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国度(全五册)

第二十三章 为何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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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玲珑的泪水,石长生心头泛出点异样的感觉,心中轻声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人陪我,我也不值得任何人为我花时间,我是个已死的人,只不过在这世上随波逐流而已。”但是,玲珑听不到他的心声,她看到石长生低头,以为石长生心生愧疚。一边的燕南飞望着玲珑的泪眼,也有点看不过去的感觉,有点恼恨地盯了低头的石长生一眼,暗想:“原来你是个怕死的胆小鬼而已。”

“砰!”寒冰结界终于被砍出一个破口,一支长矛从破口处直捅进来,王修抄起葫芦一挡,将长矛挡出破口,接着葫芦电射出破口,砰地击中那个魔兵的头,立时脑血飞溅,那魔兵尸横当场,但立刻又有一名魔兵补位,他居然踏在同伴的尸体上,向那破口猛攻,根本没有半点战友之情。

“魔神果然不同于人类。”燕南飞喃喃地说。这时,他和石长生都看到,玲珑没有再盯着石长生,而她握着金晶石母与霹雳钢的手也放开了,闭上眼睛,静静地站在寒冰结界中。王修还在与破口处的魔兵激战,不时将葫芦突出破口,打碎一个又一个魔兵的头颅,同时不停用魔法修补破洞,已经累得汗湿衣裳、气喘如牛。

“你这个混蛋!”当一个刚被修补好的破口被魔兵又打破时,王修望着无动于衷的石长生终于怒不可遏。这个洞口正对着石长生,他手一抬,欲将葫芦向石长生打去:“自己的妹妹也不管,你禽兽不如!”

“不要!”王修的手忽然被玲珑从背后抓住,玲珑向他摇摇头,神情凄楚。王修看到玲珑的表情,心头一热,他突然发现玲珑根本不会是石长生的妹妹,他本是学医的,从两人身形体态上,一下就能判断出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他当初只是心系玲珑,所以对石长生的谎言未加辨别,巴不得是这样。可现在,玲珑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她与石长生之间,根本不是兄妹那么简单。

王修心头冒起了怒火,尤其当他看到玲珑望向石长生那深情款款的一眼,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上人早已心有所属。一种被别人欺骗、更被自己欺骗的怒火涌上王修的心头,他咬着牙,瞪着远处的石长生,恨得眼中出血。

“砰砰砰……”王修怒气一起,斗气放松,四面的寒冰结界立时被摧枯拉朽般地击破,几个可容人身通过的大洞出现,魔兵哇哇怪叫着扑向二人。

“来吧!”王修将满腔的怒火倾泻到魔兵的身上,手中的葫芦如风车一样地抡开,四面的魔兵的头颅像西瓜一样被击得脑血四溅,将王修溅得满身通红。他形同疯兽一般,击杀着四面的魔兵,保护着静静立在他身边的玲珑。

“他们不是你朋友吗?”燕南飞再次问石长生。他看出这三个人之间,即使在这生死搏杀的战场上,也显露出一股奇特的气氛,令人分外难受。石长生道:“只是同路而已。”但燕南飞打心底不信石长生,因为他看得出玲珑对石长生的表情是那般不同寻常。

“你不关心他们的死活?”燕南飞心里都惶急起来。他本也是个冷漠的人,可是看到比自己更冷漠的石长生,不由惊呆了。他相信,如果是自己的朋友,即使同石长生所说,不过是同路人,遇到这样的危险,自己也绝不能像石长生一样地无动于衷。他本以为自己与玲珑和王修非亲非故,不上前帮忙也是理所当然,何况这成千上万的魔兵涌来,自己也根本没有胜算。可现在他有点忍不住了,他的手紧紧攥住腰间的长剑,骨骼咔咔作响。

“难道你真的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而不做点什么吗?”当燕南飞看到王修被身后一个魔兵一剑划破一道伤口时,不由地向石长生大吼起来:“你……你到底是人还是石头!”

石长生微笑一下:“我是个死人。”

“呛啷!”燕南飞拔剑在手,架在石长生脖子上:“那我就送你去死!”

石长生依旧在微笑,道:“请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你……你……”燕南飞被石长生这种对生死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就这么一剑砍下。这时他忽听身后玲珑尖叫一声,原来王修激战良久,气力消耗甚巨,身前已倒下十多具魔神的尸体,他一时疏忽,玲珑被一把斜里刺来的长刀刺中肩头,痛叫一声。王修急忙回身,一下架开那长刀,推着玲珑后退几步,牢牢地靠着玲珑。玲珑道:“你走吧,你不用保护我,没有我,你一定可以杀出去。”

“不!”王修大吼道,“我们要死一起死,我不像有些人,那么冷血,那么无情!”

