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的世界是一片灰色的话，凌皓辰就是这片灰色里唯一一抹色彩，我只需要看着这片色彩，就能勇敢地活下去。但是此刻，这抹浓烈的色彩突然淡了，让人迷失了方向，分不清未来与过往。
01
自从上次跟叶子在酒吧分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最后一次找我的时候，是来告诉我要辞职的事情。
我当时在洗手间洗衣服，手上还沾着洗衣液。见叶子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急忙冲干净双手，然后在身上抹了抹，不解地问道：“你辞职做什么？”
叶子有些无奈，说道：“打算北上去追求自己的舞蹈梦啊。”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优秀的舞蹈家，穿着漂亮的裙子在聚光灯下跳舞，多美啊。”
骆七七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在我耳边回响起来。我问叶子：“一定要北上去寻找舞蹈梦吗？一定要辞职吗？”
“嗯！”叶子点点头，说道，“我爸爸已经帮我联系上了B市那边的舞蹈学院，我想去参加考试，况且……”叶子吸了口气，有些强颜欢笑，“况且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我才能重新开始。”
我明白叶子的心情，没有再追问下去，便问起了她离开的时间。
“下周三下午6点的飞机。”叶子轻松地说道。
“真的？”我问道。
叶子“扑哧”笑出了声，说道：“我又不是骆七七，干吗要骗你？”
我苦笑道：“到时候我去机场送你。”
“行啊。”叶子无聊地在我的宿舍里左转右转，说道，“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淡淡地应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嗯。”
见我不多说话，叶子离开了。
关于离别，我经历太多，任何生离死别，每一次都会在我的心里烙下很深的伤口，以至于终于有一天开始变得麻木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每个人都要学着放下和失去。
话人人都会说，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叶子走的那一天，下着不大不小的雪。她戴着浅灰色的帽子，对着我卖力地笑着，以至于我没有发现她笑容背后的忧伤。
“去了那边后，你会认识新的朋友。”我说，“你记不记得我，我不介意，但是，我真诚地希望你过得快乐。叶子，你很像七七，所以最初我不想与你交心，但现在，我们彼此已经不能说‘不能’的话了。”
“我明白。”叶子伸手抱着我，往我身后看了一眼。
我说道：“他没有来。”
叶子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在等他。”
叶子说完，提着皮箱就进了候机厅。她走得很快，没有丝毫停留，没有回头，什么都没有，潇洒且果断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飞往B市的飞机从我头顶掠过，我才慢慢回过神来。
叶子也走了。
我失笑，手指缠着包上的流苏，都走了，生命里又只剩下穆少白跟凌皓辰，一个我不想伤害，一个我不愿辜负。
但是，如果真的只是离开，那该有多好。
第二天中午，我在公司食堂吃饭，耳边忽然传来电视机里的主持人的声音，提到了A市飞往B市的飞机。
我立即站起来，跑到电视机前，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昨日18:49分，CI9171客机因天气原因而坠毁，无一人生存。”
CI9171？我的身体从里到外感到一阵冰凉，我急忙掏出手机，查询昨天晚上六点整的客机到底是哪个航班。
我颤抖着手，眼泪簌簌地落在手机屏幕上，屏幕上跳出来的一行字让我有些窒息。
CI79171……就是叶子坐的那架飞机啊！
“叶子……”我张大嘴巴，喉咙像是被谁的手扼住了一般，急促地呼吸着，却又倍感压抑。
我连连后退，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旁边的同事吓得惊叫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关切的声音传来。
我茫然地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周遭的人像是幻影一般在我眼前重叠，我寻不清方向，跌跌撞撞地穿梭在人群里。
“叶子……叶子……”我念着叶子的名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忽然，一个人朝我张开双臂，我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扑上去抓住了他。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然后柔声说道：“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了……”
我贪婪地吸吮着他怀中的气息，然后缓缓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凌皓辰……
我轻轻呼唤着他，一头埋进他怀里，不省人事。
