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惨案犯罪笔记(全11册)

秋天的噩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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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又一个晚上,木村和司徒甜来到动物园找老郑,老郑见到木村之后很吃惊,随便地寒暄几句后,木村就问:“老郑,我们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你现在方便吗?”

“嗯,什么事情,我还要巡夜,要不这样,咱们三个人边走边聊,你看好吗?”

老郑拿出手电筒,走出值班室。司徒甜并没有在值班室看见阿东,也许今天因为时间早,阿东还没有来,或许阿东在陪小桐学习。

“行,那咱们就边走边聊。”木村对着老郑淡淡一笑,立刻话锋一转,问道,“老郑,你有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是吗?”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老郑停下脚步,用手电筒照向木村的脸,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很不礼貌。老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行为,所以就把手电筒移开了。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司徒甜帮腔道。

“不……”老郑摇摇头,迈开脚步朝前走,“你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那些都是传言啊,不要当真就是了,事情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离奇……”

“我们只是好奇,老郑,你能不能跟我们俩说一说呢?”木村看着老郑。

“唉,也没什么可说,只不过我的车子丢了,后来在路边被发现,好像车头撞到了一个人,可是却没有留下任何现场证据。奇怪吧?后来警察还多次找到我问我这个事情,我很烦他们,我的车子丢了就够倒霉的了,他们不去找偷车贼,偏偏老来打扰我,问东问西的,这算什么破案啊,我又不是成心把车弄丢的,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那辆车子还有一个问题……”木村试探着问老郑,因为他也猜不准警方会不会把车子运过尸体的事情告诉老郑,“难道警察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呢?”老郑问。

“车子里面曾经放过一具……”司徒甜想说实话,因为这个线索是陈健说给她听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什么啊?”老郑大声问。

“一具尸体。”司徒甜说。

“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从老郑的脸色看他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他更多的是怀疑木村和司徒甜打听这件事情的用意。

“你也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木村反问,“那是你的车子,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警察没有明确地告诉我,这些也都是传言。传言说我的车子运过尸体还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我不信,我只信警察,只要警察没有明确告诉我,谁说的我都把那些话当成谣言。”

“老郑,警方不跟你说是担心你会害怕……”司徒甜小声说。

“我害怕什么,我的车子被偷了,这中间没有我任何事,我怎么会害怕呢?”老郑的语气里有种辩解的味道。

“那好吧,”木村问,“老郑,我很想知道,你知不知道那辆车子是被什么人偷了去?”

“我当然不知道了,你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儿不靠谱,我要是知道偷车的贼是谁,我不就早报警了吗,也不至于那些偷车贼至今没有被抓到……”

“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木村问。

“谁?”

“我知道你住的那片平房区还没拆迁时,有几家人一直住在那里,包括阿东和你。这期间,那片区域还搬来了一个男青年,既然你们是邻居,出来进去的不可能没有印象,何况那个男青年的长相很特殊……”木村说。

“什么叫长得很特殊?”老郑转着眼珠子。

“可以说那个男青年长得很……很漂亮。”木村借用了小桐的原话。

“嗯,是有这么一个帅小伙,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老郑又停下脚步,盯着木村看了半天,才问,“你们两个人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好吧,假如我说我们只是因为好奇,你或许不会相信,”木村咳嗽了一声,“其实我们就是因为好奇,所以……老郑啊,你能不能把经过告诉我们呢?”

“唉,真搞不懂你们两个人,谈恋爱就好好谈,跟别的年轻人一样花前月下的多好,你们怎么非要琢磨这件事情?世界上搞不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答案的。这跟数学不一样,无论有多少解题方法,答案只是唯一的。破案可不是数学题,你懂吗?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呢?”老郑摇头叹气好半天,迈开步子走起来。

“等一等老郑,我怀疑那个男青年,是他偷走了你的车……”木村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怎么会呢?”老郑放慢脚步摇了摇头,“他不会去偷我那辆破车子的,那辆车就算偷走了按照废铁卖也卖不了5000块钱,人家小伙子有钱有势,还有一个那么有钱的老爸,人家干吗要偷我那辆破车子呢?你不要开玩笑了。”

“什么,老郑你说什么?”司徒甜紧走两步绕到老郑前面,她大声问,“你说那个年轻人有个有钱的老爸,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你听不懂吗?人家老爸是个有钱人,也是做房地产的。对,就是买下我们那片平房区的房地产商人。那个人我们见过面的,人不错。我对那人说,说我不是什么钉子户,也不想多要拆迁费,那是因为我们的新房子还没有建好,只能先在这个老院子里住着。那个中年商人说他先不着急拆这里,我可以暂时住一阵子,还嘱咐我说,住在年久失修的老屋里要注意安全。我说,这是我自愿住在这里的,出了什么危险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商人说,假如需要什么帮助,可以跟他提,他会在能力范围之内满足所有拆迁户……你说,我们那个房地产商人是不是还算是个好人呢?”

“这……”司徒甜的脑袋有种要凝固的感觉,“到底有几个房地产商啊,那么在公共厕所里面发现的尸体又是谁?”

