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虽然先行离开入云峰,但他和林书南回到落日峰的时候,林逸已经到了,他倚在一间不起眼的木屋外,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木屋的门没有开,窗子也没有开。
屋中有一个女孩,是天赐绝不像让林逸见到的。
林逸噗的一声吐出狗尾巴草,抬眼扫了扫天赐,淡淡道:“终于回来了。”
天赐不知说什么好,他想不到林逸这么快就能发现月冕。
看着林逸笑眯眯的眼睛,天赐忽然意识到自己误会他了。其实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相反,他像是一只猫头鹰,隐匿在黑暗中,敏锐地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你和血煞门的圣女,是什么关系?”林逸眯着眼,笑问天赐。
血煞门圣女?
天赐眉头皱起来,看起来,林逸什么都知道了。
林书南却有些慌乱,看着天赐愈发冰冷的表情,失声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把那女孩的事说出来!”
“书南,过来!”林逸对林书南笑着招了招手。
林书南焦虑地看了看天赐,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将天赐偷学无命诀的事情告诉掌门,差点要了天赐的命,而现在,自己反而没能帮天赐守住秘密,那个女孩的事还是被父亲知道了。这让她的心里十分难受,感觉自己好像是故意设计欺骗天赐一样。
她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痛苦地低下头,抿着嘴,缓缓走到林逸的身边。
天赐没有回答林逸的问话,而是抬起脚,向那间古旧的木屋走去。
走到门口时,林逸就站在他的身边,忽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我和血煞门圣女之间的关系,与你无关。你放开手,我带她离开这里。”
空气格外安静,没有风,清冷的日光洒在林逸的手掌上。
林逸的手掌已经搭在了天赐的肩上,像是冰封的一般,湿凉又坚硬,而天赐的体内,忽然传来一阵隐晦的锁链扯动声,像是什么封印,正在缓缓松绑。
“不行!”寂静的空气中,林逸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的声音很有特点,像是一江水。有时候,他的声音平静如暮秋寒潭,有时候,又如盛夏长江中的滚滚狂涛。
此刻,他的表情很平静,但他的声音,就像是滚滚的浪涛,让人不自禁地感到一股汹涌的山洪从天而降,压迫而来。
天赐直视着林逸的眼睛,问道:“什么?”
少年的清朗嗓音中带着一股沙哑的沧桑感,声音平静却冰冷,更有一丝空灵。
那声音就好像从九幽地府传来,让人寒毛倒立。
而天赐的眼眸,深邃的像是暗夜寒空,隐藏着神秘有令人不安地情绪。
两个对峙的人只说了四个字,只是交汇了一下目光,天地之间忽然冷了下去,在二人脚下的嫩杂草上,凝出了一层稀薄的霜。
林书南吓得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天赐。
看着与林逸分庭抗礼的天赐,她的睫毛抖了抖。
她忽然觉得天赐不可能是凤初境五阶,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支撑着他。
整个流苏阁内,修为比林逸高的大有人在,但能在气势上与林逸针锋相对的,只有掌门云中鹤一人。
这是奇门遁甲的威压。
傲视一切的威压。
但天赐,却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样子。
林逸忽然笑了笑,开口道:“你想把她带来就带来,想把她带走就带走,那我这个现实,岂不是很没面子?”
天赐像是一只压抑着嗜血欲望的凶兽,狂热的火焰在他的眼底燃烧,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既然把她带来这里,就会保护她的安全,你动不了她。”
天赐是认真的,他的语气表明,他毫不畏惧与林逸厮杀。
林书南彻底吓到了,难道天赐不知道,如果父亲发怒,一定会杀了他吗?为什么他还要说这样的话?
为了保护那个血煞门圣女,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林书南忽然感到一丝失落。
如果有一天她深陷陷阱,会不会有人这样舍命护她?
