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王离京的消息,一阵风就传遍了三十二坊。
好些人争着赶着前来送行,顺道看一眼热闹。
可惜他们看到的不是什么花团锦簇,也不是什么锣鼓喧天,只有让人几欲窒息的压抑。
车队走的不快,队形整齐。
前面除了几十骑开道外,跟着的就是近百口黑漆漆的棺材。
“我怎么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大麒,其实不缺有血性的汉子,缺的是有血性的将领啊。”
“难道就我觉着浑王爷挺可怜的吗?”这一声有些突兀。
“怎么讲?”有人问。
“先是就藩鬼见仇的南岛,接着就遇到袭杀。
第一次进京,帮陛下筹集军饷,组建一万铁骑,还顺带着解决了盐荒。
第二次进京,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不可一世的北厥打成了丧家犬。
可他为数不多的部下,却伤亡了近半。
他本人得到了什么,那块长满杂草,蛇虫鼠蚁遍地的封地吗?”
“那可是沃土,开发出来都是上好的耕地。”有人反驳。
“那又如何,还不得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开发。
什么时候回本还不知道呢,万一陛下再转封给他人,岂不白忙活一场。”
说着说着,车队就从面前经过,不一会就消失在视线中。
出了南面的永安门,车队就被拦停了下来。
“浑王爷,太子殿下有请。”说话的是太子身边太监,王奎。
林易不让朴元英跟着,孤身一人上了前面的那辆黑色马车。
车内檀香缭绕,炉火旺盛。
“老四,你还记不记得,前年七月你在永安宫撞了一个宫女的事?”太子紧盯林易双眼。
“前年七月,我在永安宫撞了宫女?”林易一脸懵。
“不记得了?”
“没印象,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着我的去路?”
“呃…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是老五。”
太子笑了笑,“喝茶,虽不是新茶,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林易端起来抿了口,确实唇齿留香,沁人心脾。
“老四啊,你觉着,德妃的死跟谁有关?”
这话问的,林易都想笑。
心知肚明的事,还拿出来讲,有什么意义?
便直言道:“这个,就得问王德海了。”
太子闻言,面色就难看起来,“你在怀疑我?”
林易忙摇头,“我可没这么说,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
太子林琅,已处在爆发边缘。
不过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压着火气道:“你知道父皇那一辈的老兄弟,为何个个都老实的待在封地,不敢出封地半步?”
林易摇头。
“因为他们守规矩,知道如何做个合格的藩王!”
这话的警告意味十足。
林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淡淡道:“你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我就让你那么害怕?”
“我…你…”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林易觉着和对方绕圈子,有些幼稚。
“父皇之前召见过我,他说做了三十几年皇帝,累了也乏了,想要安享晚年。
他打算一年半载后,把位子让给你,问我什么打算。
我说,我就一藩王,我有我的子民要照顾。
其他的,没精力也没心思考虑。
所以你大可放心,那个位子我真的没兴趣。
我这人其实很懒,好逸恶劳,不想跟父皇一样操劳半辈子,到头来不仅福没享到,还落下一身病。
就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清晨看日出,落日看晚霞,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么说,你满意吗?”
太子死死盯着他的面庞,双手握紧松开,松开握紧。
“可你没觉着风头太盛了吗?”
“风头太盛?你要真想知道原因,那就听仔细了。”
林易讥笑,“你们要不设计诬陷我娘,我哪有闲工夫大冷的天,特意跑京都来给你难看,窝在被窝里不舒服吗?
再说,南岛那么多事等着我做,真没功夫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身上。
五万残缺百姓,你要我收,行,我收了。
这次胜仗,南岛周刊压根就没提到过我。
阅兵式上,出风头的是那些浴血战场的将士,和林之献,不是我。
德妃的案子,一开始大家就知道是个无头公案。
你还要我怎样,我还能怎样,难道非得自杀谢罪你才满意?”
说到最后,林易几乎是吼出来的。
太子沉寂许久,“以往的事就不提了,记住你说的话,别让我这个长兄难做。”
林易撇嘴,“你也记住你今天的话,到时候也别叫我这个当弟弟的难做。”
这次见面,二人不欢而散。
暖心殿。
“老四走了?”
“回主子,浑王爷午时三刻出的城。”
“太子找他了?”
“找了,谈了约一刻钟,就散了。”
“哎,以往太子不是这性子,怎么最近越来越不自信了?”
洪宝适时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