玲珑望向石长生,忽然露出个微笑,因为她发现石长生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石长生的内心在呐喊:“走吧!用金晶石母和霹雳钢走吧!快走吧!穿越时空回家去吧!不要再磨蹭了。”他看到玲珑受伤,心里也抖动起来,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心里急切地一声声催促玲珑快走,面色也变得紧张起来,但在外人看来,依旧冷若冰霜,只有玲珑能察觉他细微的变化。

“刷刷刷……”数十把长刀齐齐向王修和玲珑刺来。王修大吼一声,用葫芦一架,将刀剑挡住,但他一人之力又怎么挡得住数十个魔神的力道呢?立时扑通一声倒地,而身下的玲珑也被他用背部压在地上,他拼力挡住前方的刀剑,护着身下的玲珑。

“他们快死了!”看着刀剑一寸一寸将葫芦压下去,燕南飞额头见汗。他见惯生死,早视其为寻常事,可不知怎的,却会如此紧张玲珑与王修的生死,也许,是因为看到两人有石长生这么一个冷漠无情的朋友,激发了他压抑心底多年的同情吧。他突然发现,当人与人之间缺少关爱时,这个世界竟会变得那么丑陋。

石长生依旧无动于衷,但他心里还在催促:“走吧……走吧……走吧……”但玲珑依旧没有把手伸向怀中的金晶石母与霹雳钢的意思,还在刀剑下苦苦挣扎。

“喀喀喀……”王修被压得手臂弯曲,巨大的力道一寸寸压向他的身躯,他青筋暴突,大汗淋漓,大刀长矛离他的眼睛已只有数寸,他艰难地叫了一声:“我……不行了!”

“撑住!我来了!”燕南飞嗖的一声拔出长剑,做了平生第一件侠义举动。锈剑如电,那几十个压住王修的魔神头颅同时飞上天空,一阵血雨四面洒下。

“好快的剑!”石长生赞了一声,露出个微笑,心底长吁了一口气。他并不是很紧张,虽然为玲珑担忧,但他依旧是个心如死灰的人。

“看剑!”燕南飞手中的锈剑化作青芒,在如林刀枪中游走,魔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愧是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快剑,仿佛他连手腕也没抖动,就看到一具具尸体仆地。他的武功与王修比可就高得太多了,不消片刻,围在王修与玲珑身周的黑压压的魔兵立时空出一大块地方,尸积如山。

周围的魔兵愣了一下,他们看到王修被自己人压得不能动弹,以为胜负已定,都没再涌上前,谁知形势突生变化。燕南飞虽然杀了一大群魔兵,但周围还有成千上万的魔神卫士在虎视眈眈,突然,只听魔兵齐声怒吼,黑压压的魔兵又一拥而上,无数刀剑向燕南飞砍去。

燕南飞的剑以快著称,魔兵力气虽大,但身形还是笨拙,往往一到燕南飞身前,长矛未及刺出,喉头或胸口就多了个血洞。燕南飞脸上杀气纵横,怒喝道:“杀了你们这群苍蝇,叫你们魔神皇帝出来见我!”

“嗤嗤嗤……”到过之处,如一道银色旋风,又一大群魔兵伏尸地上。剑气四射,连没上前的魔兵手中兵刃也被剑气冲断。石长生见状微微颔首:“很有我当年于千军万马中往来冲杀的风范嘛!”

可惜的是,燕南飞剑虽快,却没有石长生当年那样强劲无比的斗气与内劲,更没有爆裂金刚带给石长生的永不疲倦的体魄。当几百名魔兵倒在他脚下后,他开始气喘,开始冒汗,开始手抖脚颤,但身边的魔兵依旧是黑压压源源不断地涌上,仿佛永远杀不尽一般。

玲珑再次望向石长生,当石长生与她四目对视时,石长生忽然抖了一下,他看到一种熟悉的眼神,如怨如诉,如同当年艾薇儿死在他怀中的幽怨,充满着绝望与悲哀。

“薇儿……”石长生的双手颤抖起来,但他又低下头:“不……她不是薇儿,薇儿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而且,就算她活着,我又怎么给她幸福……”他回想自己在人狼国度时,当他向B027许愿,说的不是让艾薇儿复活,而是改变过去,他就已经知道,在这世上,他亏欠的人实在太多,救活一个艾薇儿,他依然不会开心,而艾薇儿也会永远随他生活在阴影中,所以他作出了这个叫自己也弄不懂的选择。而现在,他知道这个选择其实不可能实现时,他彻底明白,艾薇儿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他再次抬头,这时,玲珑已经将头低了下去。石长生心中一个声音在呐喊:“为什么薇儿的眼神会出现在她的眼中,是在提醒我什么吗?她在提醒我什么呢……”石长生陷入沉思,在这个血肉横飞的战场,他陷入沉思,气氛诡异莫名。

