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你到底要什么甜的?”
晏春堂散着发,披了一件玄色衣袍,腰间草草缠了道玉带,大半胸膛都露在外头。
他凑近李幼安,瞧着她入睡后安然许多也顺眼许多的眉眼,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
要甜的,不要他亲她。
难不成从前她亲过什么人,尝到的滋味是甜的?
是林厌吗?
晏春堂垂下眼帘,遮去其中许多思量。
不就是甜的?
太阿藏峰上,有他从前随手播下玉琼花种。
如今花枝连绵成片,拥拥簇簇,灿如云霞。
他扯了花瓣嚼了嚼,便忍不住因口中太过甜蜜的滋味皱眉。
他不喜甜。
洞府中,李幼安在榻上睡得酣然,体内尸气消解小半,她却仍旧未醒。
晏春堂再去瞧她,乌柔柔的发,莹白的颊上还留着昨日的痕迹。
是有些过了。
虽然有些羞惭,但他承认,到了后来,自己并不如一开始想的那般。不为其它,只为救她性命。
晏春堂的眼神落在李幼安的颊上。
谁让她叫唤得那么可怜?
“要甜的?”
他侧躺,单手撑颌,心思全在她的唇上。软的,温热的,会骂他,不许她亲的。
他拂过她的唇角,如今是甜的了,她总该愿意吧。
晏春堂倾身而下。
“啪。”
掌风忽至,极清极响的一声,晏春堂别过脸去,颊上微麻。
李幼安起身,手心微热。身前有披发男子脸颊上印着掌痕,十分冷然且十分难堪地望向自己。
“晏春堂!”
李幼安扯起丝被掩住身体,睁大眼瞧他。
昨日记忆模糊不清,她只记得自己就要死在邀金台上。
可是后来她瞧见了林厌,还答应了他什么,然后……
“你无耻。”
李幼安恨恨出声。
先前行径与无耻二字还真搭上了几分关系的男子侧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绿珠剑就在旁侧。
李幼安抬手,竹色剑身一黯,直指五丈之外的男子。
心府剑气一空,可她不在乎,她只要出剑,将面前男子戳个对穿,才能出得了心头恶气。
“李幼安!”
晏春堂挥袖,绿珠剑便悬停在他身前三步,寸进不得。
“你身上尸气还未除尽,贸然用剑,只会伤上加伤。昨日一切我能与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与陆压商量好了,要替他来羞辱我?晏春堂,你可真够痴情的,救了涂苏一次,还要救她第二次。她不肯留在你身边,你就巴巴赶上去救她。哈,天下剑仙之首,也不过如此!”
李幼安垂目便瞧见自己臂上红痕。
他心里念着涂苏,还能如此对她……“什么痴情?我那是为了救你,你听我说……”
颊上尚留着红痕的黑衣剑仙皱眉。
“为了救我?怎么救我?”
李幼安忍住怒气,咬牙微笑,“好,我听你说。”
“我会帮你消去身上尸气,等解了你身上同命蛊,我教你练剑,待你入了剑仙境,你自可以再去找她报仇,我不会拦你。”
晏春堂挥手,绿珠剑嵌入一旁石壁。女子眼神落在他身上,狐疑不决。
看来她忘了他答应了她什么,可是他记得。
“我要杀涂苏,你不拦我,你跟她之间……”
李幼安微笑,神色古怪。
晏春堂皱眉凝然。
“我与她能有什么关系?”
他甚至可以帮她,只不过,依着她的性子,是不会喜欢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的。
“好,既然要消我身上尸气。”李幼安垂下眼帘,掀开身侧丝被,“那便来吧。”
“你……”
晏春堂被她莹白的肌肤晃了晃,才转身。
“不是说要救我,尸气在我身上多留一刻,我便要多受一刻的苦,你说的话全是哄我的不成。”
身后少女幽幽,隐约啜泣。
晏春堂握拳:“自然不是,可……”
“我真的等不及了,从三十年前到现在,我一直在等。求求你,帮帮我。”
李幼安抱膝,埋首在臂弯中。
男子走近,她仰面看他,眼睫湿润。
她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现在就帮我,好不好?”
男子还不开口,他眼眸幽黑,自上而下看过来,有高高在上的冷然。
李幼安暗自咬牙,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颊上。
“师父。”
她眼眸弯弯。
“够了。”
晏春堂看着李幼安微弯的眼睛。
她有一双很是灵秀,好像藏了山水的眼睛。笑起来好看,只是笑眼方才还带泪。
她此时乖顺,懵然又柔媚的神色,无端让人心痒。这般模样,一如当日他被心魔所惑时见到的那般。
她叫他师父……有事是师父,无事晏春堂。
“我会帮你,你不必如此。”
口中留了他的气息,李幼安怔怔。
男子扶住她的肩,将她按倒在床榻上。他的面庞清雅,眼睛黑柔。天地之间,只余他身上的气息。
“闭眼。”
她眨眼,就是不闭,他抿唇,有些为难。
“我准备好了。”
她要他帮她,是为了报仇。
她并不喜欢这样,却能在顷刻之间就做出决定,故作娇媚来引诱他。果然是,情谊甚笃。
李幼安轻轻蹙眉,咬唇做无辜状,再想软声撒娇,却被却男子用冷漠堵了回去。
“别做鬼脸。”
“……”
李幼安磨牙霍霍,攀着他的手一时攥紧,“好。”
李幼安闭上眼,手臂攀在晏春堂的脖颈上。她听见他声音柔软下来。
“我会帮你,只要是你想要的……”
可是她想要的,她自己就能得到。
手指蜷起,方才积蓄的剑气全部灌入绿珠剑中。石屑纷飞,三尺青锋朝她太阳穴而来。
她杀不了晏春堂,但她杀得了自己。
剑身簌簌有声,锵然长鸣。剑气一瞬便至身侧。
李幼安睁眼。
怎么不疼?
“李幼安!”
乌发男子单手攥住剑身,掌中隐有血色,眉间却是实打实的怒气。
他动了真怒,剑气囚笼一出,如锁链般将她的四肢被缚住,再也动弹不得。
“你可真行!”
晏春堂的嗓音沙哑,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汗。若非他反应得快,那她现在就该是个死人了。
方才还躺在怀中说他待她很好的女子,原来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心思!
难怪!
“晏春堂,涂苏托我问你,如今你是否安好。”
李幼安扬颈,男子扼住她的下颌,她嗅到了他掌中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