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叹了口气。
他知道徐以恒的一切，也知道这股莫名的戾气从何而来——妹妹的惨死。
世界多一个善人，少一个恶人，自然是好。
可遇见一个杀一个不对，人都有好坏一面，包括他徐以恒。
这些道理，只要脑袋没坏都知道，秦明看了眼徐以恒不停流血的手，又看了眼宋然星。
宋然星猛呸嘴里鲜血，还好，仅差一点吐到徐以恒身上。
否则，这场面难以制止。
宋然星倒是个不怕死的少年，他的侍女沫薇儿好像同样如此，润泽双眼透露着不友好。
只是徐以恒比他们高出半截，压根没放眼里。
若是再早一点出手……
青衫儒士好像真能看破人心，只是一个眼神便让徐以恒打消这个想法。
“估计这整座洞天福地，都在这位秦先生的眼里。”
徐以恒只怪自己不强，没能杀了两位让他恶心的小孩子，不，不叫小孩子，要叫‘人’。
“罢了。”
徐以恒挥挥手，转身走去。
秦先生让他居住这里，而不是囚禁这里，算是对他很仁慈。
若是换个天圣利用他，恐怕就要像吕道玄对待妹妹一样，残忍。
“等一等，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徐以恒停下脚步。
真没想到，这少年还能说出这样挑衅的话。
徐以恒不怒，转头反笑，本想说出什么让秦先生难堪的言语，比如“太好笑了，这个少年他要教训我，秦先生你说该怎么办？”
可他转念一想。
“自己凭什么让秦先生难做呢？”
一切都是他仁慈。
换句话说，徐以恒在‘欺负’秦先生的仁慈。
徐以恒没说话了。
至始至终不可把别人的仁慈，当作自己的仰仗。
“让那一天早点来吧……”
只是说出带着‘乞求’的话语。
走进较为精致的别院，关好院门，徐以恒去屋里坐着，再没出来过。
这时。
宋然星才抱拳弯腰道：“秦先生好。”
秦明始终望着关好的木门，似乎在想着什么，久久未言。
好久后，秦明才点了点头。
“别招惹他，你就没事。”
换句话说，再招惹他，就有事了。
宋然星咬了咬牙，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刚才那白发男子差点捏死自己的侍女，他可是一点谦都没道！
秦先生未多言，身影消失后，宋然星看了眼小侍女脖颈。
脖颈手掌红印清晰可见！
“你没事吧？”
“少爷，没事的。”沫薇儿乖乖摇了摇头。
在这寒碜的鸡弄巷里，少年少女穿着很不一样，一位干干净净的白衫，一位没沾染任何泥秽的绿裙。
他们旁边来了位卷起裤脚的朴素女孩，与这位女孩比起来，他们妥妥世家子弟。
陈小陈地道的鸡弄巷少女，爹娘早逝，在精致别院的对门，那用木栅栏围着破烂瓦盖屋子，便是她的家。
曾经，有很多媒婆可怜她，没经同意，主动为她做了好多好多媒事，只要陈小陈愿意，就可以过上比这好很多的日子。
所以，她现在还住在这儿，算是拒绝了很多‘好意’。
“这不是陈小陈么，上山捡药累不累？”
宋然星经常说一句话，“要是累的话，可以来当我侍女，你只需帮我暖脚，剩下的杂活，全是沫薇儿的。”
沫薇儿嗔怪了一声，“少爷！”
宋然星笑了笑，挡在陈小陈的面前，注视她清澈又明亮的眸子。
认真问：“考虑清楚没有？”
陈小陈那双干净眸子，古井无波，但却是最好看的，比沫薇儿好看出不知多少倍。
陈小陈营养不良，身子有些瘦小。
所以宋然星歪脑注视，“当真不考虑考虑？”
陈小陈扯了扯嘴角。
“多久没漱口了？”
宋然星赶忙捂嘴，立起脑袋来，后撤数步。
“你过分了，陈小陈。”
陈小陈默不作声，朝着精致别院对门，自己家走去。
到了晚上。
突然间下起大雨，这时候是陈小陈最困难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夜不能寐。
屋顶的破瓦盖遮不了大雨，平时小雨，屋内都会积起一滩水，这大雨滴滴答答，像是把瓦盖击穿了一般，屋子成了瀑布场地。
陈小陈没有太多钱找专业盖屋的人士，自己学了盖屋，把屋顶洞给补上，也依然漏水，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明天还要上山采药……”
想到这，不得已将念头放到没人住的精致别院那里，陈小陈决定每日采更多的药草，自己再省吃俭用一点——一定要找人，将自己家屋顶重新盖一盖。
陈小陈将裤脚卷至膝盖，淋着倾盆大雨前去对门。
熟门熟路撞开屋门。
“再容小陈住一晚，谢谢了。”漆黑又温暖的屋子，让陈小陈无比安心，把屋门关好，雨声变得很小，很宁静。
偶尔来一声雷响，也只是闷闷的声音，不是那种一惊一乍。
可这时。
一道声音，令陈小陈吓得当场尖叫。
“不用谢，你去**睡吧。”
声音自然是徐以恒的声音。
轰一声！
一道闪雷，让陈小陈一刹望见个白衣身影。
在这么漆黑的环境下，突然见到一个白影，是多么诡异！
陈小陈心都快吓没了。
徐以恒意念一动。
赤红噬魔焱将整个屋子点亮。
这下更加温暖。
小女孩蜷缩在地面，瑟瑟发抖。
徐以恒没好笑道：“勇敢点，这世上没有鬼怪。”
小女孩颤巍巍抬起头。
只见一位白发男子散着头发，整个人也就眼睛和眉毛是黑色。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脸颊，熟悉空洞目光。
是他？
陈小陈这才舒展开身子。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我来到这，就是住这里。”
“你是这里的主人？”
“现在是。”
没想到从小时长大至今，这院落居然有人回来，陈小陈站起身，“抱歉打扰了，我这就走。”
可走到屋门，停下脚步。
她捏起拳头，似乎下定很大决心，道：“这位大人，能不能让我住一晚？”
徐以恒毫不犹豫地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女孩。
一团火苗飞去女孩身边，从头到脚萦绕一圈。
原本全身湿漉漉的女孩，全身干燥。
陈小陈蓦然怔在原地。
“大人，您是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