“不对吧,老郑,这不符合实际啊!”木村的语气非常粗重,这说明他听到那些话后,情绪波动很大。

倘若那个男青年真的是房地产商人的儿子,这样一来,木村的推理再一次错误了,可以说是完全偏离了方向。要是把推理比作解题,那木村的思路不仅错了而且还选错了解题方法。如果真的是一道数学题的话,快要交卷子的时候却发现从头到尾做错了,想一想都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郁闷的事情。

“这跟符不符合实际又有什么关系呀?”老郑的语气有点儿厌烦了。

“老郑,你不是随口一说吧?要有证据啊!”木村不是希望挽回一点儿面子,而是不满意自己那么多天的推理瞬间崩塌。

“好呀,听你这口气跟个警察似的,我有必要骗你吗?”老郑哼了一声,“再说人家是不是父子关系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那男青年是房地产商人的儿子,商人那么有钱,怎么会让自己儿子在那么简陋的一间房子里生活,这说得过去吗?”木村大声问老郑。

“嘿,你还别以为富二代就都喜欢花钱过那种奢靡的生活,起码我认识的那个男青年就不这样。虽然我跟他不熟悉,不过我老婆倒是跟他经常见面……”

“你老婆?”司徒甜也忍不住问,“你老婆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都成了犯罪嫌疑人似的,什么叫都参与进来了?”老郑摇摇头,又说,“我老婆只是帮助那个年轻人煮煮饭,然后送过去,就这么简单。”

“那么郑大嫂应该很了解那个人了,起码经常会见面。”司徒甜问。

“也不能说了解,因为那个年轻人挺怪的,性格很孤僻,他也不爱跟人交流。我老婆是收了他父亲的钱的,每天给他做两顿饭送过去,基本不怎么说话,就这么简单。”

“这也不一定就是父子关系,没准是他们骗你的。”木村依旧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骗我?”老郑笑了一声,“人家骗我做什么,反正我看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一看就是父子关系。”

“好吧,就算他们是父子,我还是不明白,那个年轻人不上学或者不工作吗?他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那个破地方?老郑,你就不好奇,也没打听一下?”木村一个劲儿地问。

“倒是有一点儿耳闻,我老婆说,那孩子好像是个搞音乐的,是故意选择一个安静简陋的地方待着。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对,叫作在逆境中找灵感。对对对,那孩子就是跟我老婆这么说过。不过,我却从来没看见过他唱歌,连个吉他也没见他弹过……”

“那他每天都干什么呢?”司徒甜问。

“发呆,对,就是发呆。反正我每天看见他,他都发呆,不管是坐着躺着还是溜达,总之就是一脸茫然跟睡着了似的。起初我觉得这孩子或许有病,后来我猜想,那孩子可能是在构思,怎么说呢,那样子跟失恋差不多。”

“那他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呢?”司徒甜问。

“记不清楚了,平房区拆迁了,那时候我忙着搬家,很多事情,特别忙啊,我老婆也不去给那孩子做饭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老郑回答得也有道理。

“是不是发现尸体之后,那个男青年也同时间消失了呢?”木村问。

“我已经说了,我记不清楚了。那时候太忙,何况都过了这么久,谁还记得啊?再说,我也没必要去注意那个人。”老郑转过身盯着木村,不解地问,“你打听人家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啊?”

“老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怀疑凶杀案跟那个男青年有关!”木村一字一板地说。

“什么,你怀疑?呵呵。”老郑笑了两声,“你怀疑有什么用啊,要怀疑也是警察的事情,有你什么事?你好好当你的数学老师,跟着瞎操什么心,真是笑话啊!”

“如果房地产商人真的是男青年的父亲,那么春天里,房地产商人的尸体被发现在公共场所里面,这里面不可能没有联系。而且老郑你的车子还无缘无故被盗了,并且车内有死者的血迹。你想一想,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第一案发现场在平房区,然后凶手偷了你的车子,又把尸体运到了公共厕所里面。虽然老郑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是有嫌疑的,因为你的车子怎么会无缘无故那么容易被盗走呢?”木村的语速越来越快,“老郑,目前警方还没有真正的破获案子,谁也保证不了那个男青年不是凶手……”

“好了好了!”老郑打断木村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告诉你,丢车那一晚我生病住院了,既没有在家里住也没有在动物园,车子是怎么丢的,这些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连警察都没有向我打听这些,可你却一直围绕在这个问题上喋喋不休,这有意思吗?”

“老郑,你的话里有躲闪的意思……”木村步步紧逼。

“哼,不知道你说什么!”

“老郑,你在故意隐瞒!”木村沉下脸,他的话虽短,但每一句都像是在进攻,“你肯定隐瞒了,你瞒不了我,你要是不照直说,我明天就去公安局……”

“你去公安局干什么?”老郑气呼呼地问。

“把我的猜测告诉警察……”

“你都说是你的猜测了,警察会信你才怪呢!”

“不,老郑,因为我已经发现你的漏洞,其实早就发现了,我本不想跟你对峙,我以为凭借我的智慧可以自己推理出来,可惜……老郑,难道你不觉得你故意在一件事情上越描越黑吗?”

“什么越描越黑?”老郑的口气没有刚才那么肯定了,脸上也多出了一些慌乱。

“从我们第一次谈起这个案件时,你就曾经多次对我说,发现尸体的那一天你病了,并且住院了,还住的是一家小医院,你的用意就是证明自己当天既没有在动物园值夜班,也没在家里睡觉……”

“怎么了?”老郑说。

木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刚刚你又旧事重提。也许你自己意识不到,其实这是你的潜意识。也许你并不理解什么叫作潜意识,不过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越想逃避什么却越容易在自身的表现里露出马脚来。这是没办法掩饰的事情,控制也控制不了,所以才叫潜意识。”

“神经病!”老郑不得不甩出了这么一句。

“太凑巧了,实在是太巧了,为什么你早不病晚不病,非得在那一天生病?”木村咄咄逼人,“你以为你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就可以逃脱关系吗?”

“我……我生病了难道是我自己能掌控的吗?”老郑心虚了,声音更没底气,“你……你以为你这么胡猜就是对的?总之我没做什么,就是肚子疼住小医院了,这不犯法吧?警察问我我也是这么说的。”

“好吧,”木村用威胁的口气说,“你不说实话我就去问一个人,那个人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谁?”老郑问。

“阿东,阿东那天替你值夜班,老郑你是不是生病了,阿东肯定能够看出来。”木村冷笑了一下,“现在我和阿东和小桐的关系很好,我要是开口询问,阿东肯定会对我说实话的。”

“你去问好了,总之我什么犯法的事情都没做!”

