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至，音先到。
與那此人耳膜的呱噪相隨而來的，還有那令人反感的情愫。
少年皺了皺眉，兀自打量著擺放在跟前的各式靈寶、仙丹。對於這惡意詆毀、心懷不軌之徒，他實在懶得浪費精力與視線去打量。
丁小磊懶得搭理來人，那令人生厭的貨色卻也是不願多光柱這其貌不揚，隻會“胡吹”大氣的黃口小兒。
“小玉啊，兩年未見，真真兒是想死哥哥……本道了。”
令人作嘔的套近乎，別有用心的套近乎。
少年清晰聽聞耳畔有輕微的歎息聲傳來，那喚作小玉的迎賓女弟子伸手在臉上揉了揉，努力擠出些許笑意，轉過身去。
“喲，卻是藥竹真人，這許久未見，卻是哪陣風將您吹來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這小玉端的是再心懷厭惡，卻也不敢得罪這位金主“您先前在天機堂寄賣的丹藥，唯剩下這幾枚三轉玄玉丸了。”
少女陪著笑臉，做出副親昵地模樣，可身子卻是下意識地遠離他，心中頗多防範。
“共計靈石八千三百七十六枚，天機堂扣除兩成的寄售費，尚餘六千七百餘靈石，我這便取來。”女子衝著少年告了個罪，提拉著裙擺，急急下樓，好似恨不得趕緊將手頭事兒處理完畢，離他遠些。
丁小磊回以微笑，示意她無礙，仍是一言不發，仔細打量著那天機堂三層中的寶物。
咚咚咚。
急急的腳步聲傳至。
少女去而複返，手中提著個鑲著鉚釘的紅木盒子，輕輕放在那藥竹跟前後，抹了把額頭汗漬，長舒口氣。
看來，這箱子不輕。
“嗯，不少。”少年身子背對著那藥竹，但卻能清晰地聽聞他拎起木盒掂量的窣窣聲響“小玉姑娘也拿了不少提成吧？”
他嘿嘿笑著，不忙著將木盒收入納戒，反而抓起把靈石，遞出去。
“喏，拿著，賞你的。”
靜謐的小樓，零星有些許靈石自那藥竹指縫間漏出，墜在靈石堆中，發出叮叮當當聲響。
半晌，未聞少女踏步的聲響。
“真人好意心領了，天機堂有規定，不可私下接受貴客的饋贈。”少女陪著笑臉，一顰一語中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客氣“提成這事兒，與其他姐妹一樣，拿的都是天機堂規定的數目，勞煩貴客關心了。”
小玉不愧是老手，言語圓滑，既不得罪人，也極好的保全了自己。
嘎嘎嘎。
那藥竹真人的笑聲，猶若待宰的老鴨。
幹癟中有著明顯的不滿。
嘩啦。
那把靈石被他重重地摔在木盒中，又砰的聲合上。
“小玉啊，我之前去中遊宗門時，同你說的事兒，考慮的如何啦？”
藥竹心術不正，卻也還是強忍著性子，旁敲側擊著。
少女嘻嘻哈哈。
“您是說那幾枚三轉玄玉丸吧。”小玉不露聲色地轉移話題，話語中帶著不似作為的惆悵與為難“真人技藝太高，這可是三紋丹藥，價格堪比上品靈寶，而且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有這財力購得起的真人著實不多。”
她稍加停頓，徹底將話語轉移。
“這不，來了數位客人，應該是很有購買意願的。”
少年眉頭微微皺著。
這小玉怎麽回事，想將自己當擋箭牌？
可她下麵的話語，卻是打消了少年的不悅。
“我們天機堂有規定，每次隻能接待一批次客人，要不我先請分堂堂主同您飲茶敘舊？或者請別的姐妹小哥暫陪著？”
語落，他衝著側旁一位年紀略長，言談舉止很是老道的男弟子招了招手，示意讓他來接待。
那弟子立馬歡笑著走上前來。
無論是寄售，還是購買。
他們都能拿到不菲的提成。
這位藥竹雖說人品極差，很難伺候。
但卻也是有著三分本事，也算是天機堂玄陽分堂的一位主要供貨主顧。
加之他手下有條靈石礦脈，時不時的也能送些好東西來。
看在靈石的份兒上，受點氣也是值得。
“真人，要不我們內堂商談？”
那弟子很是和氣，甚至帶上些許諂媚地向藥竹打招呼。
“談個屁，你也配？”藥竹罵了句出口，卻是撕去了偽裝“本道人堂堂金丹真人，再三給你這小丫頭片子臉色看，還真把自個當回事了。”
“區區煉氣境的弟子，若不是瞧你有三分姿色，真當本道人閑的無聊，同你這螻蟻般的存在廢話啊？”
這話已然是**裸的了，弦外之音，呼之欲出。
“老子就是看你長得還行，打算拿靈石把你砸**去，你居然還給臉不要臉，正當自己是貞潔烈女啊？”
