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黎明时刻

地头蛇巧布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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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第二十七军是个抗日有功的部队,铁骨铮铮,战功卓著。他们先后参加过淞沪战役,台儿庄大战,武汉保卫战。踊现过许多抗日英雄。李克农曾派人想策反这支部队没有成功。原因是军长杨奇才的农村父亲土改时被工作队的极左分子枪杀了,尸首都没让他认领,对他刺激太大。其实他的父母也是穷苦人出身,后来靠拼命劳动,靠勤俭持家,积攒成一份产业,置了些田地,土改被划成地主。加上他的儿子杨奇才是国民党军长,和解放军打过仗,打死过许多解放军。子债父还,说他罪大恶极,就把他父亲给杀害了。杨奇才因此难过之极,忿恨之极,把仇恨都记到共产党身上,记到解放军身上。他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替父亲报仇。发示要和解放军血战到底。他率领的二十七军非常有战斗力,他坚守的弋江防线久攻不下,双方形成了胶着战,拉锯战……

杨奇才是个大孝子,他认准的事八条牛也拉不回来。他为了个人的一已之仇,不惜牺牲整个部队。他明知打不过解放军,也要血战到底,最后对着话筒下着死命令:“都给我死守阵地,决不投降,谁丢了阵地,我就要谁的脑袋。”

杨奇才在这里全身心地决一死战,他的拜把的哥儿们范成标却乘着蒋介石给他派来的飞机逃跑了。听到机场传来的隆隆的飞机发动机声,杨奇才气得七窍生烟,勃然大怒,骂道:“混蛋!叫老子守到天亮和我一道走他到朝先跑了,动摇老子的军心。”对着话筒:“卢海!我命令你们用高炮把那架逃跑的飞机给我揍下来!”

话筒里传来卢海的声音:“那上面坐着的可是范市长啊!”

杨奇才已气红了眼,六亲不认地说:“在老子眼里,省长也不行。一定给我把他捧下来,绝不能让他跑了!”

随着话筒里传出一声 “是!”的声音,“轰隆隆”,几发带着火光的炮弹划着弧形追着飞机而去……由于飞得太远,射程不够,炮弹没追上飞机。只能看着它越飞越远。高射炮只能望空长叹……

杨奇才气得暴跳如雷,猛地掼下电话。“砰”的一声,话机四脚朝天摔在地下。

二十七军阵地已战乱成一锅粥……

在一个宗族祠堂里的解放军的师指挥部里,一切有条不紊,一片繁忙。电报声不绝于耳。电话声此起彼伏。

江师长,一个精明强干的30岁的年轻人,他圆圆的脸上充满活力,充满信心,他是聂凤至将军手下一名勇将,是打败国军无对手的最年轻的常胜师长。激烈的战斗正让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对着话筒命令道:“敌二十七军不投降,就彻底干净地消灭他们!”

阵地上拿着话筒的正是先锋团文建南,他正愁英雄无用武之地,对着话筒坚决地回答道:“是!请师长放心,我们决不会让他们有一兵一卒跑掉!”

话筒里传来江师长爽朗的大笑:“好!活捉了杨奇才我给你请功!”

文建南象是在面对面接受任务,一个立正,敬礼,回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先锋团这次算是遇到了硬骨头,几次冲锋包抄都没有打垮敌人,他们十分英勇顽强,一个个临危不惧。双方伤亡惨重。后来在炮兵的强大炮火下,才到了强弩之末,溃不成军。使得山坡上,水田里,田埂边,敌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交战双方所在的村庄,树木全部被炸毁、烧光,一片狼藉。

杨奇才的临时指挥所里,惨不忍睹。因为他的整个部队已伤亡大半,他已无回天之力。但他却还不服输,他一边命令残余部队快速集中,一边匆匆做着撤退的准备。

江师长得到这一消息,立刻对一参谋命令道:“命令炮兵继续集中火力,炸毁湾黄公路,切断二十七军退路,彻底消灭它,让先锋团立刻进城,解放齐阳市!”

“是!”随着参谋的离去,在 “隆隆”的炮声中。不太宽的湾黄公路上,二十七军的残兵败将潮水地向湾沚方向溃退,杨军长坐的破吉甫一路鸣着嘶哑喇叭在人群里穿梭。炮弹雨点般地在公路、田野中落下爆炸。突然,一发炮弹从空中飞来,不偏不依地在杨奇才的吉甫车边爆炸,小吉甫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杨军长被炸得尸骨无存。杨军长为党国捐躯了。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二十七军的残余势力一下子分崩离析,如鸟兽散。最后全部当了俘虏,被直接带进了齐阳城。只不过原来是主人现在成阶下囚。真是世事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是上午河东下午就河西了。

文建南立刻将这消息报告到师指挥部,江师长口头指示部队,善待俘虏,厚葬杨军长,并说:“此人这次虽然顽固,但他抗日有功,不屈从洋人,还是有骨气有爱国心的。”

老天好像格外开恩,这里齐阳城一解放,满天就云开雾散,艳阳当空,春和日暖,人心大快。进城的解放军浩浩****,神采飞扬。

齐阳城的老百姓,欢欣鼓舞,欢声雷动,欢天喜地,夹道欢迎着人民弟子兵。整个齐阳市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放眼望去,雄壮的解放军队伍和夹道欢迎的人群融为一体,胜是壮观。

杜子春、胡景秋、高一夫、王玫、张士谦都在这在欢迎的人群里,他们手里都高高地擎着三角形的小红旗。这是城工部服务队统一发的。他们嘴里都在喊着统一的欢迎的口号,唱着刚学会的革命歌曲。“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李二柱今天也特别打扮了自己,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一只苍蝇都扒不上。一身水厂的新工作服,好像今天第一次穿,衣服上折叠的印子还清晰可见。手臂上套着工人护厂队的红袖章。他也高举三角形的小红旗,呼喊着欢迎的口号,唱着革命的歌曲。由于太卖力,过于要表现自己,喉咙都喊哑了,声音发出来象猫叫号的难叫的声音。

忠厚老实的杜子春生来就看不惯这种人,他感到非常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就匆匆地离开了。今天他和所有齐阳市的人民群众一样,特别开心,他盼望已久的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今天终于盼来了,穷人要当家作主了,他怎么能不格外高兴呢!他今天也穿上一套新衣服,你看他嘴都笑开了花……

原齐阳市政府大楼还是原来的大楼,但它门口的牌子换了,换成了 “齐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的大牌子。油墨虽然干了,但还在散发出浓烈的漆墨香味。

曾经是范成标开会的大厅,现在是齐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的会议室,江师长正在这里向文建南和周金水交代工作,布置任务。他告诉他俩说:“你们二人不要随部队继续南下了,你们的任务就留在这里,保卫好这座城市,建设好这座城市。”

他俩一听愣住了,同时请求道:“不,江师长,还是让我们跟着你继续南下上前线打仗吧!”

