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蔡知道娘亲很伤心,但自己一点安慰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抬脑瓜子,注视着。
直到很久。
屋内绽放出来的灯火,让影子延伸出了围墙,妇人流出一滴眼泪,“刘汉,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那老头子真是我找来的师傅?”
刘汉默不作声,“先吃饭,儿子还饿着。”
妇人才不听,骄横着:“你先给我回答!”
刘汉回答不了。
他没有秦先生那种奇妙手段,可以将来龙去脉清晰映入别人的脑海,他刘汉这辈子只会打铁。
妇人今天不知道个理由,是不会进屋。
刘汉很无奈。
“蔡儿,你进去吃饭吧,不用待在我这儿。”妇人推了推孩子。
刘蔡向前踉跄几步,站稳脚跟,站回来。
刘蔡也知道,娘亲与爹爹之所以反目,全是因为自己拜师的问题。
“不就拜个师嘛,我刘蔡随便找一个便宜师傅,也能成才哎!”
是可以成才。
可成到何种地步,当父母的自然是想看到子孙越高越好。
只是刘汉已经释然。
以后儿子的路,自己走就好,做父母的少操心,也不会落下反目成仇的境地。
妇人又推了推刘蔡。
可刘蔡这次使足力气,死死站住原地。
刘蔡不愿走,始终要陪着娘亲。
妇人一个感动。
天底下咋有这么好的孩子?
哪里忍心让孩子陪自己不吃饭啊,妇人牵起孩子的手,不等了,走向充满灯火亮光的客堂。
立马有饭香飘来。
刘蔡跳起高脚,飞奔去桌上。
而后。
一家子吃着饭,无一言。
只是妇人眼泪掉得很是厉害,每吃一口自己男人做的饭,眼泪如水顺着筷子流入碗里。
刘汉用意念抽出一张手帕,飞向妇人的眼角,轻轻擦拭。
妇人快哭出声来,脖颈哽咽着。
妇人一切都知道了。
知道那个天圣师傅不会再来。
知道刘汉不是通玄,而是一位了不起的天圣。
知道那白发青年,比他刘汉还要强上一点!
一幅幅清晰的画面映入脑海里,每一张都有刘汉为子求机缘的沉重身影。
在一处山间。
有白衣身影双手负后,炼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器灵器。
有魁梧身影跪看白衣,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又在山间。
有白衣身影站在魁梧身影跟前。
那拥有魁梧身影的汉子,叩拜了第一个头,只求白衣收儿为徒。
可惜。
白衣没答应,甚至没看一眼汉子。
汉子卑微如一蝼蚁。
妇人根本不忍直视之后的场景。
心如万蚁啃噬。
不敢接受地看着没了双臂的男人,直摇头。
“你傻不傻?”妇人语气颤抖。
刘汉沉默,无一言。
妇人也知道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什么?
她的记忆回来了。
那日。
徐以恒在院门收刘蔡为徒,自己横插一脚。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妇人质问自己发抖的心灵,时间久久,烛光摇曳。
吹进屋门的风,有些凉了,桌面剩下些残羹冷炙,妇人收拾着。
“娘亲。”
刘蔡吃完饭,还没去睡。
妇人摸了摸刘蔡的头,柔声道:“快去睡吧,没事了,娘亲一切事情都没有了。”
刘蔡点点头。
烛火摇曳的客堂里,只剩下还在悉心收拾桌子的妇人。
妇人开心。
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自己男人做的饭呢。
不由觉得好浪漫的。
妇人擦了擦眼角,眼睛怎么也止不住的酸。
收拾完一切,吹熄客堂的烛火。
妇人站在院落外,眼里倒映着月光,好一会,妇人走出了院子,走出了鸡弄巷。
夜深人静。
茫茫无人的街上,妇人一个人走着,慢慢地,她到了小镇中间,塾院门前。
“还能不能弥补?”
门开了。
青衫儒士摇摇头。
“我死行不行?”
妇人轻描淡写说出来。
秦先生略微惊讶,低估妇人前来的决心。
妇人跪下,额头重重扣在地石板上,咚一声响,速度极快,毫不犹豫!
抬起额头,额头血肉模糊。
妇人知道。
求白衣青年没用。
只有这位青衫儒士,尚有一丝机会。
“事不过三,就算求我也没有用。”
妇人再次重重磕向石板,头脑昏阙,天旋地转,可妇人依然清楚知道一件事情,求青衫儒士出面,让白衣青年重新收蔡儿为徒。
这一切起因,全部是她一手造成。
只是可笑。
现在才知,自己居然成了这么恶心的女人,势利眼、高傲、看不起人,一切能让人恶心的,她全占了。
“先生,我不配刘蔡母亲,我可以再也不见刘蔡,我也可以去死,什么什么都愿意,只恳请那位大人收他为徒,可好?”
秦明摇头。
这一切醒悟太晚。
徐以恒可是被妇人种种恶心到不行,心中冷如冰霜,任是求天求地也没用。
妇人心如死灰。
心中怒反问自己。
怎么能是自己造就的呢?
啪一下。
妇人猛扇一巴掌。
怎么能是自己造就的呢?
妇人真疯了一般,又扇自己一巴掌,同时心中反问一句话,怎么能是自己造就的呢?
妇人不再停留塾院门前,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边摇头,边喃喃道:“怎么会是自己造就的呢?”
啪!
脸扇出血痕。
但。
妇人好像感觉不到疼。
一直扇自己。
一直重复一句话。
啪!
每走一步,就有一声响彻大街。
走过石拱桥。
妇人面目全非。
若此时有人看见,绝对惧怕得合不拢嘴,妇人犹如活s人,没有了感情。
她在以她自己的方式,赎着莫须有的罪。
因为。
徐以恒从来没有怪罪他们一家,只是因为他们的原因,没能收到徒罢了。
妇人想要用莫须有的赎罪,换徐以恒重新收徒,已是不可能。
可妇人任然抱有这一点希望。
最后。
走回家里。
秦明治好了她所有伤势。
所以。
她一切都是白费。
只是从此,多了一个木讷的女人,没有心跳,没有感情。
只是在孩子面前,嘴角会有一丝。
亲溺的微笑。
……
日后。
五十天。
冬。
一把神剑出炉,仅此器灵器。
而三天后。
就是小镇抗天道的日子。
徐以恒不打算再回去看看陈小陈,决定在此山间默默等待天道的到来。
“去。”徐以恒轻声念道。
悬在空中的三尺长剑似乎听懂了,朝着某个方向迅猛奔去。
空中。
拖拽出一条七彩色的云尾,好看而又绚烂。
这是照着红云城某位白衣男子的剑,仿造而成。
那位白衣男子很帅。
剑也很帅。
徐以恒清晰记得。
曾经救过他一命。
“算是纪念……”
剑名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