端的是小玉涵養再好，聽聞此話，也險些炸毛。
“藥竹真人，您這是什麽話啊。”別瞧她仍在笑，可言語中已然多出幾分冷然和譏諷“您借著我天機堂寶地寄售，我受人所雇賣貨，著實未曾受過您半點恩惠啊。”
這話還算是中規中矩，可下麵的言語，卻聽著令人有些刺耳。
“您那麽有本事，咋不自己開家店呢？”
此言卻是暗藏玄機。
眾所周知，這天機堂乃是四境中唯一存在的買賣寶物、接受任務的地方。
他藥竹算老幾？
最多是這道境下遊宗教，玄陽宗中稍有幾個靈石的暴發戶而已，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甚至還不如小玉。
雖說她隻是煉氣境弟子，可好歹是天機堂雇傭的；而藥竹真人，就算是金丹真人，可在那些巨頭眼中，連屁都不是。
見藥竹被懟的麵色通紅，卻愣是沒膽量反駁，說大不了自己開家店之類的話語，小玉繼續刺激他。
“活著您拿著您那丹藥、靈石礦脈的衍生品，自個出去擺個攤啊。”小玉嬉笑怒罵間，字字如針“莫怪我沒告知您，這小鎮的店麵都已然爆滿了，倒是街道盡頭，有不少賣瓜果蔬菜的攤販，您要不也去插個旗？以您這麽高貴的身份，金丹境的修為，怕是那些賣菜的挑糞的根本不敢同您掙搶呢。”
一席話說下來，氣的的那藥竹老道是麵如豬肝，氣的是三屍神跳。
“周星師兄，勞煩你去請堂主來，接待下這位貴客，順便替他選些鋪子啥的。”
小玉是徹底被惹毛了。
大不了，以後不賣他的貨就是了。
翻了個白眼，行了數步，很是靦腆地衝數人微微而笑。
“不好意思，讓諸位看笑話了。”
少年尚未言語，那沐溪仙子卻是撫掌大笑，旋即猛然一拍那少女肩膀，險些將她砸到地板中去。
這位沐溪仙子可是金丹真人，而小玉不過煉氣弟子，興奮之餘，卻是下手毫無輕重。
“不錯不錯，本仙子很欣賞你，若是你們堂主問罪於你，我們替你開脫。”沐溪仙子大喇剌的模樣，那有半點修道仙子的模樣，倒似的講究江湖義氣的女俠雌匪“小磊，待會多付點錢，可莫讓著藥竹真人小瞧了我。”
小玉苦笑著，揉了揉自己那生疼發燙的肩膀，麵帶苦笑地謝過沐溪仙子。
少年麵色更苦。
得，敢情不要師姑您花錢是吧。
更何況，人家未曾得罪我們，蹚這渾水作甚。
好人你做了，花錢我來？
唉。
丁小磊歎口氣，瞥了眼身旁的李鑫陽。
後者仰麵瞧天，似乎頭頂上的天花板上，有著無比玄妙的神仙道法。
“這事，怕是不得善了。”
少年歎了口氣。
果然，那藥竹真人被氣得臉色由紫轉紅，有白皙一片，哆嗦的嘴唇，好似秋風瑟瑟吹過的殘葉。
他不傻。
天機堂不能得罪，分堂堂主不能得罪，能入得天機堂三層的至少也是八品客卿，在未曾弄清對方來曆之前，驀然得罪，也絕非好事——更何況，那好似白雪敷麵、冰晶玉肌的女人，靈力波動極為強勁，至少也是金丹初期的強者，而且言語間極為霸氣，看來她便是此行人的頭目——那仰麵瞧天的男人，外溢的氣息比女人更強，那焉了吧唧的家夥，到現在一言不發，若對他發難，不嚳於捏軟柿子。
倒是那雙頰猶若刀削的年輕人，年輕氣盛、氣息淩人，而且那那女人讓他付賬，八成是個跟班的心服——初上三層樓閣時，也聽聞他大言不慚，認為三紋靈丹不過如此，更是“羨慕”有靈石礦脈之人——小子，算你倒黴，就決定拿你立威了。
雖說打狗也需看主人。
但自己好歹也是金丹真人，同他主子修為相同，日後找個極為，贈些靈石丹丸給他主子，揭過此事把手言歡便是。
自己大庭廣眾之下，被個弱女子給羞辱了，若不找回場子，他日後如何在玄陽立足。
此番折返，卻是身係重任，可不能墮了威風，折了名號。
主意打定，他卻是麵帶譏諷，嘴角盡是冷笑。
“哦？”藥竹老道前挪幾步，雙眸盡是淩厲的挑釁“你所謂的接待的貴客就是這幾位？”
少年聳聳肩。
得，自個咋說的？
這事兒沒得商了吧，不過與他無關，你兩口子惹出的事兒，自己解決去。
“尤其這小子，我先前就看他不爽了，不知天高地厚，他怕是從未見過三紋靈丹，更不知曉功效吧，這才如此大言不慚，還妄稱自己能煉製五紋靈丹？”
嗯？
少年微愣。
事兒有些不對啊，這藥竹老道，咋衝自己來了。
愕然地四下細瞧，映入眼簾的卻是吃吃而笑，幸災樂禍的沐溪、玉華這對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