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喝果汁吧?”
月冕将手中的木杯放下,身体前倾,表情认真起来。精致的锁骨和锁骨下雪白的肌肤,配上松散的蓝色大衣,让天赐心脏一跳,急忙移开目光。
“我想学奇门遁甲。”天赐把玩着手中的空杯。
杯中香醇的花汁被他喝空,残留的液滴像一颗颗珍珠,纯洁诱人。
那是月冕最喜欢的饮料,她愿意拿出来与天赐分享。
所以天赐有理由相信,这个师母会把奇门遁甲术同样与他分享。
月冕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喜欢喝酒吗?”
“说不上喜欢,偶尔也喝一点。”
月冕点了点头,忽然起身,轻盈地走到墙角。墙角处摞着三坛酒,是上好的女儿红,李长生买来送给天烬的。
女儿红的来历很有趣。
当女儿出生后发出的第一声啼哭,肯定会让每个父亲的心头一热,于是三亩田的糯谷酿成三坛女儿红,仔细装坛封口存放在后院的桂花树下,待到女儿出嫁时,用酒做陪嫁的贺礼。
“女儿红常见,却难得,是酒中极品。”
月冕伸出指尖,点破一瓶未开的好酒,用木杯盛了半杯,走回到天赐身边。
“尝尝。”
天赐不知何意,笑了笑,接过那半杯美酒,一饮而下。
美酒忽然变成苦药,让天赐脸色一变。他扭头避开月冕的目光,将酒全部吐了出来。
“为什么?”天赐咳嗽着,额头沁出了大粒的汗滴。
“玉釀花汁是极好的饮料,女儿红也是,但两样一同喝下,就会变成剧毒。”月冕在天赐面前坐下,淡淡道,“无命诀也是极好的功法,却不能和奇门遁甲一同修炼。”
天赐皱起眉头,不解道:“难道无命诀和奇门遁甲,修炼法门相互抵触?”
“不仅仅是抵触。”月冕美眸飘忽,看着窗外的流苏树。风移影动,勾起思绪万千,不免让人想起往事。
“你可知,无命诀的诞生,就是为了击败奇门遁甲?”
“还有这样的典故?”
“当然,”月冕轻轻点了点头,“所以拥有无命诀的你,绝不可能看得懂奇门遁甲的法门。”
天赐叹一口气,道:“我只是想了解奇门遁甲的法门,也好在和王昊的比试中占些优势,现在来看,似乎有些困难?”
“如果你只是想打赢王昊,那倒简单,”月冕移回目光,轻轻舒了一口气,“一千零八十局,他只参悟两局,这样的封印术,我可以教你破解的方法。”
“那如果他还有留手呢?如果他在比试中,用出了另一种封印术,我该如何应对?”
月冕的眼神一冷,仔细地看着天赐,反问道:“你想不想杀他?”
“额……这倒没什么必要。”天赐摸了摸下巴,他不是一个热衷于杀戮的人,虽然对王昊没什么好感,但也没到必杀他的地步。
“如果你不想杀他,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月冕轻轻耸了耸肩。
“这又从何说起?”
“我说过,无命诀的诞生就是为了击败奇门遁甲。不然你以为,白无命为何会使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提到无命诀和奇门遁甲,月冕好似忽然陷入回忆之中,整个人的气质突变,妩媚与柔情完全消失,剩下的仅有谨慎与严肃。
“你们这些后辈,就算懂得奇门遁甲的一些法门,也仅仅是在一千零八十局之中,根本不必谈九遁八门和三奇。所以王昊懂的也只是一些封印术而已。”
“破解封印术的方法有三种。第一种,是你懂得这种封印术,懂得它的变化规律,然后理清封印术的法诀,进行破解;第二种,是你的修为足够强大,在对方使用封印术的时候,靠修为的碾压,强行破解;第三种,也就是在这两种情况都不奏效的情况下,你只有唯一的取胜方式,就是突破封印术,直接杀死封印人。”
“突破封印术,直接杀死封印人?”天赐愕然,问道,“我既不懂的封印术,修为也不够高,难道还有办法突破封印术,直接杀死封印人?”
“有!”月冕皱眉,道,“死生九劫!”