老郑甩下一句话后,举着手电筒大步流星地走远了,只能看见一束手电筒光在路面上晃动着。为了确保动物园安全,老郑必须走遍整个园子才能回值班室休息。

十九

木村低着头始终不讲话,司徒甜跟在他身后,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动物园值班室,值班室的灯亮起来,里面有个人影在晃动,木村朝门口走过去,值班室里的人正是阿东。

“木村老师,怎么是你?”阿东看见木村,微笑着问。

“阿东你在了,正好,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木村也微笑了一下说。

“好,什么事情,你请问吧?”阿东很认真地点点头。

“今年的春天,动物园的猴山里跑出来两只猴子,阿东,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阿东看了看木村又看了看司徒甜,“怎么了?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当时你在场吗?”木村问。

“我不在猴山现场,但我在值班室里睡觉,那是因为猴山的铁栅栏太低了,猴子从树上跳下来,出来两只猴子,跑丢了一只,有一只脚受伤了留在原处,就是这样,怎么了?”阿东回答说。

“我就是想问问,当天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值班室值夜吗?”木村又问。

“不是,还有老郑,不过后来老郑离开了。他说他有急事,离开得很匆忙,让我帮他住在这里值班。反正老郑已经巡夜完毕,动物园没什么要紧事。可偏偏老郑一离开,猴山那里就真的出了事。还好不是狼或者老虎跑出来,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老郑不是病了吗?”司徒甜也好奇地问,“老郑是病了还是有急事需要离开动物园呢?”

“这我也不知道,记得当晚老郑说的好像是有事要离开,可转过天来,老郑又说是昨天夜里肚子疼,他去小医院打吊瓶了……这是人家老郑的私事,你们问这个做什么呢?”

“那一晚很特别,阿东,你应该知道一些的,对吗?”木村朝窗外看了一眼,他是担心老郑会突然从门外面闯进来,搅乱了屋里的谈话。

“哦,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了,你是说在公共厕所里发现的中年男尸,你们是指这个事情对不对呀?”

“是啊,”司徒甜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情很古怪,所以我和木村先生都挺好奇,不知你当晚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夜里我听到有一只猴子吱吱地叫唤个不停。你知道,猴山距离这里不太远。我被吵醒后就走出去看看,很快来到猴山,地上趴着一只猴子,我就立刻给动物园的兽医打电话,让他来救治猴子。等兽医带着猴子走了,我又回这里继续睡觉,还是我一个人,老郑一直没回来。刚躺下,我就听见外面有很多车子开过来,就是那种很杂乱的声音,我又穿上衣服从值班室走出来,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到动物园大门口,看见外面停了好几辆车子,全部是警车。也许是黑夜的缘故,警车并没有鸣笛。”

“那么你就没走出去看看,打听一些什么吗?”木村问。

“没有,我这个人不爱多事,只要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我就不怎么爱打听。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热闹,看见有两个警察把一个死人抬上了车,死人用黑色的塑料袋子装着。当时我想,很可能是这段路黑,有劫道的匪徒图财害命。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这期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木村想了想才问。

“没有,那时候都夜里11点了,我没有注意,看了一会儿就回值班室继续睡觉了。”阿东回忆了一下,继续说,“至于死的那个人是谁,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因为这地方就是太黑很容易出事,当时不是还传言有色狼出没吗?不过现在好多了,路也修了,路灯也亮了,这样一来就安全多了。”

“色狼的事情你也听说过?”司徒甜问阿东。

“嗯,”阿东点点头,“尤其是过完春节之后,就有人说晚上遇见一个头戴毛线帽子的男人跑出来耍流氓。不过还好,那个色狼似乎并不想真正做什么,他好像是更喜欢抱住女生,把她们吓一跳,然后那色狼就会立刻逃掉。虽然抱一下这种行为不算严重,但是,大晚上被陌生人抱那么一下也真够呛,别说是女人,就是大男人有这样的遭遇吓也吓坏了。”

“我就遇到过。”司徒甜回忆起自己被色狼袭击的经过时依旧心有余悸,她竖起两根手指,说,“而且还遇到过两次……”

“也许那不是色狼呢!”木村低声反驳说。

“不是色狼,那会是谁?”司徒甜问木村。

“我知道色狼是谁……”阿东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木村和司徒甜心里都是一惊,引得二人几乎同时大声发问:“是……谁?”

“唉,还是别说了。”阿东摆摆手坐在一把椅子上。

“说啊,为什么不说?”司徒甜问。

“因为都是我瞎猜的,再说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附近住了,我都不知道他搬去哪里了,说出来还有什么用呢?”阿东回答。

“你是说,自从那个人搬走以后,这里就没有出现过色狼?”司徒甜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啊,所以我猜,那个色狼很可能就是那个人。”阿东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摩擦,他好像是在回忆。

“你指的不会是一个男青年吧?”司徒甜用很慢的语速问。

“对,就是个男青年。哪有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跑出去耍流氓的啊,那也跑不动啊。”阿东笑了,看着司徒甜一脸严肃,他绷住脸,问道,“对啊,既然你遇到过那个色狼,而且还两次,你应该看见了吧,那个人是不是很年轻,而且长得很白很帅气的一个男青年呢?”

“我没看见,两次都没有。”司徒甜摇摇头,“那个人戴着黑色毛线帽子,神出鬼没的,我怎么能看见他的真面目呢?他肯定也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脸。不过我闻到过他身上有一股子烟味,所以他应该经常吸烟才对。”

“没错,他就是经常吸烟,这么说来,很大程度上我没猜错。对了,”阿东抬起脸看着司徒甜,他问,“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打听那个色狼的事情?”