江师长感到好笑地说:“同志哥,你们以为这里是后方吗?这儿就没有敌人没有仗打了吗?错了,你看,这是刚在街上发现的标语,他们要叫我们怎样进来还怎样出去,要让我们天天坐在火山口上过日子。”

有人在悄悄地问:“坐在火山上过日子是啥意思啊?”

江师长听到了,他大声告诉大家说:“就是要给我们断水断电,让我们在这儿呆是下去滚蛋,让他们再回来!”闻声有人窃窃私语:“作梦!”王师长又大声地说:“不是作梦,是在向我们宣战,示威!”

文建南、周金水互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江师长看看他们俩,继续开导他们俩说:“我们一路打来都不轻松,我们不光要善于打下一座城市,还要善于保护好一座城市,建设好一座城市。让你们留下这是军部的命令,你们要尽快进入角色,适应环境再打一场新的战斗。”

文建南、周金水虽然还有些想有些想不通,但军令如山,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站起身,一个立正喊道:“报告江师长!坚决服从命令,保证完成新任务!”

亮阳市民生自来水厂,现在改名叫齐阳市自来水厂。一切原貌原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气氛不一样了。耸立在江边的高高的过滤塔上,从天而降地挂着一红色的长条幅,上面书写着:“热烈庆祝齐阳解放,热烈欢迎人民政府接管水厂!”词真意切,让人耳目一新,给人以鼓舞与振奋。同样那一个个庞大的蓄水池,翻滚着浪花的沉淀池,导水槽,输水管,都象换了模样,变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全厂工人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个个容光焕发,气宇轩昂。

团长文建南已进入角色,不在是先锋团团长了。他现在是齐阳市军管会主任。他身先士卒,和通信员刘志祥一道在李二柱的带领下熟悉水厂的情况。李二柱阿谀奉迎,不失时机地向文主任滔滔不当绝地介绍着自己:“文主任,不谋你说,我也算是这儿的老工人了,我父亲我爷爷都是这儿的元老。一有这个水厂我爷爷就在,他是技术员出身,这个过滤塔和这些蓄水池就都凝聚着我爷爷和我父亲他们两代人的心血!”

文建南一边听一边频频地点头,时不时地还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而刘志祥却早听不去了,这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显然就有许多水分,分明是在哗众取宠,自己人炫耀自己。他想打断他又怕文主任说他不冷静。他只是不断地皱眉以表示心中的不满。

他们围绕蓄水池走了一圈,又从一级泵房走上二级泵房。最后向办公楼走去。

号称齐阳市的十里长街,东西走向,和千古流淌的青弋江平行,中间隔着沿河路和几排长龙似的房屋。十里长街历史悠久,在江大地在全国都非常有名气。据说齐阳古名为鸠兹,由于地处青弋江与长江的交汇处,这里原是一片江畔的滩涂,长满芦苇,后来由于其地理位置的重要,南来北往的商家看中这块风水宝地,就象当年的西方商人最早看中威尼斯时一样,不怕在海滩上打桩填海筑城。齐阳也是在水中建起来的。它在秦汉时期就有,三国时已初具规模,水陆联运,南北通衢,商贾云集,经济繁荣,成为当时的江南要塞,皖江重镇。十里长街从此也名扬天下,现在更是齐阳商业的中心。文建南和周莉萍今天被安排在这儿走访考察,了解民情。周莉萍20多岁,圆脸短发,风华正茂,英姿飒爽。她是周金水的妹妹,文建南的女朋友。因为她是学医的,军管会临时分配她在玛丽娅医院当副院长。今天她的任务是陪同文建南深入基层了解情况。进城后文建南任军管会主任,周金水任军管会副主任。她和文建南都穿着便装,和老百姓一样,夹在他们中间逛着街。他们一边走一边看。以顾客的身份到这个店站站,到那个店看看,和他们聊聊天,问问东西的价格。看看他们在关心些什么?希望要些什么?他们这是在做社会调查,也叫微服私访。他们俩不知不觉来到最繁华的商业区中长街。整个长街分上长街中长街下长街,上长街连着花街,是卖竹椅、竹笼、竹竿、竹篮的竹篾器的地方。中长街最热闹最繁华,鞋帽衣服和日用百货。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各商品琳琅满目。这里显然是刚被宣传过,对他们的到来一清二楚,所以事先做了许多准备:迎面的大街上空横空挂着一幅和水厂过滤塔上一样的条幅,只是所写的内容比过滤塔上更为直接,更具体。什么 “热烈欢迎劳苦功高的人民解放军。”“热烈欢迎文主任和周副院长莅临指导。”

文建南看了很是疑惑,今天他的行动没人知道啊?是谁泄露天机?正有些纳闷时,更让他吃惊的:高一夫这时竟然领着一班商店老板在此恭候,准备欢迎他们。他大惑不解,但当他看到高一君夫那热情谦卑的样子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里有蹊跷,齐阳果然如江师长说的那样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文建南和高一夫客套了几句之后,望着飘在空中的标语疑问道:“高会长,这条标语不能这样写吧?你们怎晓得我们今天要来?”

和高一夫同来的高大宝马上接过话说:“哦,是我们……,他本想说是我们估计的,让高一夫拦住了:“不了解情况别瞎说。”他朝着文建南庄重地一笑说:“你们解放军不象国民党,高高在上,你们是最爱深入基层,最爱到第一线的。你们前天才进的城,昨天就不在办公室,就足踏齐阳每个工厂、街道,所以我猜想这儿肯定也是你们的重点,今天也会大驾光临,所以……文主任,你们不会见外吧?这也是我们应尽的地主之宜,聊表的一片心意呢!”

