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的语气非常平和，一点怒意都听不出来。
可方知县知道，眼前这位“台公子”既然打了楚家的人，还怂恿迟天正提告，就必然对楚家恨之入骨。
不可能对他刚刚的操作没有意见。
方知县惊吓之余，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支支吾吾地答道：“没、没说不审啊！”
“本县身为定水县的父母官为民请命！”
“不管是谁来提告，都要一一秉公处理！”
“可这案子总得一件一件来，本县只不过想先审刑案，再问行骗之事，这位公子误会了……”
“奥——”
李政拉长了音，点了点头：“先审刑案。”
他指了指外头的老虎凳和坐在上面的迟天正，一双虎目盯着方知县：“就这么个审法？”
“敢问这衙门，究竟是靠知县大人断案，还是靠老虎凳断案？说！”
方知县跪在地上，往后缩了两步，支支吾吾地回答：“自然是本官来断案，上老虎凳，只不过是想……杀杀疑犯的威风罢了……”
“都是外面这群不学无术的混账，连本官的话都听不懂！”
“本官可没让他们下手那么狠……”
无耻之人狡辩起来，理由层出不穷。
李政冷笑不已：“那这老虎凳，还用吗？”
“不用了！”
“呵呵，好。”
李政轻轻点头：“现在本公子就在大人眼前，那就请大人……”
他忽然拔高了音量，厉声吼道：“继续审这楚峰岳被打的刑案吧！”
方知县跪在公案之下，浑身猛地一个哆嗦。
原告被告确实就在公堂之上，可他有胆子审吗？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没事儿提什么刑案！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方法——装糊涂。
“咳，先不审了，不审了。”
方知县清了清嗓子，对李政说道：“这迟天正跟刑案的案犯虽然认识，但他并未动手，算不上从犯。”
“如今那打伤楚公子的案犯不知其名亦不知所踪，暂时……无法审理。”
“多谢这位公子能仗义执言，纠正本县审理案件的不当之处，本官感激不尽。”
睁着眼说瞎话！
方知县无耻的样子，刷新了李政的见识。
他方才还冲李政高喊着“姓台的”三个字。
现在突然就不认识了，不禁对“台公子”这个案犯视而不见。
还给他戴上了一顶“热心”的帽子。
这求生欲可太强了。
“大人说的有道理。”
李政没有戳破，玩味地看着方知县，笑了笑说：“呵呵……”
“那既然刑案不审了，那就审审这行骗之案吧。”
“啊这……”
方知县心急如焚，这怎么句句都是坑啊？
他心思急转，终于想到了说辞。
“这行骗之案，需要先查一下赌坊的账本记录，还要搜查赌坊，把他们出千的证据搜集起来，方可审案。”
“本官这就派人去搜集证据，至于这案子嘛……明……咳，后日再审！”
“这位热心的公子，你看意下如何？”
李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那就给你两天的时间！”
“后日本公子会再度前来，倒要看看方大人能不能还百姓个公道！”
方知县忙不迭地点头：“还还还，肯定还！”
“本县原本就是父母官，定水县的百姓，那都如我亲生儿女一般！”
“儿女们遭遇不公，我当父母的岂有不管的道理？”
“公子尽管放心！”
“哼！”李政不想再跟他废话，轻哼一声，转身走出公堂。
“阿玄，扶着迟公子，我们走。”
“是。”
百姓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目送“台公子”一行人离开了衙门。
三人走过，身后响起一片议论。
“这台公子也太厉害了，连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
“瞧那方卜明方才趴在地上的狗样子，真是解气！”
“也不知道后日，姓方都狗官，能不能给咱们个交代。”
“怕什么，有台公子和迟公子两位，这狗官定然不敢乱来！”
“……”
三人走出人群，玄桃疑惑地问：“公子，为什么不让那狗官今日就给个说法？”
“要是敢偏袒楚家，大可直接斩了他！”
“你身上有剑？”
“呃……没有。”
“那拿什么斩？”
“衙门里总有朴刀，随便找一把不就行了？”
李政轻轻摇头，说道：“不行。”
“他是朝廷命官，不能随意斩杀，就是真要斩，也不能用朴刀斩。”
停顿了一下，李政说道：“等几天再说吧。”
“哦对，公子的意思是，等他们把尚方——”
“咳。”
玄桃连忙收声，只用嘴巴比了“宝剑”两个字出来。
李政轻轻点头，继续说道：“再者，这狗官对楚家人如此恭敬，恐怕暗地里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斩一个小小的县官，有什么意思？”
“楚家不是有人为官？还是个州府的通判？”
“若是能顺藤摸瓜，查到点什么……哼！”
玄桃接话道：“那就连楚家一块收拾了！”
两个人的对话，被迟天正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已经勉强能走了，轻轻推开玄桃，满是敬佩地看着二人，抱拳道：“两位公子原来都是不惧权势，胸怀大志之人！”
“莫非两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在下今生能与两位公子相遇，实在是三生有幸！”
“对对对！”
玄桃忙不迭地接话：“侠客！必须是侠客！”
“我与公子二人，便是水火双侠！”
李政嘴角一抽：“水火双侠？”
“救民于水火嘛！”
“……”
迟天正忍不住一笑：“噗，好别致的名号！不过，救民于水火——好想法！”
“曾几何时，迟某人也想救民于水火……否则，也不会堵上全副身家去赌坊碰运气了。”
“可惜啊……碰上个出千的赌坊！”
迟天正遗憾地摇摇头。
他的话，引起了李政的好奇：“哦？这么说，你去赌坊不是为了赢钱？”
“当然是为了赢钱！”
迟天正笑了笑：“不过不是为了赢来银子挥霍享受，而是为了用在利国利民的地方！”
李政很有兴趣，正要问个清楚，忽听前方一人高喊：“台公子——”
是王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