我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看见了骆七七，也看见了叶子。我跟她们介绍对方，她们的笑容是那么天真无邪。
忽然，我与她们之间升起一道光芒，极为刺眼，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不见她们了。
“七七……叶子！”我惊呼着，伸出手，在地上抓了个空。
我浑身一阵疼痛，这才慢慢醒来，刚才因为这个噩梦，一下子从**摔到了地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抬起头，凌皓辰跑了进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别怕啊。”说完，他搂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靠在凌皓辰的肩上，默不作声，方才的恐惧还在我的心里盘旋。
好一会儿后，他哄好了我，低头问道：“念，你饿不饿？”
我坐起来，疑惑地看着他。
凌皓辰一脸得意的模样，说道：“我做了爱心晚餐，特别香。”
我听着，眼泪涌了上来。
我如同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嘟着嘴，极不情愿地想哭。
“不吃不吃，咱们不吃就是了。”凌皓辰连忙来哄我。
可是哄不好啊。
叶子已经去世了，而且是尸骨无存。叶子才25岁啊，这么好的年华里，她还要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难道接近我的人真的都会被上天夺走梦想与生命吗？
“念……”凌皓辰轻轻地呼唤着我。
“你别管我！”我没好气地冲凌皓辰吼道。
是的，你们都别管我，你们一接近我，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杨言笑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扫把星，讨人厌的扫把星！
我挣开凌皓辰，不管他在后面怎么唤我，我都无动于衷，跑得异常快。
都离开我吧，不要再靠近我了。
叶子的死让我断了所有联系，在漆黑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个礼拜。
我出去的那天，有些睁不开眼。纪大海说我就像是一个被关进小黑屋七天的人一样，没精打采，骨瘦枯黄的。
待在家里的七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正好我出去的那一天是叶子的葬礼，叶子的爸爸因为工作还没有交接，所以晚了两天出门，但是他还没出去的时候，就听闻了妻女的噩耗。
我来到叶子的葬礼现场，凌皓辰和穆少白也在。
这天下起了绵绵细雨，我撑着黑色的雨伞，像是被遗失在世界的孤草一样。
祭拜完了叶子，我就离开了那个地方，有可能是永远离开。
凌皓辰和穆少白跟在我后面，直到我们在岔路口分开，都没有说一句话。
在CE的第三年，穆少白给我报告了一个喜讯，说是在一家国企签到了一份足够买栋小洋房的合同。
“恭喜。”我微笑着对电话里那头的穆少白说道。
穆少白也笑了笑，没有多说，然后问我：“周六阿辰有场比赛，一起去为他加油吧。”
我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把地址和具体时间发给我。”
挂了电话一分钟后，我就收到了穆少白的短信。
周六，我打扮得简单得体，先是约上了穆少白，然后一起去了凌皓辰比赛的地方。
凌皓辰的摩托车还是那辆火红色的。
我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前面为比赛欢呼加油的女生，仿佛看见了骆七七。
我忍不住笑了，指给穆少白看，说：“你看，之前我第一次来看凌皓辰比赛的时候，骆七七和杨言笑就站在那个位置，当时的加油声中，就数他们俩的声音最大了。”
穆少白微笑着说道：“当时我们也是坐的这个位置。”
我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那个时候你还是学生，现在都已经毕业工作了。”
穆少白笑道：“那个时候你不也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都已经出落得这么水灵了，别人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我看在你这里是把美容刀。”
我被穆少白逗笑了，没再说话。
今天阳光很好，心情也很好。
忽然，一只手覆上我的手背，然后轻轻握住。
我心里一慌，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穆少白的眼神黯然，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然后他一直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眼神，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凌皓辰一如既往地坐了冠军的宝座。
当他领了奖过来找我们的时候，把手里的鲜花递给我：“粉丝送的，给你。”
我没有接，偏过头，问道：“你还有粉丝啊？”
“那可不？”凌皓辰在我旁边坐下，说道，“我微博的粉丝有400万好吧。”
“僵尸粉吧。”我说道。
“那也好过你只有250个粉丝。”凌皓辰气愤地将鲜花砸在我怀里。
“要举办庆功宴吗？”凌皓辰问道。
“要。”我和穆少白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此默契让我有些尴尬，凌皓辰倒没有看出来，拍拍胸脯说道：“广场吧。”