文建南满脸堆笑,连声说道:“不见外,不见外!谢谢!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高一夫满面春风,谦卑随和。他一切都已事先安排好,和文主任见面后就有目的地把他和周丽萍带到沿河路的一个小茶馆,小茶馆里也象早有准备,把他们安排在二楼靠窗口的一间雅间,窗口面对青弋江,可见江中帆影穿梭,涛声如歌,风景优美。

高一夫一座下来就再一次申明:“文主任,请别多想,我今天带人来欢迎你,完全是尽地生之宜,也是为了今后我们能更好地配合你们开展工作,把齐阳市建设好!”他说得官名堂皇,让文建南无懈可击。入乡随俗,自来之则安之。

但他心里却在想:“人家既要演戏就让他演吧!到看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店小二很快上茶上点心,茶是黄山毛峰,点心全是齐阳的名吃:耿福兴的酥烧饼、煮干丝,四季春的小笼汤包,荷叶烧卖。

周丽萍惊得瞠目结舌,这么多好吃的她从来还没见过,更别说吃了。她不敢动筷子,偏过头悄悄地问文建南:“文主任,这怎么办呀?”

文建南笑着望望她,低声地说:“没见过世面吧!既然高会长看得起我们,请我们客,那我们就却之不恭,尽情地享用吧!”后面的话他是故意提高嗓音说的。

高一夫一听,尴尬没有了,坦然地满脸堆笑地说:“对!文主任说得对,今天我请客,做个东道主,多谢二位赏光,还客气什么?来!请!周小姐,请品尝。”说着就用公筷替周丽萍挟来一个汤包,放到周莉萍的碟子中,介绍说:“齐阳的名点小笼汤包,要趁热吃!”周丽萍脸一下子红了,忙站起身,不知所措。文建南悄悄地拉她坐下,说:“吃吧!尝尝,没事!”高一夫微微地点点头,向高大宝递了个眼色,高大宝马上效仿高一夫起身来给文建南挟烧卖,没挟起来就被文建南用筷子挡住了,笑着说:尝 “谢谢,我自己来!”

文建南和周丽萍每样都品尝了一个后,文建南从口袋里掏出钱,从里数出几张对店小二说:“小同志,我刚才看了下你们贴在墙上的价格表,这是我们俩刚才吃的小包子烧卖钱!”

这是高一夫始料未及的,他赶忙站起身把文建南递给店小二的钱拿还给他说:“这怎么行,是我请客哪能要你付款?”文建南笑笑说:“高会长,请不要坏了我们解放军的规矩,吃东西要付钱,借东西要还!”周丽萍马上补充道:“对!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高一夫听后无话可说了。本来稳操胜券的事现在却以惨败告吹。

不同的人办事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两天后,到水厂了解情况的周金水就没有象文建南那样谨慎,他还是在部队的作风,急性子,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仅有的半天接触,他就让李二柱的自我表白给糊弄住了,相信了他。当时是刘志祥陪着。他就不顾刘志祥的暗示,更没有回军管会与文建南商议,当场就独断专行地口头宣布任命刘志祥和李二柱为水厂的临时负责人。刘志祥为主任,李二柱为副主任。这不仅太出乎刘志祥的意外,也使李二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共产党这么快就给他一个水厂副主任的官。付主任就是副厂长啊!以前他作梦都想得到的东西,现在得来却全不费功夫。

出了水水厂,刘志祥越想越不对劲,快走几步和周金水并肩而行,提醒他说:“周副主任,你今天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不慎重,太草率了?”

周金水立刻听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说:“你不觉得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吗?”

“什么意思?”刘志祥似乎没听明白,急了,“我不是怕担子重,我是……”

“别说了,回去好好想想吧!”周金水丢下一句朝前走了。

在水厂,不知道周金水胡芦装的什么药还不只刘志祥一个人。

刘志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水厂里许多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乔老爷乱点鸳鸯谱吗?他李二柱算哪棵葱?

消处传开,全厂立刻炸了锅。特别是杜子春,他气得中午饭都没有吃。女儿杜小兰心痛父亲替他又盛来一碗饭,他免强扒了几口就又放下了,但转念一想:对周副主任这种做法虽然不能认同,但他肯定有他的考虑?再说军管会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有文主任呢!他不能因为李二柱怄气不吃饭,气坏身体自己吃亏,花不来。想到这里他把饭吃了,吃得饱饱的好干活。但他仔细想想又不放心,就准备去找老方他们商议商议。他正欲出门,说曹操曹操到,机修车间的老方来了。看样子他也是个急性子,未进门就大声不满地喊道:“老杜,完啦!周副主任重用了李二柱,把我们都给忘了!”

杜子春迎出门说:“我知道了,我正要去找你呢?”两人一合计,决定去找文主任,问这事他知道不知道?

这件事文主任已经知道了,正在开会听取意见讨论怎么解决呢。军管会里坐着文建南、周金水、刘志祥、周丽萍和另外几个军管会的人。刘志祥气冲冲地在对周金水提着意见说:“周副主任,我对你有看法。”

周金水笑容满面:“好啊!你也还是部队作风,有事不过夜,好,说吧!”

刘志祥紧绷着脸,一本正经道:“你今天真不应该那么匆匆忙忙在车间里就宣布水厂的负责人,让李二柱当水厂的副主任?这对水厂是不是也太不负责任了?”

周金水敛收了笑容,不慌不忙:“我正因为对水厂负责才这么做的。原因是他对水厂的情况熟悉,我们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

刘志祥仍坚持自己的意见,反问他道:“你了解他吗?你真正了解他吗?”

周金水哈哈一笑:“我当团政委之前也搞过政工,有经验,在这方面你就不用怀疑我了。至于李二柱,我了解过,他是工人出身,历史清白,积极性又那么高,这样的人不用我们还用什么样的人?别急,先考察察嘛!”

刘志祥冷冷地说:“没有材料证实,就光靠他自己表白吗?”

周金水不慌不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档案,往桌上一放:封皮上写着李二柱档案。刘志祥见状立刻愣住了,疑问道:“你这是在从哪弄来的?”

周金水一本正经道:“我让水厂资料室送来的,他们水厂的资料档案。小刘,不要忘了我原来是干什么的?我难道白吃过这行饭的?”

刘志祥呆呆地看着档案袋,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了。

文建南拍拍刘志祥:“既然周副主任这么有凭有据,那就先这样定了。让李二柱先干干看吧!”说着故意用手在他肩膀上压了压,说,“你多注意点,提高警惕就是了。”

刘志祥却另有顾虑地说:“你们不知道?用了他厂里许多他老工人都不敢接近我们了。”

文建南不禁重视起来:“哦?有这样的事?那个杜子春怎么样?他可是我们的依靠力量啊!”