“快逃吧!”燕南飞挡开两把刺来的长剑,向玲珑和王修大吼。王修扶起玲珑,艰难地用葫芦挡开兵刃,向外冲去。这时,又听一声惨叫,燕南飞被两支长矛刺破皮肉,他险险地避开要害,还了两剑,但力气几乎用尽的他手脚都在颤抖,已经无法再准确地命中敌人的要害,只是在敌阵中拼命挡驾,越来越被动,越来越险象环生,身边的如林刀剑已将他团团困住。

“快走!”王修拉着玲珑还要向外冲,玲珑却一下松开王修,将王修向外一推:“我不值得你们为我送命,你们快走!”说完反而奔回燕南飞身边。这时燕南飞用最后一分力气刺死当先冲来的一名魔兵,收剑不及,被旁里伸来的一支长矛击中剑身,当的一声,天下第一剑客的锈剑居然被一把普通的长矛打落在地,燕南飞已到了强弩之末。两支长矛又向他闪电般刺来……

“你快走!”玲珑一下推开燕南飞,两支长矛叮的一声钉在地上。当燕南飞抬起头,只见七八名魔兵已舞起钢刀,向地上的玲珑砍去,玲珑娇小的身躯转眼就要被碎尸万段。闪闪刀光下的她,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的手撑在地上,依旧没有去掏金晶石母与霹雳钢。

“不要呀!”王修与燕南飞同时惊叫,眼看玲珑就要香销玉殒。突然,轰隆一声,玲珑身前的魔兵同时惨叫着飞上空中,一杆火红的霸王枪出现在三人面前,接着又一声巨响,又是几十名魔兵飞上空中,身形落下时,乒乒乓乓地将周围的屋顶砸穿砸碎,一些魔兵身体被横扫着冲出去,冲破了墙壁,可屋里的魔神百姓居然还在酣睡,当真是天塌下来也不管。

“人……人狼……”王修与燕南飞望向面前这个扫走了魔兵的巨怪——狼头人身,金甲闪闪,仰天狂啸中风云色变,这就是石长生化身的人狼!

石长生轻轻走到玲珑身边,将玲珑提起坐上自己的肩头。魔神已是身高两米的巨物了,可在身高一丈的人狼面前,却显得是那么渺小,像一堆枯枝败叶一般被一轮轮扫上空中。从不知畏惧的魔兵第一次感到恐惧,因为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个比他们更加怪异的猛兽。

石长生一边漫不经心地清扫着地上的魔兵,任由他们在自己的双腿和身躯上乱砍乱刺,一边小声地问坐在肩头的玲珑:“为何你不走?”

玲珑眼中笑意盎然,幸福得像个找到如意郎君的小女子。她轻轻搂住石长生那看似狰狞的狼头,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石长生心中抖动一下,道:“万一你想错了呢?”

玲珑轻轻抚摸着石长生脑后的长毛,道:“现在……已经没有万一啦!”

“轰隆……”再一批魔兵被石长生扫到半空,几十具在半空中已经支离破碎的躯体噼里啪啦砸向王修与燕南飞。王修与燕南飞一面左躲右闪,一面万分吃惊地盯着坐在人狼肩头的玲珑,暗想:“人狼……人狼越界啦?”

石长生道:“我们还是逃吧,我们不可能杀尽这几十万魔兵的。你的想法我们再从长计议。”

玲珑顺从地点点头:“我听你的。”

石长生一个大步跨到王修与燕南飞前方为他们开道,将魔兵扫得七零八落,兵刃、肢体横飞。王修与燕南飞都在传闻中听说过人狼的厉害,燕南飞还打算挑战大魔神成功的话下一个目标就是人狼,可现在看到人狼的威势,心头冰冷,不由地想:“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抵挡的力量。”

石长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化身人狼,以后再不可能了,而且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他这么一路在魔兵中劈扫冲杀,自然脚步不快,但人狼威力势不可挡,终于在七八分钟后,石长生看到了远处的魔域国境,四人逃生有望了。石长生开始狂奔,但这时离变成普通人的时间也只有两分钟不到了。

忽然,只听一声呜呜的鸣叫,原本挡在石长生前方的魔兵忽然分开一条道来,不再阻挡他们。石长生诧异了一下,但此时时间已不多,他来不及多想,正要迈步奔出,忽听空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大魔神皇帝有请人狼战士移驾魔神堡。”

石长生听了,停下了脚步,回头望望魔神堡的门口,只见门口的卫兵已经退到两侧,露出黑漆漆的大门,在刀刃交错下,那大门如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

“你怕吗?去还是不去?”石长生问玲珑。他不怕死,他想见见大魔神这个传说中的皇帝,但他不知道玲珑在经历这场生死之战后是否还有继续探索的勇气。

“只要有你在,去哪我都不怕!”玲珑抚着石长生身上的战甲,脸上依旧是那幸福的笑容,仿佛自己不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在鸟语花香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