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臉人,除非話語太欠揍。
那蓬慧老道原本陰鷙的臉頰,乍聞此言卻是陰沉的都能擠出水來。
若非他自個跑將出來,攔住正欲痛下殺手的淩風、赤泉,他恨不得想碎了這小子條胳膊再說。
不過,這年頭最多也隻是在心中盤算發狠而已,瞧著身後那化作殘瓦碎礫的數丈樓閣,還是少觸這小子黴頭的好,自打在那劍鋒上同少年數次交鋒,這位曾經的金丹境真人,如今妖校實力的魔門中人,心中多少對他有些忌憚,這小子太過神秘,而且似乎永遠有著後招。
“哼,我們的賬,日後慢慢算。”
蓬慧妖道微眯著眼,臉頰升起數分憤懣,卻是別過頭去,不瞧少年。
倒是那淩風、清泉相視一笑,瞧向少年的目光多出幾分別有意味。
“據說你同秘境妖族相善?”
赤泉握了握手腕,渾然副大人大量的模樣,隻是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少年毫不示弱,目光迷離地瞧著那不遠處化作殘垣斷壁的議事大廳,嗓音渾厚,倒像個唏噓老矣、淡看世事的落寞豪傑。
“熟悉的很,那暗日妖王,乃是我義兄。”
丁小磊的表情同話語完全不搭,不過那故作深沉的模樣,卻好似在提醒麵前兩位“高高在上”地妖道將軍,瞧,連你們高手布下禁製的議事大廳,我都能隨手打爆,你們莫要同我充楞裝傻,故作大度,若是給小爺惹毛了,連你倆一塊幹翻。
那二人,麵色一滯,卻是略有尷尬。
這眼前少年,瞧著是唇紅齒白,削瘦的臉頰,有似刀切。沉穩、篤定,卻又好似人畜無害。
可這完全是迷惑的表象。
能夠轟塌禁製護罩的議事大廳,眼前此子絕非良善之輩。思索間,二人卻是朝著身後的蓬慧妖道遞去個略帶感激的眼神。若非他出言阻止,動起手來,這小子起用秘寶,在諸聖門弟子麵前丟臉事小,倘若有性命之危,那可就著實玩笑開大了。
“小友,內堂閑敘。”
淩風淡笑,卻是微側過身子,做出個請的手勢。
少年也毫不推諉,負著雙手,大大咧咧,渾然不懼地模樣向著那坍塌過半的數丈閣樓行去。
此番,他丁小磊乃是隻身前來,先前耗盡體內靈力、神識,乃是故意為之。若不能鎮住他們,給個下馬威,不僅會被瞧輕了,更是有性命之憂。
議事廳內。
滿地的碎瓦殘礫已被仆人收拾幹淨。
掌上燈火的正堂上,鋪設著條大紅地毯,直達門扉。正堂兩把高背桌椅放置於小桌左右,背後的屏風上,掛著副手繪的江河山川圖。紅毯兩側,對立整理地各自擺放著八張背椅齊腰的方凳,其後,更有近百張相同的椅座。
丁小磊年幼酷愛聽說書,瞧著眼前這幅光景擺設,倒是覺得此地更似那書中落草為寇的匪徒聚義廳,更根本沒有丁點休閑正道之士的議事廳模樣。
少了些許清新脫俗,仙氣繚繞卻是多出不少草莽匪氣,煞意戾氣。
分賓主落座。
那正堂兩把交椅自然是赤泉、淩風二人,而少年卻是坐得了正堂之下,左手第一張交椅的位置。
無論是修仙正道,還是魔門妖族,皆以實力強者為尊。
隻不過,修道一脈,更多了幾分內斂,而妖族則是**裸,毫不加掩飾。
“小磊兄弟,我新玄陽的建立,還真的對你仰仗許多啊。”
淩風妖將,目光閃爍,確實顯得格外客氣。瞧他模樣,渾然是多日未見的摯交好友,促膝而談,哪還有半點先前喊打喊殺,意欲傻子而後快的戾氣。
丁小磊也不謙虛,很是隨意地擺了擺手,帶著數分理所應當的不以為然。
“全憑我那山璽義兄送了幾件沒啥大用的寶貝,要不然,還真沒法從追殺中逃出身之,來見二位。”
對於狐假虎威這套,這貌似木訥純良的少年,玩的那是個爐火純青、得心應手。
他滿臉無所謂,好似這根本便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兒。
見他這副模樣,原本便心存猜疑,摸不清少年底細的二人,眸子中忌憚之意更甚。
赤泉衝少年拱拱手,臉頰上帶數分輕快。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瞧著他那副愛才慕才惜才的模樣,哪還有半點先前怒斥小賊時的凶神惡煞,簡直便是個愛惜後輩晚生的模範先輩。
都是舞台上的精英,戲子中的翹楚。
少年輕微的撇了撇嘴,極不易被發覺。按捺下內心的不屑,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頗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惶恐。
有來有回,這戲演得卻是頗為精湛。
“承蒙厚愛,著實不敢當。”
少年謙卑無比,端的是副極為尊重師長的晚血模樣。
“有前途,有前途。”
見少年“不計前嫌”,對二人尊重有加,那淩風、赤泉,心中大悅。
這丁小磊雖是正道修士,可同那秘境妖獸有著斬斷不了的聯係,也便能看作同他們魔道妖族頗有淵源,加之為人謙卑,懂禮規,知進退,修為強悍,著實令二人生出了數分親近,甚至真的升起了愛才之心。
若是路人,對他們謙卑敬畏,那是理所應當可麵前這少年,乃是舉手投足間,毀去禁忌、轟毀樓閣的存在。
這邊好比同樣是時日作揖,練氣弟子的客氣,同金丹真人的禮遇,能一樣嘛?
