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似水,似锦,似墨黛绫罗;日芒胜火,胜炎,胜三月花红。
数日转瞬即逝,少年盘膝于被衾大**,呼吸天地灵气,吐纳日月精华。
那几近干涸的灵海中再度充盈。
目下,少年幽冥气狂暴,灵力盈满,浑身上下满满皆是煞气斗志。
丁小磊豪气万丈,大有睥睨天下,脚踏八荒,剑扫六合之气魄。
莫说那塔神使者,便是塔神亲临,他也敢掰下几颗牙来。
咚咚咚。
敲门声舒缓,若有几分漫不经心,又似有数丝熟捻亲昵。
拉开门,小翠浅笑吟吟地立在外边,温顺地好似家养的猫儿。
“公子,吃饭了。”
女孩稍稍屈膝,侧身鱼贯入得屋内,将那端着的漆盘搁于桌上,取出碗筷,一一放好后侍立侧旁,面带浅笑瞅着少年。
“妮子真是贤惠的很。”数日相处,少年却是习惯了这女孩事无巨细,尽数安排妥当的风格,从容不迫地掸开衣袂,坐于方凳上含笑打趣着“他日定会嫁个好人家,不要害羞嘛,说说看,瞧上哪家小伙了,我替你保个媒。”
少年这没羞没臊的话,却是惹得女孩再度双颊飞霞,双手拧着衣袖,顿显局促。
丁小磊爽朗大笑。
数日来,除了打坐修炼、恢复灵力外最主要的乐趣便是逗这姑娘。
每每皆是闹出个大红脸,却仿若熟透柿子。
“人家才不找呢,要找也找公子这样的。”
少年微愣,旋即急速敛去稍纵即逝的错愕,换上副困惑的表情。
“嗯?你说啥。”丁小磊神色若寻常,佯装未闻,笑着打趣道“这初春季节便有蚊虫出没啦,嗡嗡嗡的。”
小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这不似告白的告白,不曾想少年竟未曾听见,当即跺脚含羞离去。
“桌上碗筷,还请公子自己收拾。”
妮子且羞且怒,转身离去,撂下去不轻不重的话,却令少年笑意更甚。
“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丁小磊笑着摇头,却是毫无被唐突的不快,兀自夹菜吃饭很是惬意。
莫说,这小翠的手艺还真是可以。
简单的寻常鸡肉蔬菜,愣是做的有滋有味,比少年的厨艺也相去不远。
“真是挺贤惠的。”
瞧着女孩背影,少年敛起嬉皮笑脸,若有所思。
不大会功夫,满座菜肴尽数落了他腹中。
吃饱喝足的丁小磊,打了个嗝,很是熟练地收拾碗筷,端出门去。
正午时分,晴空万里,骄阳当空。
来往村民纷纷同少年打招呼,神色中除了客气与尊敬外倒无惧怕膜拜。
这几日来,丁小磊与他们在村庄中同吃同住,不曾有半分所谓的“仙人”架子,到朴实的如同自幼便生活在村中,是众多质朴村民中的一员。
这份恬然随和,却是为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因喜欢而生出的尊重,而绝非惧怕而诞出的有隔阂的疏远。
不过,少年孩提时,的确是在村庄中长大,如今重返田园,闲暇之余,领着村中一帮半大小子,下河抓鱼,上树打鸟,闹得是鸡鸭不宁、牛哞猪奔。
尤其是村口的那条大黄狗,自出生以来便不曾见过这等破坏乡村宁静的“凶徒”,奈何那总是吊车尾,却甚爱追着少年满村乱转的胖娃娃,每当大黄狗要龇牙咧嘴时,总是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
“阿花,那是仙人哥哥,不准咬。”
数次夹着尾巴灰溜溜躲到一边时,这位曾经的村庄守护者,心中总是恨恨然。
“不是狗爷怕了你,着实顽童太调皮。”
自顾自的安慰过后,大黄狗无奈地趴在地上,以双眼死死瞪着少年,好似眼光便足以将他杀死。
用罢午饭,洗完碗筷,少年甩了甩手上水珠,在村民们和善的目光中,再度同那帮半大小子耍成一片。
端的是派田园风光独秀,孩提嬉闹天伦之乐。
光,兀然晦暗。
众村民齐齐脸色发愣,丢下手中的活,驻足望天。
清空万里无云,恰如圆饼的烈日边缘却是被撕扯了一块,好似被顽皮的孩童偷吃了去,露出块暗红的色斑。
旋即,色斑好似肆虐的蝗虫,不断吞噬着残存的骄阳。
不大会功夫,大半日头便已然幻化成黑暗。
“噢噢噢,天狗吃太阳咯。”
天真烂漫的胖娃娃跳跃着鼓掌,无比欢快。
男孩的话语,提醒了在场的村民,纷纷冲上前去抱起自家的孩子便折返回屋子。
顿时间家家门扉紧闭,户户窗棂不开。
唯独那胖娃娃一脸茫然地瞧着蓦然便空****的村庄。
汪汪汪。
那条大黄狗很通人性,抽了抽鼻子,嗅出空气中危险的气味,当即猛冲上来,衔着男孩的衣衫便向后扯动。
“嗯,怎么你家大人不将你领回去?”