那一顿饭，我和穆少白足足宰了凌皓辰好几百块，凌皓辰在付账的时候，指着我和穆少白骂了整整半个小时。
02
不久后，公司举办圣诞晚会。
晚会那天，我们部门被拥有公主情怀的老大拉着表演了一个所谓的浪漫爱情故事。
是骑士拯救公主的故事。
从前，有一位漂亮的公主，出去玩耍的时候遇见了恶毒的老巫婆，老巫婆嫉妒她的美丽，便给她吃了有毒的红苹果。结果，公主吃了苹果就昏死过去，路过的骑士看见公主，忍不住上前亲吻了她，公主就被骑士救活了。
这种抄袭《白雪公主》的童话故事真是非常棒，我相信安徒生醒来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可爱的老大指着我说：“纪青念，你来扮演公主吧，我们部门女生少，就数你最漂亮。”
“哦。”我在一旁淡淡地应道。
若不是因为凌皓辰和穆少白也会参加，我才懒得参加这种幼稚的话剧排演。
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骑士这个角色居然是穆少白来演。可爱的老大说，纵观全公司男生，只有穆少白适合骑士这个角色。
她还让我知足，说被穆少白吻是何等的荣幸。
第一次排练的时候，我老是出状况。穆少白就会很耐心地帮我解释这种戏感，我偷偷问穆少白：“这么幼稚的游戏，你也玩得这么开心？”
穆少白压低声音说道：“为了不辜负别人的好意。”
我继续吐苦水：“我5岁就会写这种故事了。”
穆少白也附和道：“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出演的就是骑士……”
“两位主角，在聊什么，那么开心？最后一场了，纪青念，你躺**去，穆少爷，你准备好台词要救醒公主了。”
我和穆少白准备就绪。
我躺在铺满玫瑰花的**，耳边传来穆少白深情又肉麻的情话，然后，我感觉到穆少白压了下来。
不会要真的亲吻吧？
我吓得睁开眼睛，一只手抵在了穆少白的胸口。
“纪青念，你干什么？”导演老大发话了。
穆少白轻声说道：“相信我。”
我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豁了出去。
穆少白戴着骑士手套的手掌贴着我的脸颊，然后将大拇指按在我的嘴唇上。他慢慢俯下身，柔软的双唇贴在他的手指上。
我能感觉喷在我唇边的热气，穆少白久久未离去。
“纪青念，你该苏醒了。”老大在旁边提醒。
我慢慢地睁开双眼，穆少白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闭着眼睛，将嘴唇慢慢地从他的手指上移开。
圣诞晚会上，我沉睡在铺满玫瑰花的**。
穆少白念完誓言，双手捧着我的脸。然而这一次，他没有用大拇指抵住我的双唇，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穆少白就要亲下来了，怎么办？
我心里开始慌乱起来，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忽然，台下响起一声大喝：“等一下。”
我惊讶地睁开双眼，穆少白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叫停的是凌皓辰，他奔上台来，对穆少白说了句抱歉，然后扶我起来，骂道：“还不走？是不是蠢？”说完，他抓着我的手腕，带着我逃离了晚会现场。
我身后一片哗然，我看不见观众的表情，更看不见孤零零地站在台上的穆少白的表情。
我只看得见凌皓辰的背影。
凌皓辰拽着我一口气跑出好远，大街上人来人往，目光全部被吸引过来。
“凌皓辰！”我甩开凌皓辰的手，有些窘迫，“你干什么？”
凌皓辰喘着气，说道：“我不想让穆少白亲你。”
我有些不自然，躲避着四周人的目光，低声说道：“可你这样会让我很丢脸，让穆少白很难堪。”
“那我不管，我都没亲过你，他穆少白凭什么要亲你？”凌皓辰此刻简直就像一个无赖。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双手叉腰：“你敢说你没有？”
凌皓辰抬头看着天，说道：“那次不算。”
“莫名其妙。”我啐了他一口，转身往回走去。
凌皓辰一把拽住我，问道：“你还想回去啊？”
“我不回去怎么办？那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不行！”凌皓辰站在我面前，张开双臂拦住我，理直气壮道，“我不让你回去！”
“为什么？”我不解。
“不为什么。”凌皓辰说道。
真幼稚，一股怒火从我的胸腔里往上涌，我紧锁着眉头，说道：“凌皓辰，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你都已经是26岁的人了！26岁！”
说完，我又往旁边跨了一步，凌皓辰果断拦住我，目光坚定。
“让开。”我冷冷道。
“你要想过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我站着不动，紧紧地盯着他。
凌皓辰张开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他偏过头，说道：“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你说什么……”我的心微微颤动。