看着落日峰孤独的山峰,和山峰上飘动的云,林书南抿了抿嘴,轻轻抓住林逸的衣服,弱声道:“爹,你放他走吧。”
“他是落日峰的人,是我林逸的弟子,所以,他哪里也不能去。”林逸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不是发誓要打败我吗,那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按住天赐肩膀的手忽然用力,喀嚓一声,剧痛袭来。
天赐的手臂垂了垂,若是再用些力,恐怕天赐的右臂就要废了。
忽然,一根青鳞触手从天赐的后背钻了出来,如一条凶戾蟒蛇,直奔林逸而去。
触手的速度极快,出现的又格外诡异,让人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林逸脸色一变,想躲却躲闪不开。
那根触手以可怕的速度卷上林逸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林逸在空中挣扎,泛着蓝光的双拳轰然砸在触手上。
“砰”。
覆盖着青鳞的触手纹丝未动,只是溅出蓝绿相间的光点。
触手苍劲有力,其上的青鳞更是如钢似铁,越箍越紧,只在眨眼间,就让林逸憋红了脸。
“你若敢动她,我就杀了你!”天赐仰起脸,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
“爹!”林书南被突然发生的景象吓傻,看着空中挣扎的林逸,她急的红了眼眶,抓住天赐的衣襟,拼命撕打。
“你放开我爹!”林书南哭喊。
天赐没有理会林书南,触手缓缓收缩挤压。
被卷住脖子的林逸发不出声音,双腿在空中无助的踢动,宛如一只被绑蛇捆住的山羊在垂死挣扎。
触手越来越紧,将林逸的身体挤压的变了形状。
“啪”。
一声诡异的响声传来,林逸的身体忽然被触手捏成了一团水,从空中四溅而下。
在漫天的水雾中,天赐的眉头忽然一皱。
“凭你?”
冷笑从背后传来,一柄长剑已是抵住了天赐的咽喉。
剑是水剑,平滑如镜,剑内**漾着水波。
在触手的下方,只剩下一摊水渍。
看着已经抵住自己命脉的长剑,天赐的身体僵住,一动也不能动。
半晌,天赐苦笑一声,问道:“你是怎么挣脱的?”
林逸没有回答,而是淡淡道:“你输了。”
天赐闭着嘴,终于点了点头,问:“你想怎么样?”
抵在天赐脖子上的水剑哗啦一声散开。
“我想杀你很简单,所以,你总该好好听我说话,”林逸笑着,将林书南拉到自己的身边,“血煞门的圣女就留在这里养伤,而你,就留在这里陪她养伤,永远不能离开山门半步,而且永远不能使用无命诀,如果你违背了这两条规矩中的其一,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对待你的圣女。”
“你在威胁我?”
“一点都不错,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威胁。”
“你要把我囚禁在流苏山?”
“一点都不错,这也是彻彻底底的囚禁!我绝不会让这个世界上出现第二个白无命,而且,还是从我落日峰上出现的。”
天赐缓缓收起了悬在空中的触手。
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草木摇动的声音。
“我不需要等你的答复,只要让我看到你使用无命诀,或者离开落日峰,血煞门的圣女必死无疑,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试着带她逃走。”
天赐沉默片刻,眼睛不经意间看向林书南,温柔地笑了笑。
这笑容让林书南一愣,让林逸皱起眉头。
“你看书南干什么?”林逸冷声问。
“随便看看。”天赐笑道。
“那你继续看好了,我的女儿天生丽质,自然是不怕别人看的。”林逸将左手藏在林书南的身后,用食指在她的背后悄悄画了一张符。
淡蓝色的符文钻入林书南的衣服,落在她光洁的后背上。
林逸不知道天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天赐去看他的女儿时,他立刻起了一丝警惕。
他知道天赐是在威胁他,所以他在林书南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符,这符画法遵循奇门遁甲法门,乃是人遁术,可以在危急时刻遁身脱险。
刚才被天赐的触手控制,他也是借着人遁术才得以金蝉脱壳。
做完这些,林逸伸手摸了摸林书南的头发,笑道:“书南,以后你就好好教导你的师弟如何做人,如果他敢有半句怨言,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问问血煞门的圣女,这个天赐,为什么如此难以管教。”
“你让你的女儿教育我,难道真的不担心吗?”天赐眯了眯眼。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试试。”林逸丝毫不避讳天赐的目光,他看着天赐,也让天赐看到他眼底的狡黠与自信。
“天哥!”就在这时,刚从山下收完过路费的李长生扛着铁棍走上开,看到天赐和林逸对峙,眼睛一瞪,快步冲了过来。
“哦,我还忘了,你还有一个兄弟。好好呆在落日峰,陪他修仙问道,劝你不要想着离开这里,从今往后,你就是流苏阁的囚徒!当然,我不会把你锁住,这是对你最后的恩惠。”林逸弯下腰,将脸凑过来。
他比天赐高上许多,弯下腰后,正好可以让自己和天赐的鼻尖相对,目光相平,在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下,他嘴角扬了扬,露出得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