排呢!都是些刚上船的,奴家还未来得及教导,怕是会伺候不周啊!”
莫鹤生挥了挥手,日进这才松开脚。
他站起身来,准备拂袖而去,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亲自再看一遍。
他走到最后一排,一个个的亲自相看,直到走到最后一个跟前。
苏宝儿像鹌鹑一样,把头往下埋得死死的,眼看着莫鹤生叹了口气,要转身离开时,她才松了口气。
突然,莫鹤生又回来了。
他面对着她站着,俯首盯着她。
“你,抬起头来。”
“……”苏宝儿低着头,想了想,捏起嗓子,“奴家貌丑,怕惊了公子~”
尾音还故意千回百转地颤了颤,腻得人心头也跟着发颤。
忽然,莫鹤生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苏宝儿因这动作着实受了一惊,她瞪了莫鹤生一眼,想要挣开莫鹤生的手,可谁料他捏得更紧了,竟让她的下巴都有了痛意。
“你……”放开!
但话还未说出口,她便对上了莫鹤生的目光。
那是一双百感交集的漂亮眼睛。
平日里,那双眸子总是盛满春风笑意,温润却不及心底,总似隔了层什么一样。
而此时,这双眸子是那么的清亮透彻。
欣喜、疑惑、愤怒、悲伤、压抑……
但这样的情绪在她看来后,便又悄悄地掩了过去。
他的手指忽然抹了抹她的脸颊,正好抹在她矫饰的伤口上,那伤疤还只是凝了血,正在结痂,一碰还是很疼的。
苏宝儿自然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莫鹤生的脸色复又阴沉了下来。
“怎么弄的?”
他松开苏宝儿的下巴,伸手便拉住了她的小手,刚想要带她离开,可苏宝儿怕的就是这样,赶紧用力回拉。
莫鹤生一顿,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宝儿挤眉弄眼,但这里人多眼杂,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莫鹤生瞧着苏宝儿一通颜艺表演,目光未曾从她脸上离开片刻,但话确实对那老鸨说的:“这不就有个现成的青雏儿,你早把她拉出来不就得了?”
苏宝儿开始摇头,她疯狂摇,立刻挣扎向后,可莫鹤生却力若磐石,拉着她的手不放,脚步也纹丝未动。
“唉哟,公子可是看上了?这……”老鸨看了眼苏宝儿身上的桃色纱裙,瞎编道,“这丫头叫小桃红,今儿晨刚送来的,良家得不能再良家了,青涩得不能再青涩,原来公子好这口?”
“这种事要是被你们这帮污糟货教导了,岂非玷污?那又和你们这帮庸脂俗粉有何分别,未经人事的才叫新鲜可口。”
老鸨忙不迭点头:“懂了懂了,公子喜欢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的良家子型啊?我们小桃红的确是清纯可人呢。”
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怎么就叫小桃红了!?
苏宝儿见此情状,简直着急上火。
“还不备船?全都得是最好的,这才对得起我出的价钱。”
“早就给您备好了!上等的江山船,大间儿,前厅还能喝茶奏乐,燕寝的褥子铺得软若云朵,包您此番巫山之行乐不思蜀,云雨之事犹堕温柔乡呢!”老鸨高声笑道,“还不把船拉来,送公子和小桃红上船!”
“我不——”苏宝儿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这都什么玩意啊!虽然好像不是要直接带她离开,但事情又好似走向了更奇怪的发展?
“由不得你。”
莫鹤生冷冷地回头睨了她一眼,苏宝儿忽觉天旋地转,莫鹤生竟拦腰将她扛在了肩上,她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番,竟被莫鹤生狠狠地抽了一下屁股。
因为她扑腾得厉害,露在外面的大腿蹭到了莫鹤生的脸颊,莫鹤生隐忍地抿了抿唇,警告道:
“老实点。”
苏宝儿被打了屁股更生气了,她双手轮着捶莫鹤生的背,莫鹤生只好低声继续道:“再不听话,我就找你们少当家的来揍你。”
苏宝儿登时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