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宇微蹙,目含困惑,卻是不知曉對方乃是何意。
那沉鵬妖王,咧嘴微笑,掌心虛按,一股玄妙氣勁,順著肩膀脈絡,侵入少年體內,順著奇經八脈,遊走於寸寸骨骼。
“你乃魔門聖體,若非此間人多眼雜,小妖理應叩拜我妖族聖子。”那沉鵬妖王壓低嗓門,音凝成線,順著少年耳膜傳導進來,卻是無比虔誠尊崇“待此間事了,還望聖子隨我同往教門聖壇,蘇醒血脈,傳承萬年魔功。”
得問此言,少年心中困惑更是大盛。
先前聽從體內那玄妙聲音,未曾離去,可不曾想,竟惹來這麽一出戲來。
魔門聖子?
聖壇血脈?
著實令他有些如墜雲霧,愕然無知。
“這太乙鏡境,我倒是知曉。”少年稍加思襯,學著對方音調,將語氣壓得極低“這水晶聖宮,是何物?那擎天玉柱,又是甚?”
見少年滿臉困惑,不似做偽,沉鵬妖王微微皺眉。
“這太乙鏡境,乃封印著魔祖奈何天的頭顱。”
回想起那偌大的,無數飛石組成的碩然巨頭,少年倒是感覺額頭微燙,下意識地撓了撓腦門,內裏可是曾被烙下過紅印。
雖說後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可終歸有些心悸。
他嘴角扯出些許淺笑,方要自諷有些杞人憂天,兀然好似察覺什麽似的。
萊非天?
魔祖?
這名字怎麽這般熟悉。
搜腸刮肚,神念急轉,片刻後,他那自諷的淡然淺笑卻是化作了森然苦笑。
當初在那巨鯤腹中,不知緣何跨越了千年時間長河,被那妖族魔門的至高無上存在所譏諷的家夥,好似就是萊非天。
自己千躲萬躲,不曾想,還是同他撞到了一塊。
機緣捉弄,甚是可笑。
“你是說,魔祖的名號,乃是奈非天?”少年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征詢著。
見他麵色有異,那沉鵬妖王卻是不由得生出幾分猜忌。
“有何不妥?”
見其麵色有異,丁小磊趕緊換了副極為好奇的神色。
“倒無不妥,隻是在所閱的古籍中,似乎並未瞧見過此名字。”
得聞此言,那沉鵬妖王卻是微帶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這道門中的虛偽貨色們,以正道自居,對我們絞殺防範,自認為對我們了解甚多,實乃可笑。”沉鵬妖王麵帶揶揄,卻是不以為然“你不知妖祖奈非天,也是正常,他數千年前,曾為搶奪位陸地神仙,耗盡千年壽元,所煉製的蘊藏天地大道的三寶,卻意外被個小毛賊所傷,後被斬作三截,鎮壓在這玄陽地界。”
少年強忍著心中的詫異,不敢露出些許神色破綻。
對方怕是萬萬不曾想到,他口中那該當千刀萬剮的小毛賊,正是麵前被譽為魔門聖子的丁小磊。
“日前,聖壇祭祀們接到天諭,說是聖子臨世,血脈將醒,妖祖複生。”
嗯?
這妖祖的蘇醒,與自己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難不成這便是所謂的解鈴還須係鈴人?
“可是,我額頭上並無烙印啊。”
少年不敢言說自己的烙印已被抹除,小心翼翼旁敲側擊。
那沉鵬妖王微愣下,再度分出些許妖力,直逼少年額頭。
滾燙的熱意,在他腦門赫然而生,紅芒稍縱即逝,那被抹除的赤色骷髏六芒星一閃而過,攝人心魄。
“並未抹除啊。”沉鵬妖王笑道“這烙印可是刻在你神魂上的,就算腦門骨骼上的印記被抹除,魂魄上的印記卻無法被擦除。”
呃。
少年額頭滲出絲絲汗漬。
當初的一年之約好似即將到來,先前自己以為烙印已消,不曾想還在。
這下,麻煩了。
不過無所謂,不就是些許靈石的事情嘛,待自此間事了,自己帶些靈石過去就是了。
“你很熱?”
沉鵬妖王關切地問道。
少年淡笑,不露聲色地抹去額頭汗漬。
“妖王你的功法甚是玄妙,惹得我腦門滾燙。”少年佯裝無意地言語道。
哈哈。
那沉鵬妖王對少年很是友善,得聞此言,卻是爽朗笑道。
“區區雕蟲小技,不過是重新激活烙印罷了,待聖子血脈蘇醒,定然妖力滔天,橫掃六合。”他的聲音原本便壓得很小,此刻更是再度降低了數分,渾然副唯恐別人聽聞的模樣“待那時,還望多加提攜小王。”
重新激活?
也便是說先前這烙印已然陷入了沉睡?
