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梦烟接过了地图,却不说话,只是看向金枪的目光,透出无法掩饰的失望,似乎还有一丝哀怨。
金枪清晰地察觉到贝梦烟的情绪变化,但却浑不在意。贝梦烟心中想什么,跟他毫无关系,哪怕她在心中不停地骂自己,只要还没发出声来,就和他没有关系。
“牧师妹,我们走吧。”金枪直接对牧飞烟说道。
“好。”牧飞烟点了点头,却看似随意地瞥了贝梦烟一眼,嘴角逸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金枪正待转身,却忽然听到贝梦烟的传音在耳边响起:“金师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刹那间,金枪感觉无限惊悚,头皮都炸裂开来。
原来她早已经识破!
那其他人呢?
金枪心中飞快地转着念头,同时传音道。
“这次的地方真的很危险,连我都没有多少把握。但如果我能侥幸出来,下个地方一定带你去。”
贝梦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娇颜上露出两个甜甜的笑靥,立刻传音道。
“好的,那梦烟就在此等候师兄了。”
金枪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和牧飞烟并肩离去。
……
一片薄雾氤氲的黑湖映入眼中,两人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时空之钥?”牧飞烟看了金枪一眼,不明白这湖和时空有什么关联。
这个湖里面的水漆黑无比,很像是哪个乌贼刚刚释放过墨汁。
一些白骨凌乱地漂浮在黑色的水面上,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仿佛看到了尸体腐烂,然后化为白骨的全过程,甚至还有隐约的尸臭飘来。
黑湖的正中间,‘咕咕’的水声清晰地响起,听起来就像地下的泉水在上涌,让人怀疑这个湖是会不会是泉水上涌形成的?
“到湖中间看看。”
金枪说罢,率先向湖中央飞去。
一片漆黑的黑湖中央,竟然比边缘的温度低很多,两人同时感觉到浑身一凉。
突然,一种狂暴的力量席卷过来,犹如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一般,将他们两个包裹起来。
被这种恐怖龙卷风卷住的金枪,竟然没有半分抵抗能力。
“嗡嗡嗡……”
一声剧烈的鸣声在脚底响起,狂暴的旋转力量直接将金枪和牧飞烟卷住,拉入了黑湖之中。
金枪来不及多想。直接放出灵力护罩,将他和牧飞烟护在其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下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脚下一实,以他尊级的强悍修为,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踉跄。倒是护罩内的牧飞烟平稳落地。
这一瞬间,周围传来恐怖到极点的气息,让金枪感觉就像站在一个巨大的生命漏斗当中。
他的生机,就从脚下快速地流走,他却无能无力,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机快速流逝,心中只剩下对自己生命失去控制的恐慌和惊惧。
金枪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那一大瓶生机泉,他立刻稳住了心神。
此时,牧飞烟的眼中同样露出了恐慌,很明显她也感觉到了生机的流逝。
两人对望了一眼之后,迅速向周围看去。
周围是一片让人压抑的昏暗,黑水早已经不见。这里没有山,没有水,没有树,也没有灵草。只有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灰蒙蒙,而且这灰蒙蒙似乎可以融入人的灵魂,让人的心情沉甸甸的一片铅灰。
深深吸了口气,金枪迅速离开了原地。
他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每个地方都会让人的生机快速流逝,但他必须先找到停止生机流逝的办法。否则无论他有多少生机泉,也不够这般挥霍。
神识延展开来,立刻心中一沉,他的神识竟然被压制到仅剩下十分之一,真元也是如此。
但好在他的主要实力都在炼体上,炼体修为丝毫没有被压制,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忽然,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金枪想也不想,陡地一把抱住牧飞烟,闪电般横移了二十丈。
“啊!空间风刃!”
牧飞烟被金枪突然的举动吓一跳,但随即便是一声惊呼。
两人刚才站立的地方,一道三丈长的巨大空间风刃划过,如果不是金枪的炼体修为还在,两人根本躲不过这种诡异的袭击。
松开了牧飞烟,金枪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们千万不能飞行,那将毫无躲闪的机会。”
牧飞烟怪异地看着金枪,然后说道。
“我的真元和神识完全被压制了,根本飞不起来。”
金枪这才醒悟,自己有多么幸运。好歹还剩下十分之一,如果他也是婴神修为,很可能也完全压制,在这里没有修为,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我们走吧。”
其实金枪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的神识完全捕捉不到边际,但两人总得选择一个方向,这种地方,如果站着不动就是等死。
可是,就在他话落的瞬间,一道十丈空间刃芒,像闪电般劈了过来!