少年收起嘻哈笑意,望了望天,又瞅了瞅正同大黄狗角力的男孩,带着几分忌惮与防备,奇道。
老村长说过,天狗食日之日,便是塔神使者降临之时,他虽然担忧胖娃娃的安危,可他此刻根本离不开寸步。
此时,村庄屋外已瞧不见半个人影。
“胖虎,是三年前从村子外摸进来的,没人知道他从哪来,也无人知晓他父母是谁,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侧旁老村长悠长凝重的声音响起“因见其胖嘟嘟的、虎头虎脑的,便给他起名胖虎。”
丁小磊微愕。
这小男孩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好在村庄居民朴实,他倒不似自己年幼时,吃了许多苦头。
如此想到,少年却是心生感慨,顿起同命相连的感觉。
“将胖虎抱回屋去吧。”老村头扭过头,冲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位乡老吩咐道。
言谈间,整个太阳已然尽数化作黯淡的红褐色,好似聚了汪浓得难以化开的血水。
“这天,倒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
老村头不无感怀的说道。
此刻,虽是烈日化成血水,可无影中却有无尽的煞气传来,刺得老村头是双眸难开,稍稍注视了会那日头后,便低下脑袋,一个劲去揉那刺疼的双眼。
异变,突起。
窟窿般的暗褐色血日中,依稀走出个人影,旋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个手持三叉戟,头戴凤羚冠的黑袍黑铠兵士。
“外族入侵,塔神敕令尔等,速速献上气运童男,以作祭祀。”
气运,童男?
少年微眯着眼,眼角余光冷冷瞧着那位五官隐在黑色布帛中的兵士。
在那执戟兵士的身体周遭,少年竟感受到股股熟悉的味道,倒有几分类似体内的幽冥气。
不过却又稀薄许多,仿若萦绕在骨骼周围幽冥气蛇稀释了百倍。
丁小磊回想起老村头数日前同自己所说,童男被献祭后,村中青壮便会急速衰老身死的事儿,不觉得猜度出了其中的些许缘由。
这所谓的气运童男,怕是便身系全村居民气运。
瞧似只是以童男献祭,实则乃是以其为引子,将大半个村庄的居民性命作为血祭,以阻杀他们这些踏入秘境中的弟子。
可恶。
这秘境中的村庄居民,却是如同那所谓的塔神豢养的韭菜,每隔五百年便割上一茬。
这真真儿是视人命如草芥。
“童男不曾有,杀你的少年倒有一位,倘若有胆,尽管来取便是。”
丁小磊怒喝一声,持龙吟星辰剑在手,衣袂猎猎随风摆动,浑身上下好却尽是煞气。
嗯?
那黑甲持戟兵士冷哼了声,倒是有些意外。
数千年来,倒是头次收割人命“韭菜”时,会遇到阻拦。
他反要发怒,却仿若感受到了什么,轻放下举至半空的长戟,瓮声瓮气道。
“何处跑来的无知小辈,莫要扰了本神办事,速速退去。”
寥寥数语,却是令那老村长喜出望外,一颗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而少年更是心中有底,这纸糊的大仙,泥捏的神偶,怕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我偏偏便扰了,如何?”
少年面露讥讽,丝毫不退,反而踏步向前,举剑向天,大有杀上苍穹,弑神诛仙的架势。
“烦人。”
那持戟黑甲兵士啐了口,舞动长戟,凭空画出个赤色圆圈来。
顿时间,孩童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那百余木屋中飞出数十个半大的小子来,其中便有那神情惶恐的胖虎。孩童们纷纷飞入那圆圈之中,旋即红圈向两侧蔓延,形成个巨大的赤色气球。
孩童们哭的更厉害了,挣扎着要逃出赤色圆球。
“莫闹,我只取一人即可。”
那持戟黑甲不再去瞧少年,很是不耐烦的呵斥道。
丁小磊冷笑。
这黑甲将视线偏转,不再聚焦在自己身上,不知是惧了还是不屑。
“倘若本小子一个也不许你带走呢?”
少年猛然怒喝,却是真真儿惹恼了那黑甲,但见他回过头来,无形之中煞气更甚。
“无知鼠辈,本神不欲多事,你倘若非要找死,不介意成全你。”
哈哈哈。
少年仰头大笑,声震九霄。
“拿来的狗头涂粪,冒充道馆泥仙。”对于那黑甲的威胁,少年却是浑然不惧“今日,本小爷便要斩了你这狗头神仙。”
话语方落,却是惹恼了那蜷缩在村头的黄狗。
但见它立起身来,冲着少年狂吠数声后,飞快地夹起尾巴,窜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