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是你女儿……
这句话用尽了颜之一辈子的勇气，他恨面前这个男人，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饮其血噬其肉。他本觉得自己可以狠下心来，让这个恶毒的男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让他亲手将自己的所有血脉斩断，让他后半生都在悔恨中度过，已报当初小伊之仇。
可是……他不忍心。
飞白性命千钧一发，他的心跟着抽搐。他自认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却也没能抵挡住这样的心疼。
一个女儿家，何苦要因为上辈人的恩怨丢了性命。
“她是你女儿，是你和小伊的女儿！”
楚陌嗤笑出声，想说颜之这谎话说的太假了，却喉咙哽咽，无法发声。
他看着一身血迹满眼愤恨的女人，越发觉得这女人的眉眼简直和小伊有六分相似，熟悉的感觉变成了亲人间的亲密感。
可他生性多疑，又不敢都信。
剑尖悬在飞白胸口寸步未移，他压住心中的狂涌出来的喜悦，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颜之。“颜之……死到临头别用这话骗我了！你会把我的女儿放在身边养？哈哈！”
楚陌从嘲笑逐渐疯癫起来，最终陷入狂笑中，眼泪都要流出来。不知道是喜是怒。
颜之静静的看着这个发疯的男人，眼中水光闪烁，似是经过了极大的心底斗争才将这份秘密说出口。
“你以为凭借你那点摄魂的小招数，我就会告诉你……呵呵！不过是我想说给你听得话罢了。你以为找到了飞白，你那扭曲的心就会得到安抚？你欠这母女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完。”
剑在颤抖，因在空气中抖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飞白觉得脑袋发炸，巨大的信息从她的脑中炸开，将她的世界观瞬间毁掉。更可怕的是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带着那种相融于血脉的东西，在实实在在的吸引着她。绝望的感情从身体的每个毛孔中挣扎出来，摧毁她的理智。
一定是师父保自己，他想给自己机会，让自己逃命。飞白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事实一定像楚陌说的那样，颜之养她做个赝品，目的是为了给正品挡刀，一定是这样的！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上会流淌着这样一个变 态的血，从来没想过。即使师父很不对劲，小师弟一再提醒。
她不相信！飞白的语气带上哭腔，目光楚楚带着祈求。“师父，你是骗他的是吗？”
颜之更加沉默，表情比自己的徒弟更加哀伤，如果刀悬在他的脖子上，他一定将这些话带进自己的棺材里。但是……
那是飞白啊，是那个古灵精怪又像小大人一样的女孩子，是他从小养到大的最喜欢的徒弟，更是小伊的女儿。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飞白死在他面前，死在他亲生父亲手里。
“楚陌，你看看这孩子的脸，和小伊像不像……”
飞白腿下一软，失去灵魂似的瘫倒下来，眼神空洞看着自己的脚尖。
师父的话将她判了死刑，一瞬间，所有解释不通的都能解释通了。师父对她无理由的包容，怕她受伤强制她学习的那些东西，那若有若无的愧疚目光……还有师父透过她看见别人的眼神……
越想心越凉。飞白浑身发冷，她环住自己的膝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往事从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飘过，她慢慢的将自己封闭起来。
上辈子她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好在孤儿院里都是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嘲笑别人，要是打架了上手就揍，挨打了活了死了也没有人心疼。她也会羡慕那些被人领走的有家的孩子，仅仅是羡慕……
不曾得到过爱的孩子，不知道爱也是一种伤人的利器。
可是……如今最疼她的师父告诉她，面前这个想杀她，想杀师父，并且已经杀了孩子母亲的人，是她的父亲……
自己的父亲为了虚无缥缈的权势杀了母亲，如今说他跑遍千山跨过万水跑来找她……
飞白眸中的黑色更深，潭水似的，一汪墨色。
手心的疼痛让她麻木的心有所缓解，陷于混沌的思绪也归于平静。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这样的父亲。世间万物各有因果，楚陌铸成因，那她飞白就来结这个果。
一个只能带来痛苦的男人，她不需要。
不曾抚养，不曾教育，不曾关爱她的一个男人，不配做她父亲。
她只有师父。
楚陌对颜之的话心中早就信了七八成，如今重新打量飞白，更是在第一时间就确定，这人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想想之前两人交手的过程，这个孩子，连那种狠劲儿都随他，这样一个刺玫瑰比那样的千金小姐更受他的喜欢。楚陌猜疑的样子简直变成眉开眼笑了。
“飞白，楚飞白！从此你就姓楚了！哈哈！我找到女儿了！”
自己的孩子，越看越舒服，仔细看来眉眼口鼻更是无一处不喜欢。楚陌笑呵呵的将剑放下，啧啧的打量，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越看越心惊，这孩子还有另一种熟悉感。那是一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从骨子里透出的富贵感，他没多想，只是念叨着。
“养的真好！果然像我！”
飞白就着抱腿的姿势扬起头，一双眼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愈发黑白分明，墨色的瞳仁深不见底。“楚陌！”
“恩？”
“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有我活着的一天，你便一天不得安睡。除非你杀了我！”
楚陌的笑容僵在脸上，“怎么会，好不容易找到你……爹以后好好对你，你别耍脾气。”
飞白呵呵笑出声，眼中清明的可怕。“好好对我？当初娶小伊的时候师傅是不是也是这么和她承诺的！可她还是死了！”
楚陌脸色更僵硬，从脸颊来看，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紧咬的牙关。
“你想说什么？”
“大长老让你杀妻，你做到了，一定会很喜欢你。可大长老那么聪明，也一定能看出小伊有了身孕……却没告诉你……死前才说这样的话！”
楚陌握剑的手白的发青，被人识破的愤怒气息充斥着这人身边的所有土地，变脸似的，男人笑的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让人森寒至极。“爹觉得你不错，还真准备多养你一阵子培养培养感情……唉……感情越深，斩情的效果才越好……既然时机这么差，那就委屈你了！”
飞白毫无惧意，挺直身板迎上剑尖。“你不是我爹！我从未有过爹！”
利剑已经被举起，软软的落在女人胸前，砰的一声，那狰狞的男人带着不可置信，摔到在地。
飞白松了一口气。
树海如涛，林中传出沙沙的脚步声，一个谪仙似的男人从中飘出。
“看样子，药效发挥的时间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