金枪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一种撕裂的伤痛传来,这道刃芒已经轰在他的后背上!
这道刃芒足有十丈,只是末端扫过金枪后背而已。
即便金枪是尊级炼体,而且有玄冰甲在身,仍然无法承受这种攻击。
但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仍然没忘记抱住牧飞烟,只见两人同时被扫飞数十丈远,从空中狠狠地砸向地面,而金枪在落地的瞬间,迅速翻转身来,用身体托住了牧飞烟。
“蓬”地一声巨响,金枪半天没缓过气来。他不是被摔的动不了,而是那道空间刃芒把他伤的太重了。
牧飞烟却只是衣服被空间刃芒撕裂,身体倒是没有受多少伤。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金枪却小声说道。
“不要起来。这么躺着被劈中的可能性是最小的,等我伤势恢复了我们再走。”
金枪说罢取出了一颗丹药吞了下去。
虽然有生机泉可以瞬间恢复,但他不想在牧飞烟面前暴露生机泉。
即便不动用生机泉,以他强大的再生小神通,也可以很快恢复如初。
“你的伤不要紧吧?”牧飞烟神识不再,无法察觉金枪后背伤成什么样子。
“不要紧。”金枪嘴上应着,心中想的却是,牧飞烟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是男人了。自从两人单独在一起,她就没叫过自己师姐。
牧飞烟一听不要紧,也松了一口气。这种地方她一个人可是死定了。
她轻轻地翻转身来,和金枪并排躺在地上。这才发现,刚才又有一道空间刃芒从两人上方划过,如果不是两人躺在这里,又将承受致命一击。
金枪看着空中的空间刃芒不时地划过天空,感受着自己生机的流逝,心中似乎有所领悟。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金枪的伤势早已经恢复,他忽然说道。
“我明白了。”
他这一声喊,把牧飞烟吓一跳,立刻转过头来,看向金枪。
她虽然也知道这是领悟法则攻击的机会,但她却心事重重,根本无法像金枪这样,好像没心没肺似的,随时可以进入顿悟状态。
金枪是真的领悟了。
他领悟了这里的时间法则。
时间法则博大浩瀚,每一个空间的时间法则都不相同。
他也只是领悟了一点皮毛。但就是这点皮毛,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生机的流逝。
或者说,让这种流逝完全恢复到正常水平。
这种生机的流逝,归根结底是一种时间法则的攻击,这种攻击让人的寿元急剧消耗,从而让人感觉到生机迅速流走。
现在这种时间法则的攻击,已经对金枪完全失效。
这让他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即便这里真的出不去,他也不怕了。
“既然你的伤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金枪一愣,这才想起,牧飞烟的生机一直在流逝的,她比自己要着急的多。
“我们走吧。只是你走的速度太慢,遇到空间刃芒也躲避不开,还是我背着你走吧。”
牧飞烟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两人爬起身来,牧飞烟很自然地趴在金枪的后背上。
金枪快速向前方走去。他不确定出去的路在哪,但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走,想必总会有所发现。
“上次在你的洞府中,你说我们到了秘境之后,就给我讲你的故事,你现在可以说给我听了吗?”金枪躲避着空间刃芒,随意地问道。
“当然可以。”牧飞烟若无其事地说道。
……
正当金枪满含期待的时候,牧飞烟却话锋一转道。
“只是我怕你听了会分神,将我们两人的性命白白葬送在空间刃芒之下。还是等我们找到一个没有空间刃芒的地方,我再说给你听吧。”
金枪点头,牧飞烟说得很有道理,这地方确实不能分神,否则真的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停地躲避着空间刃芒。慢慢地,对这些刃芒的规律已经越来越熟悉,走得也就越来越轻松。
但他的心却渐渐冰冷。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次只怕真的有人要葬身在这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牧飞烟忽然发现,金枪再次陷入了顿悟之中。
这普通人千年难得遇到一次的顿悟,金枪竟然想进入就进入,不由得让牧飞烟羡慕不已。
随着金枪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仿佛已经和这个空间融为一体,已经变成了这个空间的一份子,好像他就是一道空间刃芒,可以随意划过虚空。
一天过去了。
蓦地!金枪仰天一声长啸,将金枪背上的牧飞烟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抱住金枪的胳膊又紧了紧。
“哈哈哈——”
金枪忽然一拳轰出,一道十丈长的空间刃芒,闪电般划过虚空,将迎面而来的一道空间刃芒完全吞噬,然后消失在灰蒙蒙的空间尽头。
他已经彻底掌控了这里的法则。
就在这时!