刘志祥不无忧心忡忡地说:“我说的就是他,还有方师傅。”

文建南沉思片刻,接着又问:“胡工程师呢?她有什么反映,情绪怎么样?”

刘志祥摇摇头:“不怎么样,她对李二柱最有看法了。”

纱帽一戴嘴就歪的李二柱已经开始行使他的权力了,看样子他真是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雷厉风行地按照领导指示在办事。此时他就正站在胡景秋家,双手叉腰,对她发号施令道:“胡景秋,我告诉你,我现在是民生水厂的副主任,也就是副厂长,分管后勤和你们技术科,以后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没有我的指示你就呆在家里不要往外乱跑。”停了停,他又加重语气地说。“这也是周副主任指示,听明白了吧!。”说完转身就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柳妈听糊涂了,不解地问胡景秋:“怎么回事?他要你在家呆着不用上班啦?”

“不知道!”胡景秋摇摇头,自语一句:“他们怎么能重用上这样的人?”

柳妈更为不解:“你那个老同学不也留下了,他还是军管会的正主任。进城这么久了他怎么也不来看看你?”

胡景秋没有作声,直望着大门在想心思:是的?这位老同学怎么回事?写信不是一再让她留下,我留下了他进城这么久了怎么也涞看看我?难道他还是因为我的出身怕我连累了他?。

刚进城,条件十分艰苦,解放军又纪律严明,齐阳市有的是高档住宅,但他们严于律已,拒绝了商会的按排,几位军管会的领导就睡在市政府办公楼的一间小会议室里。一人一张木板床,三张旧式抽屉桌,三把靠背椅。刘志祥已经洗漱完毕上床了。文建南也洗好脚拿着脸盆进来,扒到桌上,准备写点东西。只有周金水的**还是空的。

文建南望望他的床问刘志祥:“老周上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刘志祥翻了个身说?“到医院看他妹妹周副院长去了,哎!你怎么没去?”

文建南头也未回地说:“我去干什么?她又不是我妹妹。”

刘志祥一下来了兴趣:“她是你女朋友啊,比妹妹还亲着呢?”

文建南朝他瞪了一眼说:“去,小鬼头,懂得还不少嘛!”

刘志祥朝文建南做了个鬼脸,又突然问道:“哎,文主任你怎不抽时间去看看你那位老同学?进城这么久了,你不太近人情了吧?”

文建南点点头说:“是的,是应该去看看她了。这几天没忙过来,明天一定抽时间去拜访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疑问道:“听人说,她有好几天没去上班了,是怎么回事?”

刘志祥摇摇头:“不知道。还有那个张士谦也好几天没到水厂上班了。”

“哦!”文建南不由得深思起来:“还有这事……”他话没有说完,门外传来 “轰隆”一声响,象是什么东西倒了。

刘志祥反映敏捷,一骨碌从**跳起:“什么响声?就在门口?是不是周副主任回来了?”话音未落,他已下床冲到门口开了门。他吓了一大跳,惊呆了,只见门口躺着一个人,满脸是血,呈半昏迷状态,失声惊叫起来:“周副主任?是周副主任!”他以为他死了,上前抱起他就大哭起来:“周副主任,你不能死啊!是谁害了你?”

文建南跟着跑了过来,见状也大惊失色:“老周,老周!你怎么啦?这怎么回事?是谁干的?”他当机立断:“快,快送医院!”

这一意外事件让军管会的人立马绷紧了弦。

周金水很快被送进玛丽娅医,现在的齐阳市人民医院,医生诊断为轻度脑震**,进经过抢救慢慢清醒过来,他告诉文建南和周莉萍说:“在十九道门,是有人用石头从背后砸倒他的。”

文建南问道:“你有没有看清楚是几个人?”

周金水有气无力地说:“好像就一个人,是突然袭击。”

文建南很后悔:“怪我疏忽了,下午让小刘去干了别的事,没让他去陪着你。”

周莉萍也后悔地说:“我应该让医院的保安去送他回去。”

文建南心思重重,说:“别说后悔话了,接受教训,以后千万注意。”

周金水完全清醒了,追悔莫及地说 “看来形势是不容乐观。敌人换了一种方式在和我们较量。”

这时,穿着白大衣的王玫端着药盘进来,对周莉萍说:“周副院长,你带文主任到院办公室去坐歇会吧!”转身问周金水:“周副主任,你感觉好些了吗?为了确保你的治疗,我准备亲自来为你服务。”

周莉萍赶忙说:“王护士长,这那能劳你大驾?去喊个护士来吧。再说还有我呢!”

王玫莞尔一笑:“怎么,怕我不胜任,放心,为周副主任服务我会格外尽心的。”她用手推推周莉萍,对她呶呶嘴:“陪文主任到办公室好好谈谈心!我让人给你们把茶水都准备好了。”

恭敬不如从命,平时没时间,趁这个机会忙里偷闲,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也不错。她无形中倒有几分感激王护士长。

一碟子水糖果、一碟子瓜子。刚泡好的两杯龙井茶正发出扑鼻的青香。

文件建南和周莉萍面对面地坐在桌子两边。两人都红着脸,不敢看对方。

他们俩的相识是周莉萍的哥哥周金水介绍的。两人同在一个部队,又都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本来就认识。后来又成了战友,相识相知,但他们俩单独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特别在确定关系之后,双方都感到有种莫明的拘束和不自在。一个只顾自己喝茶,浅饮漫抿,一个在剥着水果糖,剥了又不吃又包起来。

她们俩很尴尬,病房里的两个人也觉得有些别扭。周金水挣扎着要坐起来喝水,王玫却按倒他,用勺子喂他喝桔子汁。

周金水不习惯,满脸通红地拒绝着,并合劲地转过了脸,说:“不,我自己喝。”

王玫朝他妩媚地一笑,不依不挠:“你真封建,这是我们护理人员的职责。”她舀起一勺吹吹,再喂。并用揣碗的手臂,固定住了他的头,他动弹不得,他也不好再拒绝。但他却十分别扭。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一个漂亮的女人面对面,更没有让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喂他水。

王玫为终于征服了他而暗暗高兴。喂一口桔子汁看一下表。周金水疑惑地望望她:“你有什么事吗?有事你忙去!”

