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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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陸芳菲分別後,馬梓筠再度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段時間。無論做什麽,無論在哪裏,他腦子中總是不自覺地回放著和陸芳菲交往的每一片段。這並非是某種自怨自艾的矯情和做作,而的確是不帶有半分誇張的發自肺腑的真實心跡的顯露。他在工作中不僅更加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反應遲緩了。由於帶點自虐似地自暴自棄,他日常的待人處事又逐漸降回到了“怒吼事件”發生之前的自然水準。好在這次監獄的脫逃大事件成功地轉移了許多關於個人小事件的關注力,很多健忘的人慢慢地已經將不足掛齒的馬梓筠連同他的不值一提的怒吼一起遺忘在了角落之中。隻有一些分監區的老年警察看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還以為他是習性太嬌貴了,吃不了搜捕逃犯時連日來蹲點設卡的辛苦留下的可笑後遺症。

“年輕人還是缺練啊,這點苦都吃不了。換做我們要是這個年齡就是連續追捕蹲點一個星期也沒關係啊。”

馬梓筠早就覺察出了他們對於自己的誤會,一如既往地他沒有做任何多餘的解釋。他向來就不喜歡解釋,對於人情禮數的來往細節始終抱著隨心所欲的無所謂態度。尤其是現在的他哪還有多餘的心情去解釋?周邊多數人本來就認為他秉性怪異,陰陽不定,又非富非貴,本就缺少結交的價值,都不願主動搭理他。如今他這樣成天露著一幅孤家寡人、誰欠了他一大筆錢似的可憎嘴臉,就更加沒有人願意接近他了。除非工作中逼不得已的交流,比如分監區領導向他委派任務,交代事項,誰都不會主動與他交談。他的四周似乎重新高築起了一圈人際交往的鐵幕。以前還有杜皓翀能夠陪他天南地北地聊上幾句,哪怕是隻言片語的說說笑笑,也多多少少包涵了些許友誼的成分。如今他每天除了和慈鎮家裏保持聯絡,也就是經過小賣鋪時不斷地從老板娘嘴裏獲悉陸芳菲一家的最新情況了。老板娘看來已經完全知道了馬梓筠和陸芳菲的感情內幕。她深為他兩惋惜的同時,一再強調這可能就是天意。不然為什麽陸芳菲的父親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就在兩人即將確定關係的時候生病呢?她歎著氣說這個就是天意,天意麵前人人無能為力,人人都隻能低頭順應。她又感概到這包工頭確實是牛逼,不僅通過關係給陸芳菲的父親安排了國內最好的腎病專家,甚至居然還找尋到了最佳的匹配腎源。陸芳菲全家在省城的所有開銷也都是由他一力承擔。他跑前跑後、出錢出力,將半個醫院的領導和整個治療組的專家護士打點得舒舒服服。看得出確實很有手腕,極為擅長公關,疏通起關節來委實是老辣純熟,砸起錢來更是既準又狠。至少到目前為止,無論他的善行帶著多麽濃厚的利己的迷信意味,他的表現還是顯示出他是真的非常看重陸芳菲的,在北口鎮當地受到的褒揚也是遠遠多過非議的。隻是苦的還是陸芳菲本人,為了報答沉重如山的救父之恩,將不得不作為一個能旺夫行運的“美女金龍魚”憋屈著跟一個自己壓根就不喜歡的沒有半點好感的男人煎熬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