一道强大至极的吸力漩涡袭来,瞬间将两人卷入其中。金枪大喜,迅速打出一个灵力护罩,将牧飞烟护在其中,却茫然不知又要被卷入何方。
一阵短暂的眩晕过后,两人的双脚再次站稳地面。
可是,呈现在金枪面前的,已经不是那片灰蒙蒙的空间,也不是那个黑湖。而是一个完全由晶莹剔透的冰晶组成的世界,冰寒的刺骨。
“九天玄冰山!”牧飞烟失声惊呼,她趴在金枪的背上,不但没有下来,反而抱的更紧了。
金枪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除了冰晶没有任何东西,两人暂时是安全了。
便轻声地说道:“这个地方没有空间刃芒。”
金枪说完之后等了半晌,仍未见牧飞烟下来,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近在眼前的牧飞烟脸上,有泪珠滑落。
好似为了逃避金枪的目光,牧飞烟将头向另一个方向转过去,然后抱着金枪的双手紧了紧,右手漫不经心地拂过金枪的左胸,停在金枪的心口上。
金枪心中一声叹息。该来的终究要来。
“我要杀了你。”
牧飞烟轻轻开口,语音中透着哽咽,天地间只剩下凄凉。
金枪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浑身一震,让他感觉那么的不舒服。
“……你真傻。玄冰甲是挡不住涅槃之火的。无论你有多少手段,也快不过我掌心一吐,你将瞬间化为灰烬。”牧飞烟的声音渐渐冰冷,好似为了警告金枪不要轻举妄动,右手还在金枪心口用力按了一下。
一瞬间,金枪感觉自己的心冰凉冰凉,再没有一丝温暖。
“你原本是打算杀我,夺取天火的是吗?”牧飞烟的声音已经冰寒。
金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说从未想过杀你,你信吗?”
牧飞烟按住心口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声音飘渺地传来:“你被火烧死,总比在这里冻死要好。这九天玄冰山,只要踏入山中,你的灵魂都会被冻住,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奇寒。”
“既然我们都要死,你为何还要杀我?”金枪立刻问道。
“你误会了。我有火之领域,过这玄冰山还是不成问题的。死在这里的,只是你。”牧飞烟温婉地说道。
她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她把生机留给金枪,自己选择了死亡。
金枪深吸一口气,柔声道:“飞烟,你有没有信任的人?”
牧飞烟沉默了一下,才以低落的语气说道。
“有,那个人是我娘。我小的时候,她为了救我,投身喂了鳄鱼。那些追杀的人以为我被鳄鱼吃了,便都走了。我从沼泽中爬出来,浑身都是泥浆,比一个乞丐都不如。
我浑身冰冷,却不敢停下来,拼命地奔跑。幸运的是,也许是我一身的污泥保护了我,没有任何一个妖兽有兴趣吃我。但我仍不敢停下来,因为我冷的厉害,只有拼命地跑。
你知道吗,那是一个冬天,我还是个孩子。真正要我命的,不是饥饿,而是寒冷。那要命的低温,无声无息地逮住了我,起初我还发抖、牙齿打颤,但随后就安静了。
我梦见了温暖的火光,很烫人,再也没什么像寒冷那样烫人了。但只是一会儿,这滚烫就钻进了我的身体,填满我的骨髓,很快就让我没有力气再抵抗了,只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小睡片刻。
最后那一刻,我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只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然后一切都渐渐消失了。就像淹没在热水澡盆里,宁静而安详。
现在,如果我不烧死你,你就会冻死在这里。那种感觉,不会和我有太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