“呃……算是吧。”木村看了一眼司徒甜,让司徒甜少安毋躁,他点点头对阿东说,“是……是啊,司徒小姐无端被骚扰,所以我很生气,想找出真正的色狼。阿东,你还知道什么,能不能全都告诉我们?”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也说了,我这人不怎么爱打听别人的事情,有一些事情都是我老婆告诉我的。我老婆和老郑的老婆经常在一起,郑大嫂好像对那个年轻人挺熟悉,因为她似乎是被那个年轻人雇用了,做保姆之类的吧。听我老婆说,那年轻人的家里挺有钱的,但就是人有点儿问题,很怪的一个人,也许精神不怎么正常,所以才会住在那种旧房子里。那时候平房区还没有拆迁,郑大嫂说,那个年轻人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估计是感情上的刺激,或是被哪一个女人伤害过,所以我觉得那个年轻人很可能晚上出去扮演色狼,因为他恨女人,扮演色狼是为了报复……”

“报复?”司徒甜深吸了一口气。

“是呀,因为受过女人的刺激,所以报复女人。”阿东笑了一下,“呵呵,不过这都是我瞎想的,没有任何依据的,你们也别当真。”

“阿东,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那个男青年的信息吗?”木村一连串地说,“比如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还有他精神不正常时会有什么表现等。”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个男青年也不与别人交流,因为我们原本就是处于不同世界的两种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我老婆跟郑大嫂聊天时,郑大嫂说那男青年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女孩儿,两个年轻人没办法在一起,他才不得不离家出走的。他到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住,有点儿自暴自弃成心跟家长作对的意思。小孩子嘛,尤其是男青年,在他那个年纪都很叛逆的,总之挺复杂的。”

“既然相爱,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司徒甜自言自语地说。

“不清楚,因为家里人反对,所以才离家出走的。”阿东为了讨好木村,不得不多说一些,“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男青年与他父亲的关系很不好,似乎是他父亲强烈反对他与那个女孩儿的那段感情。这也是我猜的,因为有一次我看见那男青年和他父亲站在巷子口争吵,吵得很凶。从只言片语中我听出来,父亲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男青年离开这里,而男青年很固执,他就是不想回家。父亲说不回家住可以,要是想出国留学或者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都可以,可是那孩子就是不听话,他就要住在那间破房子里,好像那房子对他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或者特殊的情感似的。我估计,只是估计,这男青年很有可能在童年时期住过那个老房子,或是在这个房子里出生的……当然,这些都是我胡猜的,对了,我还从他们的争执中听到了一个人,两个人之间的争吵仿佛一直围绕着那个人展开……”

“谁?”木村和司徒甜几乎一起问。

“梅梅。”阿东说。

“什么……什么意思?”司徒甜又问。

“梅梅,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木村说。

“嗯,是啊,”阿东点点头,“就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或许那个男青年爱上的女孩儿的名字就叫作梅梅,可惜梅梅这个名字太普通了,这样不能算作一个线索吧?”

“阿东,你说的这个男青年会吸烟,你能肯定吗?”司徒甜问。

“吸,我看过他吸烟的,有时候他坐在巷子口发呆的时候,就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吸的还都是好烟。”阿东的眼睛一亮,冲着司徒甜说,“你刚刚不是说,色狼接近你的时候,你闻到他身上有烟草味道吗,这就说明我猜测的没有错,夜里扮演色狼的十有八九就是他!”

就在这个时候,值班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咣当一声响,老郑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室内的谈话被打断,老郑用凶狠的目光逐一打量三个人,然后他冷冷地说:“聊什么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没什么,随便聊聊……”阿东觉得事态有点儿不对头,就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

“老郑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问你呢!”木村全然不顾老郑气呼呼的样子,他生硬地问,“案发的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根本就没有生病住院对不对?”

“我说你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真有病?”老郑一手抓住门,把门大大地拉开,“我最烦跟你这样死心眼儿一根筋的人讲话,你赶紧走,赶紧走!”

“老郑,你越是这样畏首畏尾的就越让人怀疑……”木村还没有说完,就被老郑推出了值班室,司徒甜也紧跟着木村走出来。

接着,值班室的门被死死地关上了,木村不依不饶,他对着玻璃窗大声喊:“就算我这人爱钻牛角尖,老郑,你根本没必要发脾气,你这样只能让我更怀疑你。老郑,你那晚到底去了哪里,你故意隐瞒是因为什么啊?”

二十

“梅梅……”

下课之后,木村要求送司徒甜回家,一路上木村都没怎么说话,下公交车的时候,他突然就迸出这么两个字来,有点儿莫名其妙。

“什么美眉?哪有什么美眉?你看见什么了啊?”司徒甜一怔,但见木村一脸郑重其事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又问,“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昨天晚上在动物园值班室里,阿东说过的一个细节,就是‘梅梅’两个字,听起来就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对不对?”

“哦,你是指,阿东从那个男青年与中年男人吵架的时候偶然听到的,‘梅梅’就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如果阿东没有听错的话,梅梅很可能就是那个拒绝男青年的恋人。因为梅梅,男青年受到严重打击才夜里出去突袭女青年排解忧愁。想一想那个男青年也挺可怜的,虽然我没看见过他的脸,但是大伙儿都说那男青年长得很好看……”

“什么意思啊?”木村的脸像包子一样扭曲成一团,“怎么,被美男抱住你很开心是吧?你后悔大喊大叫了是吧?人家长得漂亮就不是色狼了是吧?我长得普通你就报警是吧?你想让那小子多抱会儿是吧……”

“神经病,你说这么多只能代表一点……”司徒甜被木村扭曲的脸逗得想笑,“你这叫吃醋懂吗?”