少年心中陣陣無語,既是對自己多言的懊惱,更是對這好管閑事的沉鵬妖王無奈。
讓自己嘴賤,讓自己嘴賤。
雖是心中百般無奈,可臉上仍是副笑意盎然的模樣。
“妖王說笑了,仰仗您還來不及,哪敢談及提攜啊。”
少年苦笑著,顏色中皆是謙恭。
這一唱一和,互相恭維,倒瞧著一幹人等麵麵相覷。
雖說聽不見他們在聊啥,可這相見恨晚的模樣,卻是格外醒目。
要糟。
那淩風臉色驟變,瞧了身旁的藥竹一眼,後者也是麵露忐忑。
就在少年打算繼續詢問那水晶聖宮同擎天玉柱究竟是啥時,那淩風卻是硬著頭皮,臉上堆出數分笑意,很是小心翼翼地言語道。
“不知妖王大人要如何發落這小賊,可需吾等幫忙。”
他也是被逼無奈,瞧著二人親昵的模樣,怕是繼續下去,要聊出愛才之情來了。
趕緊出言催促。
淩風的驟然出現,打斷了少年的話語,也惹得沉鵬妖王眉關緊縮,他扭過頭來,沒好氣地狠狠瞪了那廝一眼,麵色極為不善。
“怎麽,你又打算做本王的主了?”
再度被責難嗬斥的淩風一縮腦袋,卻是感覺頸部寒風凜冽,妖力刺膚。
“可這數百聖教門徒……
他話音未落,沉鵬妖王再度沒好氣地搶白。
“莫說幾百,便是爾等皆死於他手,本王也不會走下眉毛。”
凜冽寒風,平地而起,妖力彌漫,吹的人麵生疼。
這沉鵬妖王是怒了。
可淩風好似並未察覺似的,仍在做著最後的堅持。
“這等賊子,若不懲戒,怕是無法向聖教交代。”
哢嚓。
妖風更甚,吹斷了側旁根嬰孩手臂粗細的小樹。
“怎麽,你這是在威脅我?”
沉鵬妖王翎毛倒豎,陰鷙的雙眸,寒芒乍現,好似雙匕刃直插人心腹。
“不,不敢,屬下不敢。”
哼。
那沉鵬妖王冷哼了聲,不再去瞧那淩風,闊步流星地走向一直耷拉著腦袋的赤泉身旁,淡淡微笑,頓時風平浪靜。
“你立功了。”
啊?
那赤泉正滿腹憂愁,不知如何自處呢,乍聞此言,卻是雙眼茫然。
“暫且不能透露太多。”沉鵬妖王滿臉神秘地瞧著跟前這位多年的摯友,滿麵神秘的微笑“既然你請我來了,便將此間事情先完結吧。”
言語著,卻是一把勒住赤泉的脖子,渾然對十七八歲的親密無間的少年,大步流星地屋內走去。
赤泉心中暖流陣陣。
這等親密,卻也是不知多少年未曾有過了。
自打這小子突破妖王,卻是人前人後,都得端的,極少這般如同幼時,尚為妖獸時那般隨心所欲。倒不是沉鵬妖王得勢忘義,隻因妖族等級太過森嚴,向來以強者為尊的魔門妖族,極其反感同弱於自己的階級走的太近,甚至連多幾分笑臉都被禁止。
赤泉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惹得有些懵,這眾目睽睽之下,沉鵬妖王如此惘顧聖教規定,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告狀,怕是要受個不大不小的責罰。
“人太多,你這樣,不合適吧。”
赤泉斟酌著用詞,好心好意提醒。
不曾想那沉鵬妖王卻是毫不在乎。
“沒事,你這次功勞立大了,估計魔門那般老東西,就是用丹藥堆也給你堆出個妖王出來。”
啊?
赤泉有些傻眼了。
妖王妖將,這可是整整一個大境界,而且還不是妖兵妖校這些低等的妖族存在。
靠丹藥堆,那可是要耗費海量的資源。
“那,那多謝了。”
他滿臉懵然地謝道。
“別謝我,謝你自己,還有那位。”
他稍稍指了指少年,神色頗有幾分恭謹,卻好似擔心自己會不會惹得對方不滿。
堂堂妖王,竟然擔心是否會引來個妖兵不滿?
這簡直堪稱天方夜譚。
“小友,請。”
二人走到少年跟前,沉鵬妖王無比親昵地打著招呼。
少年點了點頭,拉了下滿臉愕然,片刻間,根本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的玉華老道,走向廳堂內。
屋外,數百妖族麵麵相覷,那些低階的魔門弟子,自是畢恭畢敬地守在外邊,而淩風等人,則是百般不滿地朝著廳堂中走去。
這沉鵬妖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丁小磊到底是個什麽來曆。
再度分賓主落座,沉鵬妖王很是和顏悅色地望向少年。
“聽聞你們此番請我來,是要見證賭約,本王榮幸之至啊。”
這爽朗的笑聲,滿麵的歡喜,倒好像參加了什麽盛典般。
少年稍稍欠身,回以微笑。
“妖王大人親臨,小子喜出望外。”這二人卻是你來我往,好似極為親昵“不過在下有個怪癖,煉丹時,不喜歡以真麵容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