王玫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我在计算你的喝水时间。”

谁也没有想到周金水的被害是人为的安排,一个天大的阴谋活动正在悄悄地进行,齐阳市新生的红色政权将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自来水厂办公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充满着惊慌和恐惧。

李二柱却似乎早有预料,快步走过来拿起电话,问道:“喂?哪里?啊?”他故作惊诧,“什么?居民区没有自来水了?不可能!”

正扒在桌上写东西的刘志祥闻声大惊失色:“哪儿出了故障?”

李二柱摇摇头:“不知道!”他故作紧张地在打电话:“喂,泵房吗?机器怎么样?运转正常,那……”他偷眼看看刘志祥。

刘志祥已起身来到他面前:“快打电话向文主任汇报!”他一把抢过话筒,就大声喊道:“喂!总机吗?快给我接市军管会!”

占线,占线。几乎所有电话都打不通。刘志祥惊呆了,他马上想到是怎么回事了,他脑子里立刻出现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全市一片混乱,人心惶惶。电话声此起彼伏。居民区、商业区的水龙头几乎都流不出水来。所有街上公共龙头前都摆着许多接水的工县:水桶,亮子,木盆,脸盆,钢筋锅等。等待接水的有大人、小孩、老人、妇女。人声嘈杂,焦躁不安。眼看一场无水的恐慌将要爆发。

文建南匆匆走出军管会的大门。他满头是汗,心急如焚。

军管会的领导已全部队出动。在不太宽的吉和街上文建南在急勿勿走着,迎面遇上了胡景秋,由于他俩到现在还没见面,一切还是中学时代的印象,陡然相见,一时没认出来,只是似曾相识,互相看看,但两人又同时回过头,不约而同地询问着对方:“你是文建南吧?”“你是胡景秋?”

文建南突然惊喜交集:“对!我是文建南!”

胡景秋也陡然兴奋不已:“我是胡景秋啊!”两个故人相见,久别重缝,热烈握手。两人的眼泪都因为太激动而流了出来。

胡景秋突然松开手,嗔怪道:“怎么进城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我?”

文建南歉意地笑道:“进城后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呢,对不起!”

胡景秋有些疑虑地问道:“你是不是还信不过我?”

文建南肯定地摇摇头,说:“不!怎么可能……”突然想起刚出现的紧急情况,赶紧告诉她说:“居民区和商业区同时断水了,你知道吧?”

胡景秋点点头:“听说了,我正为这事准备去找你呢!”

文建南也点点头:“哦,我也正是为这事来找你。“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景秋,我正好还有一个疑问,你早就盼望齐阳城解放,现在解放了,我们也进城了,你怎好像没了积极性?听说你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怎么回事?什么原因?”

胡景秋正有着一肚子气无处出,气道:“还问我呢?不是你们让我在家呆着不上班的吗?”

文建南闻声一惊,问道:“谁说的?谁叫在家呆着你不上班?”

胡景秋还一肚子气地说:“李二柱啊!你们重用的那个工人阶级,李副厂长!”

“这?”文件建南一下子惊楞住了……

象是回答胡景秋的话,此时的李二柱真象是在报答党和政府对他的信任,他象打了鸡血似的全身充满着干劲。他不遗余力,上窜下跳,刚召集一个会又在召集另一个会,声嘶力竭地煽动大家道:“弟兄们,不!同志们!这次大面积的停水肯定是暗藏的特务在搞破坏活动,他们不满共党领导,不满……”

刘志祥瞪他一眼替他纠正他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共党,是共产党!”

李二柱立刻改口道:“对!对对对。是共产党。我说滑了嘴了。对不起,同志们,现在请刘主任讲话,大家欢迎。”自己带头鼓掌。

刘志祥又不满地瞪他一眼说:“我没有话讲,现在也不是讲话的时候。同志们,情况万分紧急。都赶紧回到各自的车间去,坚守自己岗位。杜师傅、方师傅、邢师傅,你们留一下。”

李二柱自告奋勇地:“那,还有我呢!”

居民区的停水给齐阳市的老百姓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和恐慌,家家都在等着水来淘米、洗菜、煮饭。敌人这一手确实狠毒,冒不董地打了文建南一个措手不及。

也没让去上班的老会计张士,在家焦虑得团团转,不知道如何是好。中午了,他等水淘米洗菜,他左等右等。等不到自来水而急得直扑打水龙头,嘴里还不停地 “嘘叼”着:“出鬼了,真是出鬼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啊!”

齐阳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周莉萍在焦急地打电话。打不通,她一遍又一遍地打,还是打不通。

睡在病**的周金水也得到了停水的消息,他躺不住了,挣扎着爬起身要向外走,被走廊上急步赶来的护士长王玫伸手拦他,劝告他说:“周副主任,你这是要上哪走?你现在是病人呢!你那里也不能去!”

周金水急得直抓头说:“唉!王护士长,水厂出事了这么大事你不知道吗?这个时候,我在这儿能躺得住吗?”推开王玫快步就走。

王玫撵上拦住他:“我知道,可你现在是病人啊?你伤没好,怎么能离开医院?快回病房躺下。”

周金水没能听她的,用力推开她执意要走。正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有人大喊:“高会长来啦,高会长来啦!”话音还在空气中回**着,就见高一夫带着几个商铺老板,拎着水果礼品闹哄哄地来了。他们是专程来看望周金水周副主任的。

高一夫离病房老远就高声朗笑道:“周副主任,怪我消息闭塞,今天才听说你给坏人砸了黑砖头。这……唉!这个刮民党,人走了还不死心,还留下坏人干出这种龌龊事。”

王玫象来了救星,立马大声喊了起来:“啊哟!高会长你来得好及时哦,快来帮我劝劝周副主任,他一心为公,自己受伤了还没好,听说居民区断水了,就非要起来去上班。”

高一夫三步并成两步走到他面前:“哎呀,周副主任,你真精神可佳啊。不过,你伤未好,怎能去上班呢?唉!这些暗藏的特务们心也真是狠毒,竟然用断自来水来制造混乱,让我们来怀疑共产党。这……这怎么可能的事呢!刮民党时那个日子谁还没过够啊?真是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周金水不失礼节地上前迎接,半认真半微笑地问道 “高会长,你是齐阳的老人了,商会会长,民生水厂的股东,你对齐阳历史最清楚,过去出现过这断水的事吗?”