“不是吃醋,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唉,”司徒甜打断木村,“算了算了,跟你这种没有幽默感的人说这些也是徒劳,那你接着说,你想说什么?”

“我昨晚回去躺在**想了一宿,”木村停顿了两秒钟,说,“梅梅这个名字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梅梅作为儿子的情人,起码在父子之间这么谈论不合适。”

“梅梅是个很普遍的名字呀,怎么不合适了?”

“我假设一下,你听一听,”木村伸出两根手指,“梅梅假如真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梅梅不能和男青年在一起,他是一厢情愿的,她甩了他,他应该恨梅梅,所以才报复女人。这样的推理听起来还合理吧?可是,男青年既然受了情感的内伤,他有必要跟自己的父亲谈感情上的伤心事吗?二十几岁的男人自尊心是很强的,难道这不尴尬吗?他父亲也没必要如此干涉这种事对不对?”

“自己失恋了,对长辈提起,是有些尴尬,你是怎么想的?”

“然后我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司徒甜侧着头问。

“对,不是女孩子抛弃男青年,而是男青年的父亲反对这门亲事或者感情,没准儿是男青年和女孩子的地位相差太大吧,所以,男青年才会跟父亲闹矛盾,赌气搬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住。一般那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极其任性。他不回家,自暴自弃的行为可以视作跟家里赌气,还有夜里跑出来耍流氓,这正是自暴自弃的行为表现不是吗?”

“嗯,你说的第二种可能似乎更合理一些。”

“接着我又觉得不对,那是因为梅梅这样一种类似于乳名的称呼听起来还是有点儿怪。”

“为什么怪?”

“既然父亲反对儿子的婚事,父子两个人的嘴里频频出现一个女孩儿的乳名,是不是让人觉得怪怪的呢?我想到假如我有一天当了长辈,除非对自己非常宠爱或者是十分亲近的人才会用乳名称呼,这样是否更合理呢?”

“我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人和人之间一般都是十分亲密或是志趣相投的人才会彼此之间称呼乳名,这样显得更加亲近?”

“既然父亲对那个名叫梅梅的女孩子比较反感,他没必要称呼女孩儿的乳名,表现得那么亲切更没有必要,这个乳名太暧昧了,应该直接叫名字更合适,听起来也就没那么别扭了。”

“你这样说也有一定道理,虽然矫情了一些。”

“所以……所以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有多大胆呢?”司徒甜已经对木村的奇思妙想麻木了,但她还是很喜欢听,姑且当故事来听吧。

“你仔细琢磨一下,‘梅梅’这个名字,确切地说‘梅梅’这个词,是否是阿东听错了?”木村停下脚步侧着头对着司徒甜,他接茬说,“我的猜测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不是‘梅梅’而是‘妹妹’……”

“妹妹?”司徒甜与木村四目相对,“什么妹妹,姐姐妹妹的妹妹吗?”

“对,我想,阿东听错了,他把‘妹妹’听成了‘梅梅’,因为这两个词听起来太一样了,假如有一点点地方口音的话,是很容易搞错的。如果两个男人谈论的对象是‘妹妹’而不是‘梅梅’,这样一来就很正常了。”

“妹妹,梅梅,这……”司徒甜瞪大眼睛,“你这猜想果然大胆,中年男人口中的妹妹也应该是男青年的妹妹,天啊,这岂不是**了!”

“是啊,所以作为父亲的中年男人当然必须强烈反对,男青年离家出走也就顺理成章,把这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恋人分隔开来,作为长辈,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呢?”司徒甜摇着头迈开脚步朝前走,她说,“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家庭里的两个孩子,即便是再亲密也应该能够把亲情和爱情分清楚,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家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怎么别人家都没事……你这样假设正确的概率太小了,反正我是不相信。”

“你还没有听我把话讲完,等听我讲完了你再下结论好不好?”木村跟着司徒甜走起来。

“不想听了,因为觉得恶心,很恶心,真不知道你接下去还会推理出什么恶心的事情来,不听了,我认为真正心理有问题的是你!”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木村一着急,说出来的话就变得不怎么流畅了。

“你说的不就是类似姐弟恋的丑事吗?”

“不,没那么简单,”木村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哥哥和妹妹很可能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有一个孩子是第二任妻子带来的,你是这个意思吗?”司徒甜蹙眉想了想,又点点头说,“要是这样一种原因的话倒还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两个孩子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要是真的产生了男女之情,孩子双方的家长肯定也非常心焦。就是不知道男青年和女孩子哪一个才是房地产商人亲生的?”

“我觉得应该是女儿,女儿是亲生的。”

“为什么是女儿呢?”

“我是这么想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房地产商人,他的妻子不幸死去,留下了一个小女儿,房地产商人把小女儿视如掌上明珠,但一个人生活很困难,于是他就又找了个女人。我记得小桐说过,曾经住在那间房子里的中年女人看起来不显老,虽然不怎么年轻但依然很漂亮,很有可能,这两个中年男女就走到了一起。女人就带着一个男青年嫁给了中年男人,因为妈妈长得好,儿子也生得很漂亮。”

“结果儿子离家出走了,所以中年男人才没有严厉要求儿子离开那种破地方,因为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司徒甜说。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生活在一起,小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来,慢慢长大了很容易就产生情感,男青年喜欢女孩子,因为世俗观念遭到家里的反对,男青年就一个人搬出来住,这也合情合理。”

“是的,合情合理。”

“再加上男青年生活在寄人篱下的家庭环境中,男青年本来就内向,又十分地重感情和执迷不悟,无法宣泄过剩的情感,精神就出现了问题,导致白天无比消沉,晚上跑出去扮演了色狼。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最可怕的是什么?”

