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李政略显惊喜地说:“老人家好手段!”
“呵呵,老汉我从前在军营里当过十年马夫,这点手段不算什么。”
老汉谦虚地说,随后轻抚着地上骏马的脑袋,摇头说道:“只是把脱臼的关节接上了。”
“可方才那一下摔的太厉害,怕是伤到筋了,兴许骨头还有裂纹。”
“它现在勉强能走,但绝不能跑。”
“这是匹好马呀,得好好把马腿绑起来精心照料一段时间方能痊愈,而且得赶快。”
“不然它这辈子就废了……”
这老汉显然是爱马之人,看着眼前的骏马,眼里全是惋惜之色。
他看向李政,拱手一拜,自报家门道:“老汉王德顺,家就在前面不远。”
“公子若不嫌弃就先把马儿牵到我那里,我给它好好包扎一下。”
“放心,无需银钱。”
他叹了口气说:“唉……我就是不忍心这可怜的东西将来落个残废。”
老汉说的情真意切,明显是个爱马之人。
一匹马,对李政来说,可有可无。
可毕竟这两匹马驮了二人一路,李政也不忍心就这么舍了。
再者,大周马匹可不便宜。
这样一匹好马,少说也要一百两银子。
差不多是寻常百姓一家人挣十年才能赚到的钱。
如今李政只不过是个寻常书生打扮,就这么随意舍掉一匹马,身份上难免引人怀疑。
稍一思索,李政便点头应了,客气地说道:“我二人正发愁此事,王老伯愿意出手相助再好不过。”
他当即解开随身荷包,拿出一块碎银子来,递给王德顺:“诊费就算二两银子,如何?”
“哎呀,这如何使得?”
“老汉都说了无需银钱……”
老汉看着银子,不好意思伸手。
李政直接塞他手里,说道:“怎好让老伯白白出力,拿着吧。”
王德顺半推半就,把银子收了起来。
他转身拉住伤马的缰绳,一个巧劲,让伤马站了起来,随后牵着它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
“两位请随我来,老汉的家就在前面,片刻就到了。”
“好。”
李政点点头,回头招呼玄桃:“玄桃,咱们两个先骑一匹吧。”
“你、你自己骑吧。”
玄桃背对着李政摆手道:“我一个小厮,哪能跟主子同骑?我牵马就行。”
“总背对着我干吗?牵马倒着走啊?”
李政见玄桃不回头,觉得古怪。
伸手扳了她肩膀一下,然后就看见了玄桃那通红的一张脸。
“怎么脸还红了?”
“啊?我脸红了吗?”
“装蒜,都能扮关二爷了……”
“关二爷是谁?”
“是一位武圣。”
“武圣?我怎么没听说过……”
玄桃小声嘟囔着,把马牵来示意李政上马。
李政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放在她额头上:“这么烫,是不是染风寒了?”
“呃……兴、兴许是吧。”
“到了平安府给你看病。”
“好,多、多谢公子。”
……
王德顺牵着伤马在前。
李政和玄桃在后面缓缓跟着,一路闲谈。
王德顺今年六十有二,年轻从军鏖练过。
身子骨很是硬朗,一把年纪了还能下地干活。
他家住平安府顺河县辖下的王家村,跟他老伴和三十五岁的儿子一家三口耕田过活。
平日里都是父子两个人下地干活的。
只因家里的镰刀断了一把,村里又没个铁匠,就差儿子前去县城修理。
秋收在即,工具当然要县准备妥善。
走了约莫一刻的时间,终于到了王德顺家。
是一处泥胚的草房。
里外总共三间屋,巴掌大的院子,里头只放着一些农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王德顺将李政二人引进房间,李政看了看屋里的环境,更是一贫如洗。
老人家把事情跟老伴一说,王大娘立刻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泡了自家采的生野茶,来招待李政。
王德顺则出去给马治伤。
他先给马腿涂了些自制的草药,然后找了木板纱布,开始给伤马上夹板。
动作十分娴熟,仔细。
“公子放心,他养了十几年战马,什么毛病都能看好的。”
王大娘在一旁轻声说道。
李政点点头:“王老伯的本事,在下已经见识过了,确实很厉害。”
“话虽这么讲,公子可别当着他面儿夸他,这老头子,得意了就要在家横着走呢!”
王大娘笑意盈盈,低声嘱咐,明显是在跟李政说笑。
这一番谈话,让原本陌生的双方,都轻松了许多。
闲谈两句,李政随口打听:“大娘,我看地里庄稼长势不错,想来这几年日子过的不错吧?”
王大娘听李政问这个,脸上的笑意顿时少了七分。
她苦涩地摇摇头,叹气道:“唉……不错什么呀。”
“总共四亩地,庄稼长的再好,也收不了多少粮食。”
“种出来的东西,三成要交田赋。”
“另外还有交三饷,还得留出粮食,来年入夏交夏税。”
“除此之外,还有人丁税、丝绢税、平安税……还有许多连我都记不起名字的钱,不时就有人来征收。”
“一年到头剩下的,最多有三成的粮食。”
“这点东西,能喂饱一家三口人就已经不错了。”
说到最后,王大娘脸上笑容已经全都消失了。
她看着李政,眼里露出几分羡慕:“还是读书人好啊,有了功名就不用交赋税。”
“可惜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根本不是那块料……”
王大娘的话,让李政听得直皱眉头。
之前边境缺粮,他就只查了户部的粮税账册,想不到除了粮税之外,还有这么多种税项。
三成的粮税,就已经很高了,再加上那么多种类的杂税,百姓还怎么活?
“大娘,这平安税指的是什么?”
王大娘被问住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我一个老太婆哪里知道这些?反正朝廷年年来收……”
“平安平安……兴许是保平安的税钱?”
保平安?保护费么?
这什么混蛋税法?
他不记得户部账目里面有这种条目,难道是地方征收的?
正思索间,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嘈乱。
“爹,爹!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