高一夫一下子被问住了,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过,好像没有过。”

同来的一商店老板却突然提醒道:“高老,你老忘啦,民国三十一年不也发生过一次吗?那是杨奇才在齐阳当市长,他想轰走日本人,明的不行就来了个暗的,有意关了阀门,全市断水三日。”

高一夫一拍额头:“哦,对对对,有过一次,是有过一次。杨奇才那一招厉害,硬是用这个办法把人生地不熟的日本人给暂时轰出了城。”

周金水听后不由得浑身暗暗一震,心想:“啊?难道他们也想用这办法来轰我们走吗?不行,我得赶紧去水厂。”他婉言谢绝他俩的劝说,正要走,周莉萍兴冲冲地来了,故意高声的对他说:“哥,你急什么?文主任打电话来要你在这儿安心养病。那儿也不准去!”说完故意对他使了个眼色。

周金水这时一点也不糊涂,他看明白了,“哦”了一声,站住了脚,退回床边脱鞋子准备上床:“那好吧!刚好我头又有点痛。”

高一夫看看也不用再劝了,赶忙起身笑道:“哦!对!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不打扰你了。我们走了吧!让周副主任静心养伤!。”转身对王玫一语双关地说:“王护士长,你是这儿的主人,又是护士长,你可要尽地主之宜,尽医护之责,好好照顾,好好服务好周副主任哟!”

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样子他们是在不择手段多管齐下。但军管会也做了许多应对的准备。然而,百密而一疏,也不免有大意的地方,防不胜防。居民区和商业区断水是事先没考虑到的。防范不到位啊!让他们小示牛刀,阴谋得逞。亡羊补牢,他们立刻对水厂,发电厂和城北的兵工厂都加强了岗哨,做了许多防范的措施和应急的准备。自来水厂是重点的重点,由工人组成的护厂长队带着执勤的红袖章二十四小时来回巡罗。

文建南让周金水不要离开医院,是为了麻痹特务们。造成一个内紧外松的局面。他很快研究得出结论:特务们这次的特点是改变方式,没有惯用的搞破坏,炸机器杀人。而是用断水来搅乱民心。水是生命之源,是社会的血液。在齐阳,它不仅是生命之源,还代表着广大人民群众,是解放军的生存之根,是人民政府的基石。特务们心里十分清楚,解放军已占领了齐阳,没有武力是夺不过回来的,只有用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断水能扰乱社会,动摇民心,让我们自毁长城,不攻自破。

这是敌人早就计划好的一步大棋。齐阳解放了,双方互换了位置,他们现在在暗处解放军在明处,断水的原因全部在地下,让你没有图纸一抹黑。

水厂的办公室里这时最忙,电话铃声不断,都是各方面来要水的。李二柱自告奋勇地在值班室里接电话。从四面八方来的电话都在告急:“喂,水厂吧?水,我们要水”!“你们水厂是怎么搞的?你们就是这样在迎接齐阳的解放吗?你们这是在向共产党示威!”话里都带着威胁,带着讽剌。

李二柱看看值班室里没有人,就压低声音故意对着话筒说道:“喂,你们光打电话到水厂来有什么用?你们应该打电话到军管会,找文主任找周副主任!”他本想再说些煽动的话,没想到这时胡景秋一步跨入,听出话里有问题,马上质问他道:“李副主任,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这不是在……”

李二柱急中生智:“哦,他们在电话里责问我们水厂,所以我就叫他们……”看看她后面没人,突然话锋一转,以守为攻地:“哎,你怎么跑来了?谁让你不在好好呆着跑来上班的?”

文建南跟着一步跨入,大声回答道:“是我!有问题吗?”

李二柱一下子楞怔住了:“这,这……哦!误会!这里可能有误会。”他点头哈腰地走过来,笑容可掬地说 “文主任,快请坐。我不知道你会来,要不……”

文建南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说:“要不怎么样?要不你就可以在这儿尽情地说瞎话瞎指挥了?!”

李二柱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不不,文主任,你误会我了,我是完全按照周副主任指示办的。他叫我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就让他们直接去找军管会……”

“哦!是这样……”文建南思索片刻,象是为了故意稳住他,说:“好,我相信你,不追究你责任。不过你现在已是民生水厂的临时负责人了,以后说话要考虑好再说,不要乱说!”

李二柱悄悄抹了下脸上的汗:“是!刚才我是说漏了嘴,以后我一定注意!”

文建南故作轻松地对他说:“好,你坐吧!”又转过来头对胡景秋说:“胡工程师,你先到青山街去找到杜师傅,他正有事要找你,我马上也来。”说着让两位护厂队员护送胡景秋走了。

李二柱见状立刻感到不妙,马上又做贼心虚地紧张起来:“这……文主任,你还找我有事吧?”

文建南直截了当问道:“叫胡工程师和张会计在家不上班是怎么回事?”

李二柱一听蒙住了:“这?是……是……周副主任指……示的。”

文建南紧追不放:“周副主任是怎么指示的?你把原话告诉我!”目光咄咄逼人。

李二柱头上冒汗了,更加口吃起来:“他,他……他说……他叫我对……对这些出身不好的人要……要要要多注意些。”

文建南为了让他放松些,突然笑了起来:“那他也没说叫他们在家呆着不上班呀!”

李二柱用衣袖擦了下头上的汗,仍然口吃说:“这……这是我……我理解错了,我……我是怕出问题,所以……”他察颜观色:“文主任,你……你不知道,这两个人出身都非……非常复杂。胡景秋出身资本家不说,他……他还有个舅舅是国民党的二十七军……军长,就是他……他的部队不让你们进城的。好在现在被……被你们打死了。这……这个坏蛋不知害死多少齐阳人。”

文建南不动声色地耐心地听着:“那张士谦呢?”

