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很高很藍,幾團厚厚的雲朵,像怕冷一樣,緊緊貼在太陽上,移了老半天不離不散,怪異得像一股邪氣,壓在人們心頭。
通往龍窖山高額頭峰的山路上,峒主與師爺按千家峒傳統,選個吉利日子登山來了。盤和繡花頭巾褪了色,藍上衣布扣兩邊的黃色回紋繡已經暗淡。麻草鞋,黑綁腿,一雙長腳頂起筆直的腰板,兩手不停地撐捏著疼痛的後腰肌。他脫下夾衣,打了一個草結壓上,寄放在路邊。幾隻野猴跑出樹林,拿上夾衣,試著披在身上,幾次滑落後,用一隻前腿抱在胸前,滴溜溜跟在二人身邊轉。
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天地間驟然暗淡,北方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熊影狼形般滾滾而來。野猴拋下盤和的衣服,驚恐不安地竄到高高的樹上去了。誰料,樹上傳出一陣 “咕咕”的蛙鳴聲,緊接著是一陣掉進樹叢和茅草中的響聲傳來。青蛙怎麽爬上樹了?
旺叔心頭一緊。盤和雙眉擠成一團,這些天,他老是眼皮亂跳。
“得得……得……”一陣急促的馬啼聲從山路上傳來。轉眼,敦水坑關目鄧神佑來到盤和與旺叔前,翻身下馬,一言未發,雙膝一屈跪下地。
神佑二十三歲,高個頭,雙眼黑如點漆,白靜靜像個書生,卻當了三年關目。十多歲的神佑就當了瑤兵,使一把五尺長的大掃帚,在盤王廟掃地。時間一久,他動起腦子玩起掃帚來,像模像樣有套路了。後來,他和鐵匠一合計,做了一把同樣長大的五十斤重的鐵掃帚,五十根鐵帚須,兩邊都有鋒刃,十來個刀槍手近不得身。他刀箭也使得好,旺叔教他學漢字,讀兵書,還會打時卜卦,身邊藏著一個畫著稀奇古怪圖案的織錦風雲袋,常向旺叔討教,卻從不示人。瑤人說他跟旺叔學了通陰術。
神佑低著頭,戰兢兢稟報:“兩個看守鴉雀的瑤兵,相互賭酒喝多了,鴉雀趁機破窗逃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