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第一天报到,因此郭庆没给陈浮生安排任务,只让他选一间套房住下,说是等以后条件好了,再分新房。
陈浮生倒不介意,在他看来,郭庆张口闭口的差条件,比老家的土财主都好。
晚饭是在隔壁食堂吃的,有鱼、有虾,有时蔬还有排骨,四菜一汤,量大管饱。
好几两一瓶的罐头,居然只能算是饭后甜点。
饭堂有十几张桌子,来这里用饭的全是公务人员,大家吃的都一样。
橱窗边的告示栏里说,明早供应油条豆腐脑,配海盐小菜,午饭海鲜火锅,晚饭鱼肉饺子和面条,管饱……
打了个饱嗝,陈浮生怀着对未来的满满期待,慢悠悠的进了梦乡。
六月十一一大早,他换上官服,带着助手小四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这里的房屋布局有些奇特,横平竖直,一板一眼。
百姓十户为一组,十组为一村,十村为一区。
每户人家住房基本都一样,前后两个院子,中间三间正房,人丁多的还有前后东西厢房。
房子面向东西大道而建,一排排的很是整齐。
各组分布于南北主街道两侧,跟房梁的布局一个样,十分工整。
来到一村村头,就见到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树荫下闲聊。
时不时的抬头往里瞧上一眼,那里好些孩子正在玩丢沙包的游戏,笑声传出老远。
陈浮生深呼一口气,上前问道:“老人家,这里可还住的惯?”
众人一见问话的身着官服,哪里还敢坐着,忙起身问好。
“不必拘礼,都坐,你们可还住的习惯?”陈浮生再次问道。
“习惯倒是习惯,就是好些人不认识,聊不来。”有人说道。
“过阵子就好了,吃住都还行吧。”
“吃的比以前好多了,住的也不差,就是房子小了点。”
陈浮生一一记下,又问:“你们子女呢?”
“上工去了,儿子去了矿上,媳妇去了县衙洗衣服,孙子搁巷子里玩呢。”一老太太回道。
“给工钱吗?”
“给,俺们来了半个月了,七天发一次工钱,就是没地花去。”
陈浮生笑了,“县里没给你们分地?”
说到分地,大家全来了兴致。
“分了,刚种下,老头子还在地头看着呢,怎么说都不听。”
“都种的什么?”陈浮生问。
“种的大都是菜,粮食过了季,村里说下季种稻子。”
和老人家渐渐熟络后,陈浮生胆子大了起来,问了个十分敏感的问题。
“你们,想家吗?”
刚还乐呵的老人们,一听这话后,集体沉默了。
先前的那个老太太叹了口气,许久才幽幽道:“想,也不想。
想呢,是想那里的乡亲乡邻,想出嫁的闺女,想家乡的泥土味,想养了五六年的大黄狗,和大清早的一声声吆喝。
说不想,饱一顿饥一顿的,哪有这里好。”
这种矛盾的心情,陈浮生感同身受。
如同他一样,也想着老家,想着爹和娘。
但他的路不在渭南,而在南岛。
于是,他又问,“你们是怎么到这的?”
这一问,连刚才的老太太都不吭声了。
为免冷场,助手小四小声道:“听说是被海盗抓了,卖来的。”
这时,老太太才重又开了口。
“那些个挨千刀的,一抓抓一户,连我这老太婆都不放过,简直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早晚不得好死。”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起来。
有说能活着不容易,有人反抗,当场就被丢到海里喂了鱼。
最惨的就是那些年轻,又长得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生生被糟蹋的投了海。
即便拦了不少下来,好多也都疯了。
也有说这里当官的都是好人,知道体恤他们,花银子将他们赎了来,不然还不知被卖哪去。
更多的,是咒骂海盗的。
一个个说起海盗,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做成人彘才解恨。
陈浮生就奇怪了,问道:“既然是海盗让你们过上了如今的生活,为什么还那么恨他们,你们家人又没受到伤害?”
老太太气道:“哼,他们抓我们,可不是为了要我们过上好生活,而是为了银子。让我们过上好生活的,是这里的官老爷,与他海贼何干?”
陈浮生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便将其一一记下。
随后道:“你们知道吗,要不了多久,咱这里就会起座学堂,孩子们就能进去读书识字了。”
话音刚落,陈浮生就被老大娘、老大爷们给围住了。
小四吓得不轻,忙挤上前去护着陈浮生。
要是上官出了事,他这差事也就干到头了。
“大人说的是真的?”老太太很是激动,比方才提及海盗时还要激动得多。
“千真万确。”
“那,那真是太好了,俺们娃也能读书了……”
“还不止呢,听说还会建座医院,治病救人。”
一听还有医院,老头老太太们居然齐齐跪下,朝着县衙方向就磕起头来,嘴里说些感谢县太爷的话,听得陈浮生一阵难受。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当地主。
他忽然觉着,来舟县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