李二柱看看文建南不那么咄咄逼人了,紧张放松了,也不口吃了,说:“张士谦是国民党党员,周副主任说,也应该是被控制的对象。”

文建南默默地点点头,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完全平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哦!谢谢你,李副主任,你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材料。”

李二柱一下子又得意起来,兴高采列地说:“文主任,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正是齐阳市人民医院快下班的时候,周金水为了摸清些一些新的情况,她特意约了王玫,说下班时要找她谈谈,王玫一听兴奋不已。因为她被分配的任务、她所进攻对象就是周金水,她已摸清了此人的性格特点:性子急,容易激动,好大喜功,还爱表现自己。今天听说他要找她谈话,了解情况,刚好她也正要摸摸他的底。中午的下班铃一响她就如约而至。听了她主子的再三交代,没有穿着艳丽的旗袍,也没有穿高跟鞋,全身上下和普通妇女一样,海张蓝的上衣,藏青色的裤子,脚穿一双普通的布鞋。她来到周金水的病房,坐在床边一张小方凳上。周金水每问一件事,她都能象讲故事一样进给他听,他告诉他玛丽娅医是洋人办的教会医院,是一个慈善机构。齐阳市是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年代久,根基深。告诉他说:你们新来乍到,摸不到锅灶。千万不要依靠错了人。她非常富于表情,一说到激动的时候,两条柳叶眉一动一动的,一双丹凤眼扑闪扑闪的。她非常神秘地告诉他:齐阳一直是杨奇才的老窝子,别看他被打死了,齐阳城里还有他一帮子人,肯定要给他们的军长报仇的,要和你们较量到底的。配如这次居民区断水就是个大阴谋,就和他的阴魂不散有关。”

周金水越听越感觉到有兴趣,他不禁全神贯地听,她越发滔滔不绝地讲,他不时地还插话问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这么清楚?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得来来?有证据吗?”

王玫越说越兴奋,不禁脱口而出:“当然有证据,我当然知道,我……”忽然发觉不对,差点说出秘密,立刻改口说:“哦!我……我也是听说的,不过在齐阳城这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她美目盼兮,朝他灿然一笑,对着他的耳朵低声告诉他,“目前有两个人就很值得你们注意和怀疑。”

周金水听后精神为之一震,立刻低声询问道:“谁呀?哪两个人?快告诉我,算你立功。”

王玫马上又卖起关子,故作谨慎起来:“这?我可不敢乱说,我也是听来的。”她的一双黑亮的眸子直盯着他的脸,笑着问道:“这些你难道就没有耳闻吗……外面的人现在可都在这么传呢……”

在青山街的一条偏僻的巷道上,杜子春,刘志祥和老方等几个找阀门队伍都在这儿汇合了,看样子他们都找得很辛苦,个个浑身泥水,满脸尘土,精神疲惫,焦头烂额。因为老城居民区已停水一两天了,这涉及到千家万户,关系到全市民生大事。说明是有人故意搞破坏把一个主要阀门关了。可他们已找了两天一夜,把齐阳城的大街小巷都找了个遍,凡是有窨井的洞口都撬开看了,所有阀门都是大开着的,没有一个被关上,怎么会没有水呢?他们真有点黔驴技穷,一筹莫展了。

因为齐阳是老城,有着千年的历史,自从有了城市自来水至今,也有几百年了。据说地下各个时期铺设的自来水管道有好几层,只有对照图纸才能搞得清。可现在图纸在哪儿呢?没有图纸就是睁眼瞎。要找到那个被关的阀门就是大海捞针。图纸,现在关键是图纸,要找到那个被关的阀门首先要看图纸。这时大家到想了图纸。杜子春突然一拍脑袋说:“啊呀!这要找胡工程师,她那儿肯定有图纸。”

众人立刻附和说:“对对对,她是工程师,图纸一定在她那儿。走,我们找胡工程师去。”

正在这时,两位护厂队员领着胡景秋一道气喘嘘嘘地来了。她是文建南派她来的。

杜子春一见到胡工程师,立刻觉得有希望了,他指着她对刘志祥介绍道:“刘副主任,她就是我们自来水厂的胡工程师!你们俩还没见过面吧?”

“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怪我太官僚了,应该早去拜访你。”刘志祥热情地伸出手:“胡工程师,欢迎你!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水厂的大门口,因为停水,许多市民都在这儿找水厂要水,人越聚越多,大有要闹事的样子。文建南和几个军管会的人在做工作。有几个工人打扮成的人要往厂里闯,文建南毫不犹豫地上前拦住他们,威严地提醒他们:“水厂重地!闲人不得入内。”他扫了一眼厂门口的两位解放军的哨兵,两位哨兵一挺胸脯,象无声的命令,那几个要进厂的人吓得连连后退。

水厂会计张士谦早上刚来上班。因他母亲生病住院请了假,加上李二柱要他在家呆着,有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只听说居民区停水有两天了,到现在还没解决。他凭着他的感觉,这不象是一般的停水,这里好像有什么文章?但由于他的出身不好,和他大半辈子的生活和处事经验,尽量少管闲事。他一来就看到厂门口围了许多人,好像要闹事,但当他看到有解放军在门口站岗维特秩序,就心定了。他穿过人群正要向厂里走时,被传达的门卫老王头喊住了:“张会计,你等等。”

张士谦回头看看他:“王师傅,你喊我?有事吗?”

老王头咧着嘴,笑道:“张会计,你今天是第一天来上班吧?”看他点点头:又神秘地低声告诉他 “你不知道吧?厂里出怪事了,什么都是好好的,就是居民区放不出水。这些人都是来找厂里要水的。”说完向厂门口的人群呶呶嘴。

张士谦闻声暗吃一惊:“啊?怎么会是这样?”

老王头又悄悄地告诉他:“刚才是市军管会的文主任让我喊你的,他好像有事要找你。”说完对他向他的身后呶呶嘴。

说话间,文建南已从他的身后走过来了,他老远就向张士谦伸出手,上前一把握住张士谦的手抖了抖说:“张会计,你好啊!我早就想来找你了,只是一直挤不出时间,没想到今天我俩在这儿见到了。”

张士谦受宠若惊:“哦!你就是文主任?您好,您好!文主任找我有什么事您就尽管吩咐。”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鼓,不会是为我的历史问题吧?两人交谈几句后他才知道文主任找他是为了另一件事。两人边走边谈走进了传达室,他让张士谦坐下,然后笑容可掬地问他道:

“张会计,你仔细地回想一下,民国三十一年,杨奇才不想让日本人在齐阳驻扎下,是不是也给他们断过一次水?”

文建南问得太突然,张士谦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楞了好一会,才吱唔着说:“这,这……这事时间太长了,我有些记不太清了,你让我想想。”

老王头却实话实说地抵了他一句:“哎!张会计,听说那次你还是当事人呢!”