數據寒暄,雙方那瞧不見、摸不透的間隙,卻好似愈合了不少,淩風堆起滿臉笑意,撚著那白色長須,很是善意問詢。
“小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啊?”
少年早就在等他問這句呢。
卻見他立起身來,整了整衣衫,長揖及地,格外謙卑地言語道。
“擅闖山門,確實有事相求。”他稍稍停頓,好似在整理思緒,緩言慢語道道“一來,想請二位釋放玉槐與洪全,前者乃是晚輩的授業尊師,後者乃曾有恩於我。”
淩風瞥了眼赤泉,以眼神征求了後者意見,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這才笑著言語。
“知恩圖報,不忘尊師,二人理應該放,隻是他們好歹是金丹真人,若能加入我聖教,著實能增添幾分戰力,奈何他們冥頑不靈,好說歹說,死活不願加入——此時先擱置一旁,你且繼續往下說。”
見對方說了個活套話,少年心知有戲,隻是在等自己是否給出足夠的籌碼,此時若在逼迫太急,反而適得其反。
衝二人報以感激的微笑,少年不徐不疾,再度開言。
“其二,小子同藥竹真人立下賭約,比試煉丹之法,望請諸位作個見證。”
哦?
赤泉麵有困惑,拿雙眸去瞧那淩風,後者卻是淡然而笑,附耳數語,應當是將那藥竹的身份來曆,敘說於他聽了。
片刻爾後,那赤泉卻是眉宇微皺,麵有質疑,但見他攤於茶桌上的右手很不規律地敲打木質麵板,發出嘟嘟地聲響。
篤。
但聞他猛然停住手指,以清楚的聲響完結,旋即臉上掛起數分淺笑。
“那藥竹道人,雖說修為不高,不過區區金丹初期,可起煉丹實力乃是三品丹師。”他目光炯炯,死死盯住少年,好似不願放過他臉上哪怕最為細小的神色波動“你可曾有把握?”
見他目光灼灼,如刃如劍。
少年絲毫不懼,直勾勾地回視,心中神念急轉,可話語卻是沉悶篤定。
“晚生不才,曾煉出五道丹紋的,十全大補丸。”
他心生七竅,不過電光火石間,便已然察覺並揣測出對方的心態、打算。
丁小磊卻是來曆神秘,能破滅堪比金丹境界真人全部修為攻擊,方能轟破的禁忌,這已然證實了他修為,或者說同秘境暗日妖王山璽那不同尋常的義兄義弟情誼。
可丹師、藥師,無論是修仙正道,還是魔門妖族,都是極其看重並全力拉攏的存在。
小到私下切磋,大道正邪爭鋒,都會流血受傷,都需要藥師、丹師的救助。
可以說,一名一品藥師便能抵得上十個築基修士,或是妖兵修為的妖族弟子。
丹師,甚至更在藥師之上。
藥師,進可救人,退可殺生,已然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但藥師所製藥劑多數不能在正麵爭鋒中使用,隻能事後療傷救命,或事前散布殺敵。
而丹師,煉製出的丹藥,隨時隨刻可用。
對陣殺敵,電光火石間一枚聖丹或者毒丹,足以殺敵無形,或是瞬間扭轉形式。
此等保命的無上存在,是所有勢力都恨不得多多益善的。
能夠煉出一二道丹藥聖紋的,被尊為一品丹師、藥師能煉出三、四道的,是為二品可眼前這少年,竟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曾煉出五道丹藥聖紋?
那可是十名妖將、或是道統境真人都不換的存在。
這是大言不慚、胡吹大氣?
還是胸有成竹、天縱英才?
一切都得比試過後再說。
見那赤泉麵色時赤時白,少年心知他此時定是內心搖擺不定。
到底是信那藥竹老道,還是信麵前這年不過二十的少年丁小磊?
著實是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