凌皓辰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认真地说道：“我说，我喜欢你，很喜欢。我也曾想忘记你，但是我做不到，太难了，比考一所大学都难，比让我原谅那该死的校主任，原谅害死杨言笑的阿龙都难。我没有办法，我翻了好多书，找了好多网页，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忘记一个人，但是我发现这些根本是徒劳，因为……”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处，“你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我抽回手，转过身，不想让凌皓辰看到我的眼泪。
凌皓辰笑了笑：“念，你这几年，你问问自己，你忘了我吗？你能忘得掉吗？”
“有什么忘不掉的……”我紧紧地握着拳头，忍着哭腔说道。
我愤怒地转过身，狠狠地瞪着凌皓辰，哭道：“我为什么忘不掉？你说我记得你有什么好啊……你从来都是这样，每次都走得那么决绝，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的背影对我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你甚至还劝说我去接受别人。凌皓辰，你在我心里已经塞得满满的了，我到底要怎样去接受别的人啊？”
或许是情绪失控，我将这几年的委屈和思念通通发泄出来。说出来之后，我的心里无比畅快，却又异常疼痛。
凌皓辰急忙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凌皓辰霸道地搂过我的肩膀，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脑勺，吻如雨点般压了下来。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我的嘴里，咸咸的。
我愤愤地推开凌皓辰，打了他一巴掌。
凌皓辰皱着眉头，再次将我搂入怀中，疯狂地吻了下来。他似乎将多年的不甘和想念全部融在了激烈的亲吻之中。我无力挣脱，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
渐渐地，我有点儿贪恋他唇间的温柔，但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
我睁开眼睛，发现路人正惊讶地望着我们。
我使出全身力气，将凌皓辰推开，然后转身跑过了马路。
“念！”凌皓辰在身后叫着我。
我刚想回头叫他快些回家，却在回头之际听见了响彻天际的碰撞声。
我整颗心犹如被掏空了一般，缓缓回头，凌皓辰的身体高高飞起，然后跌落在另一辆小轿车上，转瞬又被弹出去，滚落在地，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面包车撞飞好几米。
我望着乱成一团的马路，忘记了走路，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该干什么。
怎么可能？明明我的唇上还留着他的温度。
我望着那辆蓝色的车子，突然感觉很压抑。
车顶留着殷红的鲜血，地上也有一些血红的印子。
前面围着一群人，在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我整理好衣服，然后拍拍脸颊，微笑着说道：“凌皓辰，我这就过去你那里，等会儿我过去的时候，你要从地上爬起来，跟我说和我开了个玩笑。”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睁大了眼睛。
可是睁大了眼睛，眼泪还是会掉落的啊。我看不清路了，我看不清前面的行人了，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凌皓辰，你在哪里？
我跪在地上，手机因为握不住直接掉在地上。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挤进人群里，看见他躺在血泊里，面目全非。
03
“嘀嗒嘀嗒——”墙上的时钟在一步一步走着，身后有人给我披了件衣裳。
“凌皓辰！”我猛地惊醒，发现凌皓辰还躺在**，旁边仪器上的心电图虽然微弱，但好在还在跳动。我松了口气，累倒在**。
穆少白走到床的另一边，问道：“今天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
“嗯。”我点点头，伸手抚上凌皓辰的眉头，问道，“怎么都三个月了，他的眉头还是这样皱着啊？抚都抚不平。”
穆少白给凌皓辰捏着胳膊和大腿，说道：“可能是肌肉僵硬了吧。”
我担心地问道：“那是不是皓辰醒来之后，会因为肌肉僵硬而不能活动啊？”
“所以现在要每天给他按摩。”穆少白说道。
我点点头，帮着穆少白一起给凌皓辰捏身体。
我边捏边说：“皓辰，我奶奶说，外星球超人还会再回来的，你别急，我可以等。”
中午，华叔和纪大海也来了。纪大海带来了鸡汤，给我盛了一碗。
我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凌皓辰的唇边：“皓辰，喝汤。”
纪大海忙说：“皓辰不能吃东西，这个鸡汤是给你带的。”
我将鸡汤喝进嘴里，然后俯下身亲吻凌皓辰，将鸡汤递送进他的唇齿间。
“青念！”穆少白过来拉着我的手。
我抬起头，一脸委屈：“少白，皓辰怎么不吃东西啊？”
穆少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问道：“青念，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你们怎么了？”我看着一脸担忧的三个人，觉得有些好笑。
华叔走过来，劝说道：“青念啊，你回去休息休息吧，你都一个多月没好好休息了。”