“男青年一旦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激进,越来越变态,而这种病态无人发觉必然会严重,与日俱增的变态心理,会不会令男青年无法控制,从而做出什么可怕的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啊!”司徒甜已经想到木村将要说什么了,“天啊!之前你推理的是绑架不成的撕票,你现在推翻了原来的想法,所谓的不可收拾的事情会是……他把他杀了,可……可他是他的父亲啊?”

“男青年受不了感情上的折磨,那主要是因为房地产商人从中作梗,男青年要是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除掉自己的继父,那么他就不是他的儿子了,这样一来男青年和女孩子的恋情也就变得十分正常了。这就是一个处于叛逆期,思想不成熟的男青年可以想象出来的方法,所以,漂亮的男青年不得不杀人了!”

“每个人都说那个男青年很瘦弱,可以说是弱不禁风的那种样子,他有能力可以杀掉一个大男人吗?”司徒甜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说,“哦,对了,还有帮凶,你不是一直就推测说男青年有帮凶吗,男青年找帮凶除掉了继父,或者他雇用了一名杀手。”

“不,我现在的推理之中没有帮凶了。”

“没有帮凶?可是事实上有两个嫌疑人参与了进来啊!”

“也不能说没有帮凶,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们认为的帮凶或杀手,而是一个我们认识却一直被我们忽略的人……”木村故意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谁?”司徒甜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看向木村,说,“又是……老郑?”

“没错,就是老郑。”

“倒霉的老郑,已经被你怀疑过很多次了……”司徒甜感到哭笑不得。

“连你都猜疑老郑了,这说明老郑的表现非常差,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城府的确不深,很容易就露出马脚来了。你肯定也注意到,老郑昨晚的表现太慌张了,那完全是一副心里有鬼的嘴脸不是吗?”

“这倒是,我也看出老郑似乎在故意掩饰着什么,但我不认为他能够真的参与杀人那种事情,老郑不像是那种人,而且根本没那个必要……”

“也不能说是杀人,不是直接杀人,而是一种……一种……一种帮助吧,对,就是一种帮助。”

“帮助?是什么意思?”司徒甜大声问。

“杀死房地产商人真正的凶手不是老郑,是那个男青年。因为特别的情感,一时的冲动,他把继父杀死在了那个小院子里。可惜那小院子彻底不见了,这下子证据全没有了,但是,还有一个细节可以佐证,就是死者的伤口。死者头顶的伤口很类似高空坠物造成的,这主要说明死者在没有丝毫察觉下受伤,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对吧?为什么呢?因为死者完全不知道男青年会对自己下毒手,因为他是他的继父,所以才毫无防备措施,没想到继子下了死手,继父糊糊涂涂就一命呜呼。这样的推理,你觉得合理不合理呀?”

“我也不知道合理不合理,你每次说出的那些事情我听了都觉得合理,可是你又总是自我推翻。你别问我,你自己觉得合理就行了,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位忠实的听众而已。”

“谢谢。”木村对司徒甜干涩地一笑。

“可老郑是怎么参与进来的呢?”司徒甜用木村惯用的口气问,“这个环节我很好奇,你想明白了吗?”

“老郑的老婆给那个男青年送饭,两人肯定很熟悉。男青年一时冲动行凶了之后,头脑冷静下来一定很害怕,人一害怕就会不知所措地发呆,他当然想不到去把继父的尸体处理掉,报警就更加没有可能了。就在这个时候,老郑的老婆闯进了凶案现场来,她必然也是相当震惊,假如没有那男青年在场,郑大嫂肯定会立刻报警,可是真要报警了男青年就会成为凶手被警察抓起来,郑大嫂不忍心。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都心肠软,况且她与男青年也有了一点点友谊,因此,郑大嫂没有选择报警。女人没主意的时候一般都会首先想起自己的丈夫,于是她就用电话把老郑叫了回来,这就是老郑突然有事急忙离开动物园的原因。”

“哦,原来如此。”司徒甜点点头。

“郑大嫂不可能会把事情的原委在电话里讲清楚,但是郑大嫂肯定控制不住自己惊恐万分的语气,老郑听后心里着急,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告别阿东回了家。回家之后,郑大嫂或者那个男青年就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老郑,就算男青年平日里不爱与人交流,但闯下大祸之后他也老实多了。男青年那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犯了法,知道自己一定要坐牢的。没有人想后半辈子在那种地方度过。男青年害怕了,出自本能,他央求这对夫妻不要报警。老郑夫妇为人父母多年,经不住男青年的哭诉,老郑就……”

“老郑就答应那男青年,把其继父的尸体悄悄处理掉了?”司徒甜觉得这一点有些不合常理。

司徒甜的语气之中带着疑惑,不过,木村并没有察觉出来,因为他依然沉浸在他自己的思路里。木村说:“老郑有辆车子,也就是那辆破旧的用于送货的面包车,抛尸的车算是具备了,这解决了最大的难题。三个人趁天黑把尸体搬上面包车,没有人会察觉,因为他们住的平房区闭塞极了,那地方白天夜晚几乎都没人经过。男孩稍作伪装和老郑一起坐进车里,车开走了,留下了心惊胆战的郑大嫂一个人守在家里。”

“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可以根据一点点固定的线索和固定的结局,从而编造出不同的过程。”司徒甜真心钦佩地说,“就比如当前这个事件,面包车里面有两个人和一具尸体,你可以根据现有的因素开动脑筋编造出许多不同的情节,车里的两个人,一会儿你说是阿东和老郑,一会儿你说是绑匪,一会儿你又说是老郑和男青年,你编造的这些真的让我感到很神奇,真的有些像是数学题,数学题的答案只有唯一的一个,但解题的方法却是多种多样无穷尽的。看来,你真的把这起悬案当成了一道多解的数学题去对待了。”

“你有一个词用得不怎么准确,不是‘编造’,而是‘逻辑推理’,编造是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推理不是,必须要合乎情理,不可以违背逻辑,你懂吗?”