张士谦脸一下子红了,赶忙否认道:“不不不,这事我真的记不大清楚了。”

文建南找他之前就了解过,听说他一贯胆小,再加上他当过国民党兵,属于历史上有问题,平时树叶掉下来都怕打破头,什么事都躲得远远的。他望着他笑笑说:“张会计,没关系,一时记不起来不要紧,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们再聊……”

张士谦涨红着脸,小鸡吃米似的点着头说:“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回忆回忆。”

张士谦这时没有说是还有一层考虑,传达室里人多嘴杂,他怕说出秘密,让不该听的人听去了给自己招来麻烦。文主任这时也考虑到了,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色就一道走出去了。这可急坏了王老头,他直跺着脚说:“这个家伙真缺民,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抓住他还想干什么?”

王玫今天呆在周金水的病房里不想走了。他象一个歪死缠一样地死缠着他。她抓住了他的心态在慢慢地逗着他。她看着他“咯咯”地笑着说:“周主任,你别在意啊!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跟你随便聊聊。再说我也是怕你一个人寂寞,跟你刮刮谈。”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不早了,我该走了。”十分妩媚地站起身,故意向他扭了扭她那水蛇似腰枝,摆摆手,嗲声嗲气地说:“拜拜……”一步三回头地一路笑声地走了。

周金水被她 “缠”得真有些神魂颠倒。但他还是能控制住好自己的心猿意马的,能调节好自己的心神恍惚的。

他和文建南比,他虽不象文建南那么大方坦率,他有些“梗”,爱钻牛角尖,爱认死理,有时候还有点 “一意孤行”。此时,他似乎就被王玫带进 “感情”沟里上不来了……

王玫这几天确实给他带来不少欢乐,中和了一个血气方刚男人心中的莫名的心火。但她也给他带来不少说不明道不白的烦恼。在紧要时刻他牢牢记住自己是个军人?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任务。他的警惕性时刻在提醒着自己:不能糊涂……她走了,他在**睡不住了,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一骨碌坐起身跳下了床。他在心里自语道:“不行,我得赶紧去水厂,去军管会,提醒老文注意,不要让表象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不要让伪装蒙住了眼睛,上了敌人的上当。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头。

他没有打任何人招呼就悄悄地走出了医院。他先来到水厂,传达室的老王头告诉他文主任已回军管会开会去了。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到军管会,果不其然,二楼会议室里正在开会。正在讨论如何尽快解决居民区断水问题。大家都非常焦急。文主任更是满脸愁云。他透过窗子向里面看了看,只见办公室中间的长桌边坐着文建南、胡景秋、杜子春、刘志祥、张士谦、老方、李二柱等人。

文建南在开会前做了一个解释,说:“周副主任还在住院,为了不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安心养病,早日恢复健康,今天这个会就没有通知他了,会后我会到医院去向他单独汇报。”

这句话说得周金水心潮起伏,激动不已,他本想立刻推门进去,沉思片刻止住了,他不想打断他的安排,他想就站在门外听他继续说下去。

文建南又慎重起事地告诉大家,说:“同志们,形势非常严峻,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断水问题,这是暗藏的特务们的巨大阴谋:蓄意破坏,搅乱民心,企图赶走我们!敌人已向我们开战了,我们怎么办?就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吗??就让他们这么啸张下去吗?……”

“不!”没等文主任说完李二柱就激动得一骨碌站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们要立刻反击,制止他们,不能让他这样胡作非为下去!”

“哼!”一贯看不顺眼李二柱的杜子春轻视地瞟了他一眼:“不要尽说大话,要赶快想出实际的办法来才是真的!”

“对!”文建南点点头说:“要赶紧找出原因,拿出具体措施。胡工程师,你是老水厂人,又是专搞技术的,这儿你最有关发言权,你先说说。”

“好!”胡景秋摊开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分析说:“情况已很清楚,居民区没有自来水是有人在哪儿关了水厂关键的阀门?而这个阀门又正是我们不知道它在哪儿。”

杜子春默默地点点说:“对!敌人既然要搞破坏,就肯定事先有准备,但这个阀门究竟在哪儿呢?”

老方紧锁眉头:“看来只有挖水管子找了。”

杜子春摇摇头:“你晓晓得那个暗阀在哪儿?”

老方沉思片刻后说:“慢慢挖,总能找得到的。”

李二柱扔掉烟蒂:“对,我同意方师傅意见,挖,发动全市人挖。”

文建南一言不发,谁讲话就望着谁。仿佛要从他们的脸上望出什么希望来。

杜子春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开什么玩笑,那要多少人?从哪挖?那不更要造成全市大乱吗?”

刘志祥急得直抓头:“胡工程师,你是权威,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胡景秋十分感动地望望刘志祥,突然象想起什么:“对,图纸,看图纸分析。”她把目光转向文建南:“文主任,快把那张地下图纸拿出来,有了它就什么样问题都解决了。”

文建南闻声一愣,惊问道:“什么图纸?我没拿你什么图纸呀?”

胡景秋一听惊出一身冷汗:“呵?你没见到图纸?你忙忘了吗?解放齐阳的头天晚上,你派一名交通员来说是保护我,顺便拿走了图纸。说是你派他来拿图的。”

文建南顿时大惊失色:“不得了,你被骗了,我没派过什么交通员去找你呀?”

站在门外的周金水立刻也惊呆了,他突然象预感到什么不测,他本想立刻冲进屋,想想又站住了,他想再听听。

只见胡景秋张大了嘴巴:“天啦!那他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冒充你?我上当了,我上当了!这可怎么办呀?”

文建南镇定了下自己,安慰她说:“别着急,好好想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景秋脸上顿时急出了汗:“他用黑布蒙着脸,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他说曾和你在一个部队,是你的战友,这次他是受你和齐阳地下党的委托。他手里拿着两把盒子枪,还会武功。”

文建南急切地问道:“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胡景秋一边回忆一边说:“齐阳解放的前一天晚上,就在我家,他打死了两个范成标派来拿图的警察,从窗子跳进来的,说是你派他来的,这里有你写给的字条,还有齐阳城工部写的公函。”说着从笔记本里拿出两张纸函递给了文建南。

周金水看到这儿再也沉不住气了,大步跨进办公室,抢过文建南手中的两张信函,看后说道:“还真是你的字迹,还真是城工部的文件。”文建南赶忙辩称:“我没给任何人写过这样的字条啊?”再仔细看看,几分肯定地说:“这是模仿我的笔迹写的。这文件也是伪造的。”

周金水又接过纸条,肯定地说:“这是敌人设的圈套,而且这个敌人可能还就在我们的身边!”说完环视了周围所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情不自禁落在胡景秋和张士谦身上。使得胡景秋和张士谦两人不由得暗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