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刚落，林老师和小雅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那就是步宽的问题，现场的步宽与死者的身高相符，凶手不至于连这个也经过精密的计算吧？”
我指着地上的脚印说道，我测量过脚印与脚印之间的距离，步宽基本和死者的身高是一致的。
“小伙子，这个我都知道啊，凶手和死者的身高一致呗，所以脚印之间的距离就一样。”
卢副局长笑了笑，得意地对我说道。
“不，卢局长，如果真的是你所说的那样，凶手和死者走过去的时候会形成一行脚印，回来的时候也会形成一行脚印，但是现在……”
我指着现场的脚印说着，脚印只有一行，而且留下的脚印跟正常走过去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正因为是这么整齐的脚印，我才没有联想到倒步走。
“陈俊，你认真地看一下，地面上的脚印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举着尸体走过去的，另外一种是抱着石墩往后退回来的。”
小雅半蹲着身子隔着一个脚印指一下地面，示意着往返脚印是交替的。
我打开手机上的闪光灯，几乎是贴近地面认真地按照小雅所说的那样入观察去比较。
我发现，地面上的脚印虽然很相似，但苛刻地挑剔着比较，还真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前脚掌很深很明显，另外一种则是前脚掌和中掌较后脚跟深。
而这两种脚印也真的是一个隔着一个的，如果不是小雅提醒，我真的看不出这两种脚印有什么区别。女孩子的观察能力和思维的缜密性还真的比男孩子占有优势？起码小雅就比我强。
“这也太恐怖了吧？凶手能够计算到这么精密？”
我越往深处想就感觉越可怕，凶手如此缜密的手段，如果不是重复勘察，我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些问题来，幸亏有小雅这么细心的同事在。
我看了看林老师，发现他今天的恍惚状态又开始回来了，歪着头想东西想出了神。
“林科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小雅问道。
小雅见他没有反应，推了一下他，林老师被吓了一下，“怎么了？”
“你的意见怎么样？”小雅重复道。
“哦，没有意见，基本都让你说了，我一开始看到那片空地的时候，就想到了之前的疑点，没想到和你想的是一样的。”林老师指着那块被绳索拖过的空地说着。
“我，我，我还有一个问题！”卢副局长举着自己的右手，像是小学生回答问题一般，语速有点着急。
“就是张佳雄家里面发现的脚印，那个断层现象是怎么一回事啊？”卢副局长问道。
“脚印断层现象一般提示着大脚穿小鞋，而断层现象的条件有两个，一是脚与鞋子的尺寸相差太多，二是鞋子的鞋底是软底胶，容易变形，就好比这些帆布鞋，鞋底弯曲程度比球鞋的要大。”小雅慢慢地解析着。
“不知道卢局长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歇后语，大脚穿小鞋－－难受。当刚说的两个条件都成立的时候，人的脚趾会因为不舒服而不自主地稍稍往下压。因为鞋底鞋胶质地比较软，中间部分就容易受力而往上拱，与脚底弧度相当，踩在地面上的时候，中间部分脚印是缺如的，所以形成了脚印断层现象。”
卢副局长点点头，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走吧，回鉴定中心！”林老师见大家都没有什么问题了，看了一眼张祥的父母，说道。
回到司法鉴定中心，林老师直接将张祥的父母带到了解剖室，把张祥的尸体从藏尸柜里面拉了出来。
尸体虽然拉出来了，但张祥的母亲却迟迟没有靠近，手上一直紧紧地拿捏着自己的衣服，我知道她不敢也不愿意面对已经死去的儿子。
以前在实习的时候，比看到各种重口味的尸体更加窝心的就是接见受害人的家属。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玻璃心在作怪，看到死者家属那撕心裂肺的痛我着实看不下去。
张祥的父亲双手扶着母亲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听不清楚的话语，张祥的母亲摇了摇头，慢慢地迈出了第一步，终于来到了藏尸柜的旁边。
“啊，阿祥啊，妈的好儿子，你命苦啊……”
终究，解剖室里面还是响起了张祥母亲的哭喊声，那种无助的眼神让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同样是二十来岁，张祥却成了一具尸体，或许每个人的命运真的有所不同，可上天为什么对他如此的不公呢？
“你叫妈妈还怎么活啊，阿祥！”
张祥的母亲想伸手去触碰他那懂事却冰冷的儿子，但被丈夫给拦下了，又是一句我听不清楚的话语，张祥母亲点了点头。
依旧是那句“我还怎么活”，急诊室的老奶奶又涌进了我的脑海，我鼻子有点酸，眼眶也变得湿润，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解剖室里面悲伤的气氛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来，站在走廊上，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小雅。
我勉强地摇了摇头，嘴上却搭不上话。
“慢慢就习惯了，人生百态，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却有着各自的不幸。”小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我看着她，小雅也有种暗藏着让人看不穿的故事，不禁让人生怜。
“我是不是很懦弱？”我一字一顿地问道，问的很认真。
“每个人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坎，这不是懦弱，而是内心感情的真实流露。你害怕面对他们，是因为你在自责，你责怪自己还没有抓到凶手，你恨自己不能阻止悲剧的上演。”小雅淡淡地说道。
我深深地盯着小雅，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她说的，正是我想的；或许，她也经历过我所遭遇的。
“可我连两种不同的脚印都区分不出来，我……”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陈俊，你要记住，我们是人，不是神，能力有限。我们只能尽最大的能力将凶手绳之于法，但谁也不能将悲剧喜剧化。更别说你仅仅是一个刚入行的小法医！”
小雅看了看我，我没有再接过她的话。
“呦？你们俩这么有空在这谈情说爱呢？”
走廊的远处出来了李飞的声音，小雅转身白了一眼他，转而又用警告的眼神盯着他。
“得，我的沈大美女，我说错话了行了吧！”李飞赶紧圆场道，“对了，林科长呢？我今天可算是有了重大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