“嗯,就算是我用词不当吧。”司徒甜说,“那么后来你是怎么靠逻辑进行推理的?”

“就像真正解答一道数学题一样,只要找准方向,选好了突破口,那么解题也就相对容易得多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只不过我们的解题方式有些不同,别人是先有题目而解答出答案,而我们是先有答案,在答案的基础之上推理出真相,或者说,用固定的答案反推理出用来迷惑我们的题目本身。”

“嗯,是这样的。”司徒甜点头称是。

木村回忆了几秒钟又说:“事实是,尸体被丢弃在公共厕所里,虽然我认为这并不是最合理和最巧妙的做法,但这是事实,也就是答案。每个人的头脑想的都不同,人在极度紧张害怕的情况下,思维能力就更窄更短浅,所以我认为,把尸体丢进厕所是在一时间的极度慌乱的情绪作用下所做出的不怎么明智的行为。”

“你这样认为也是对的,谁都有发昏做错事情的时候,还别说老郑一个人,谁都有可能因为昏了头发出错误的指令,以至于铸成大错,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

“可是什么?”木村看到司徒甜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就很着急。

“我先不说,我怕说了令你崩溃,你还是先把你推理的全部内容说出来,我再打击你,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能说出什么令我崩溃的事情来?”木村笑了,他更感莫名其妙。

“你接着把你的话说完吧,你快接着说啊!”司徒甜催促道。

“老郑和男青年一起丢弃了尸体之后,因为当时有人在现场,也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民警,老郑不一定知道黑暗里躲着的人是民警,但老郑和男青年肯定吃了一惊,以为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二人慌慌张张跑回面包车,好在是黑夜,黑夜可以掩盖很多事情,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也不见得会看见人脸特征,所以,只要两个人顺利回去还是不会暴露的。”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急刹车了,这个环节也是令警方不解的一个诡异环节,难道真的是因为一只猴子的出现吗?”司徒甜说。

“对,猴子必须是要出现在这里的,这个环节我从来没有推翻也不曾想过放弃,因为猴子逃跑是这一系列线索的重要一环。”木村用力地点点头,继续推理说,“猴子是如何冒险逃脱的我不再赘述,接着说当时的场景。猴子跑得很快,因为担心身后有饿狼追赶,猴子越过动物园围墙很是简单,接着是一路跑,就跑到了那个出事地点。面包车从公共厕所的方向开过来,猴子也碰巧经过这里。看见一团黑影,老郑就下意识地狠狠踩了刹车。车里的两个人一阵心悸,然后一起下车查看车子撞到的是什么。老郑发现了猴子,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紧张,老郑当时只想赶快回到动物园,看看动物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万一真的出了大事,当晚是他值夜班,那么全部的责任就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这都是他玩忽职守造成的……”

“老郑不可能回动物园,因为他刚刚从动物园的方向开过来,而且还知道刚刚自己的抛尸行为很可能被某一个人发现了,再折返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司徒甜说道。

“嗯,这个时候老郑很矛盾,如果老郑开车回动物园必定遭人怀疑,可他要是一个人悄悄趁黑跑到动物园门口看一看,这样是最保险的做法。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肯定比一辆车目标小得多,可自己这辆车子该怎么办呢?”

“就是啊,车子该怎么处置呢?”

“车子有两种处理方法,”木村竖起两根手指说,“第一种就是直接开回家,这是他们当初就设想好的,可是因为车子急刹车后下车查看,浪费了他们不少时间,起码也得花上足足5分钟,要是再开车回去,万一后面有人跟踪,岂不是把灾难引到了自己家门口?这一点稍微有点儿理智的人都能想得出来。”

“嗯,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我估计不是老郑能想出来的,因为我觉得那是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你是说那个坐在车里的男青年出的主意?”

“对,第二种可能是,制造一个假象欺骗警方。”

“把车子停在那里不动是为了制造假象?”

“车子摆在那里是为了制造一个车子被盗的假象,因为只有偷车贼才会做出这种行为。在这之前,很可能男青年已经发现车上留下了血迹,那么这辆车要是开回家万一被警察发现,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这么说来,把车子丢在现场而两个人立刻撤离,似乎还是比较明智的选择了?”司徒甜又问,“难道他们就这么走了吗?那只被撞死的猴子呢?”

“猴子当然被老郑带走了,他不可能会把一只猴子留在现场,那样警察不就发现动物园跟整个案子有联系了吗?警察多精明,要是一味盯住动物园不放,肯定能发现老郑的阴谋,这样一来,老郑就暴露了。”

“说的也是。”

距离司徒甜的住处越来越近,木村与司徒甜故意走得很慢,但楼梯口还是出现在了眼前。二人停下来,脸对脸站着,司徒甜拉长声音说:“可是……”

“可是什么?”木村问,“你刚才就一直可是,有什么疑问只管提出来,你可是什么呀?”

“你现在做好心理准备被我打击了吗?”司徒甜说。

“我从来不怕被别人打击。”

“唉,好吧,”司徒甜叹了一口气,“你前面的推理很精彩,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木村立刻问。

“如果说男青年就是色狼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跟随老郑去抛尸了,因为就在同一天夜晚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个戴着黑色毛线帽子的色狼出现了,而且那色狼还第二次袭击了我,这一点你难道忘记了吗?”

“这……”木村错开与司徒甜的对视,他挠着头皮抬起头望向夜空。

“怎么,受到打击了?不至于吧,你还可以推翻重来,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不,也许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木村像外国人那样耸了耸肩膀。

“是什么样子呢?”