“不行。”我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我要等皓辰醒来，我怕他醒来看不见我，他会害怕的。”
穆少白走到我身边，撩起我的刘海儿，微笑着说道：“可是青念，你现在因为没有休息好很憔悴，所以必须回家休息，不然皓辰醒来看见你这么憔悴，他也是会心疼的，不是吗？”
也对，还是穆少白说得有道理。
我点点头。
穆少白提议送我回家，我答应了。
到了家，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说道：“穆少白，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一个人害怕。”
穆少白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担心地看着我：“我不走，念，你没事吧？我看你有点儿不对劲。”
“我没事。”我说完，泪如雨下，“就是想念凌皓辰了。”
穆少白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我突然问道：“穆少白，你说有平行世界吗？”
穆少白怔怔地看着我，说道：“你希望有的话，就会有的。”
“真是这样就好了。”我笑道，“这样的话，在我们的平行世界里，有另一个我，有另一个凌皓辰，还有另一个你、骆七七、叶子。在平行世界里，他们过得十分快乐，那里没有伤痛，没有死亡。”
“念……”
我低声笑着：“我知道不可能，我只是幻想罢了。”
穆少白站起来，将我扶起来：“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我机械地跟着穆少白回了房间，穆少白给我盖好被子，轻拍着我的头，说道：“乖，听话，睡觉吧。”
我睡不着，说道：“穆少白，无论是哪一天，只要我等到了凌皓辰，我就打算嫁给他。”
穆少白的手停在我的头顶，末了，他缓缓笑道：“那一天我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我会祝福你们。”
得到这样一句肯定的话，我才安然入睡。
我看不见穆少白心底的眼泪，或许是我害怕去看。
那是凌皓辰出事之后我睡得最好的一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梦里，我穿着洁白的婚纱，被纪大海牵着，将我的手放在了凌皓辰的手里。
凌皓辰成为植物人的第四个月，穆少白来跟我告别，他说他要去一趟日本，去那边进修，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我刚想说要不要送穆少白去机场，但一想到叶子的事情，我就没有说出来。
我说：“一路顺风。”
穆少白点点头，对我说：“皓辰醒了就给我打电话。”
“好。”我点头应道。
穆少白直接去了机场。他在我们家的信箱里留了一句话：我选择放弃，青念，你要幸福。
那张明信片是我后来才看到的。
一年后。
我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一年，凌皓辰也昏睡了一年，丝毫没有动静。
我凑近凌皓辰耳边，给他讲着故事：“凌皓辰，你想不想知道你出去工作之后，那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吗？要是时间可以重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接听你的电话，跟你多讲几句话，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敞开心扉，解除误会，重新在一起了，对不对？”
我当凌皓辰在认真听，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但是我什么都不能说，憋在心里很难受。你说得没错，我们之间错过太多时间了，所以你要答应我快点儿好起来，好不好？”
我替凌皓辰捶着大腿，说道：“你呀，华叔现在年龄大了，你就只有我了，知不知道？你要快点儿醒来，不然我就被别人抢走了。我可不想跟别人走，因为喜欢你，我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不想跟别人在一起。皓辰，我……”
我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凌皓辰的脸。
那是什么？他的眼角流着泪吗？
我连忙凑过去，真的是泪！凌皓辰流泪了！
“医生！”我急忙大喊道，“他……”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分明看见心电图剧烈地转了几下，然后成了一条直线……
医生听到喊声，匆忙赶来，见到这个情况，立即进行抢救。
两分钟之后，心电图还是没反应。
医生取下口罩，走到我面前，遗憾地说道：“节哀吧。”
节哀？我忍不住笑道：“真搞笑。”
医生叹了口气，走了出去：“坚持了一年啊，唉。”
我关上门，走到凌皓辰的病床边，看着他眼角的眼泪，我上前亲了一下。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是身体凉了吗？
我赶紧给凌皓辰盖好被子，然后趴在他身上。强烈的恐惧感从我心里升腾而起，凌皓辰身体的凉意透过被子，传到了我的骨头里。
我站起来，没有哭。
凌皓辰，你知道吗？你在我灰暗的世界里是一抹浓烈的色彩，现在，这抹色彩不见了，我心里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的城市，在你流泪的那一刻崩塌，从此暗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