“死生九劫。”
“就是死生九劫,无视任何防守的毙命刀法!白无命当年就是靠死生九劫破解了封印术,跨境界斩杀了自己一直想杀却杀不掉的人。”
天赐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被震惊到了。
“其实,无命诀的一切都是针对奇门遁甲而生,日后你会知道,炼妖诀的存在,也是为了破解奇门遁甲的九种遁术。”
“但是你要想好,当你使用无命诀的时候,绝不可以留手,不是对方死,就是你死。白无命是一个偏激的人,使用的也是偏激的法术,千万不要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所以在擂台相遇,如果我想靠无命诀战胜王昊,必然要取他性命?”天赐皱眉问道。
“是!”月冕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任何犹豫。
天赐沉默,望着手中空空的杯子发呆。
“我已经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只要你继续修炼无命诀,必定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和白无命一样。”月冕紧紧盯着天赐的眼睛,“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死生九劫能够杀死王昊,那么,你杀吗?”
“不!”天赐忽然笑了,他笑的很纯粹,但却没有应有的暖意与温柔。
“我要把无命诀藏好,然后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用它杀死我的仇人。”
“你的仇人?”月冕愣了一下,她听过类似的话,看到过类似的笑容。
“肥遗,和它的主人。”
天赐吐出这句话,语气中的森寒让月冕抖了一下。
月冕从未被吓到过,就算是被赤触追杀,命悬一线的时候,她都挂着妩媚又不屑的笑。
她可以随意舍弃一千年的寿命来帮天赐封印妖魄,她似乎连死都不怕。
死都不怕的人,还能畏惧什么呢?
月冕该是一个绝不会发抖的人。
但天赐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他说出肥遗和它的主人的时候,月冕轻轻抖了一下。
“好吧!”半晌过去,月冕忽又笑了,她目光垂下去,看着自己的手指愣神。
“你不是说要教我,破解王昊封印术的方法吗?”天赐问道。
月冕一愣,忽然想起这事,立刻抬头来,反问道:“你会下棋吗?”
“会一点。”
“那就好!”月冕俯下身,从雪白的小皮靴中抽出了一把刻刀。
刻刀看起来很钝,像是没有开锋,但月冕用这柄没有开锋的刀在木桌上轻轻划过,就像切割一块豆腐,在桌面刻下一张棋盘。
“缺乏安全感的人,总是要在身上藏一柄刀的。”月冕看到天赐惊讶的样子,轻笑道。
“师母这么强,也会缺乏安全感?”
“安全感,与强不强没有关系。”
月冕手腕一转,便用那柄看似很钝的刻刀将一旁的凳子切成两半。
她拿起凳子,将凳子腿切成圆木块,凳面切成方木块,哗啦啦洒在桌面上。
“圆木块是你的棋子,方木块是我的棋子,这局棋,你陪我下完。”月冕说着,手指在木块上轻弹。
一颗颗木块准确地落在棋盘上,构成了一张残局。
“下棋?”天赐忽然笑了笑,夹起棋子,一边审视着棋盘,一边笑道,“你还真是有雅兴。”
说完,啪的一声将棋子落下。
“这盘棋赢得了我,王昊的封印术,你自然能够破解了。”月冕看也没看棋盘,手指一弹,方木块准确地落在棋盘上。
“这棋,和封印术有关?”天赐一惊,立刻调整思绪,认真打量着残局。
圆木块连成一条长龙,被方木块团团包裹。但圆棋也不是必死之句,看起来,方棋仍有许许多多的破绽。
他思索片刻,对着破绽,落下一子。
“你看到的破绽,都是陷阱。”月冕笑了笑,又是一子弹出。
双方你来我往,没一盏茶的功夫,天赐便愣住了。
他输的一无所有,一颗子都没活下来。
“重来!”月冕将棋子剔出,轻轻笑道。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又是一局棋,天赐仍然输的精光。
“方棋是我的网,圆棋是你的剑,不要去管我露出的破绽,而要用你的剑,逼迫我出现新的破绽,然后刺进去。”月冕笑道。
天赐有了些感悟。
月冕是在用这盘棋引导他,让他找到王昊封印术的破绽。
一盘又一盘的棋,一段又一段的时光。
天赐不断输着,月冕也不再说话,只是安心下棋。
天色渐渐暗下去,天赐的精力,仿佛也随着日光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他眼睑垂下,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弄乱了棋局。
看着忽然昏睡过去的天赐,月冕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玉釀花汁已经起了作用,恐怕天赐是要睡到后天早晨了。
她取过一件薄衣,盖在天赐的身上,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太阳刚刚落山,清冷的天幕上,一轮圆月若隐若现。
天烬马喝醉了酒,正在撒着酒疯,扬蹄狂奔间,在流苏山的深林中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长虹。
月冕感到一丝凉意,她走到落日峰的断崖旁,抬目远眺。
圆月的另一端,是明月峰。
在云雾的后面,似乎也有一个人,站在悬崖旁,和月冕隔空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