“好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说吧。”

“唉,好吧。”

“我先回去吧,晚安。”

“你路上小心些,晚安。”见木村走出十几米远,司徒甜转身走进楼。

二十一

木村出事了。就在木村送司徒甜回家后,一个人朝公交车站走的时候,他身后面突然驶过来一辆黑色的车,车子停在木村面前,四扇车门同时打开,下来四个戴白色口罩的彪形大汉,木村迟疑之际便被团团围住。

木村有些紧张地问:“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大汉双手叉腰,恶狠狠地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木村反驳道:“你管我是干什么的……”

大汉凶相毕露:“快说!”

木村不得不说:“数学老师,怎么了……”

大汉指着木村的鼻子大声说:“你一个数学老师不好好教书乱搞什么?”

木村生气了,他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还有事,你们围着我做什么,快闪开!”

一个大汉见木村要从人墙里挤出去,他伸出大手按住木村的肩膀稍微一用力——木村毕竟只是个教书的,没什么力气——木村被那人一推就一个趔趄倒在了另一个大汉身上,接着,大汉们发出咯咯的笑声。

大汉嘲讽道:“你看你这怂样,还那么多事,要知道,东西可以随便吃,话不可以随便说,你懂吗?”

木村皱起眉头:“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汉加重语气:“你不要装糊涂,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最好老实一点儿,把自己的嘴巴管住了,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木村问:“你们几个是谁派来的?”

大汉威胁道:“别废话,你现在回答我,你听懂了没有?”

木村的眼神一凛,好像在大汉们身后看见了什么,他大声说:“警察来了!”

木村利用大汉们惊恐的一两秒钟的时间,他用蛮力挤出人墙,朝前面跑去。这地方他很熟悉,前面不远处就是陈健所在的派出所,虽然有四条大汉跟着他,他也并不是很担心。

身后的大汉连骂几句,立刻追逐着木村跑起来。大汉个个膘肥体壮,跑得没有木村快,可惜木村被追心里紧张,慌了神,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就从小路上摔了下去。路两边仍然距离工地很近,挖了很多坑洞用作建设绿化设施,木村倒霉,一不留神就跌入了一个大土坑当中,坑里面有不少碎砖,木村只觉脚踝传来一阵剧痛,然后口中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司徒甜第二天上班时没有见到木村,给木村打电话才知道木村居然住院了,好在木村告诉她,不要太过紧张,他没事,只不过脚踝被摔得骨折了,必须在医院里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下地行走。

下午,司徒甜来到医院见木村,她推开住院部的房门时居然看见了陈健。陈健冲着司徒甜笑了一下,然后他低头对木村说:“好的,基本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不过你真的没记住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号吗?如果你记起来什么再跟我联系,我那边要是查出了什么,我也会通知你。先这样,你在医院好好养伤,我先回所里工作了。”

说完之后,陈健就离开了病房,司徒甜走进去,木村住的这一间病房是单人病房,各个角落都透着舒适整洁,尤其是病房的窗台上还摆放着一盆植物,使得这里不像是医院更像是疗养所。

“哇,这小房间真不错!”司徒甜看见木村并无大碍,她绕着病房走了一圈,连连赞叹,“真安静,还有电视机可以看,住在这里很贵吧?”

“喂,你是来看病人的,你不问我怎么样,你却看那些表面的东西,真让我心寒……”木村仰躺在病**,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我看你除了不能动,都挺好的,对啊,你的脚是怎么弄的?陈健怎么还会来这里看你?”司徒甜问。

“昨晚我差点被人暗算了,还好我跑得快……”

“啊!暗算,有谁要暗算你呢?”司徒甜惊呼道,她万万想不到,暗算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现实中。

“肯定是凶手派来的人,我能从那四个人的口气里听出来,他们企图威胁我,让我不要继续再查那起案子了,这更加说明这起案子的复杂性。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证明了我已经通过我的推理查出来了一些真相,那些人害怕了,也被惊动了,所以才会在昨天晚上开着车子一直跟踪我、威胁我,目的是让我中止对案子的调查。”

“你是说昨天晚上有人跟踪你,那不也同样在跟踪我吗?”司徒甜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所以这些天你要时刻小心。我这脚都这样了,也没办法送你回家保护你了。不过,那些人的目标主要是我,他们只是想恐吓我,倒不是想杀人灭口,要是真想杀人灭口的话,他们开着车子直接撞向我岂不是更省事……”

“好了,你别再说了!”司徒甜捂着胸口,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既然这样你就别跟这个案子较劲了,而且这里面也没有你什么事,算了吧,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哼!”木村冷笑一声,他看向司徒甜,“你觉得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男人吗?”

“哎呀,你还要怎么样?”

“他们越这样,我就越是不服气!”

“你的脚都这样了!”司徒甜指着被高高吊起打了石膏的伤脚,“你还能怎么不服气啊!”

“反正我把我猜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陈健了。我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明白,别以为我现在不能随便行动了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哈哈,他们真的是妄想。等着瞧吧,虽然我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但是,我还是会用我的头脑,把涉案的所有坏人搅得人仰马翻,你信不信?”

“你这个人……”

“我想,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出现在动物园……”

“为什么呢?”

“这太简单了,应该说凶手暴露得太简单了,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木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司徒甜。

“你快说啊,好不好啊?”

“因为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并且有能力通风报信,呵呵,那个人除了老郑还会有谁?”

“是呀?”司徒甜忙问,“老郑会被抓起来问话吗?”

“抓起来也是活该,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谁让他不跟我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但愿老郑不要因此而受到牵连……”

“你同情也没用,他要是真的做过了什么,就必须受到相应的法律惩罚,因为,法律永远是最公正无私的,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木村的口水都喷出来,他说得太激动,导致那只伤脚被牵动了一下,疼得他哇哇乱叫。

“唉,你注意点儿好不好,我真拿你没办法……”司徒甜上前扶住木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