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
長劍出竅，直劈向少年。
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這股夾著著噴薄殺氣的劍意了。
上次，乃是佯罪假寐，這八字胡為的是利而此次，他為的卻是活命。
似乎，對這位自詡為道門正統的修士來說，唯有逃命與爭利，方才值得他長劍出竅，以命相搏。
這，或許是種另類的悲哀。
“嗬嗬。”
嗤笑聲極為輕微，那手臂已然被吞噬了四分之三的錢孫李不屑而笑。
或許是在譏諷那一心逃命的八字胡，可少年聽聞此笑，卻更是在揶揄他那所謂的道門弟子的身份。
“特麽的，你不逃，別妨礙老子活命。”
七尺寒鋒，淩厲劍意。直逼少年脖頸，卻是要取他項上人頭，以求那絲絲保命的機會。
“若是放任靈力龍卷肆虐，整個淩雲飛舟上的修士都會小命休矣。”
“留下來，共同抗擊，我去喚人來阻止這靈力龍卷跑出去，方才是正道。”
“這是唯一的機會。”
少年堅持著，不知是想要喚醒那灰白臉八字胡僅存的未泯的良心，還是堅守自己對道門的最後期望。
猶記得當年，同歐陽雲瑤同上玄陽時那股驚豔。
對衣袂飄飄，仙風道骨的修士的向往。
可如今，這份堅持與驚羨，已猶若被成群白蟻蛀過的木屋，千瘡百孔，岌岌可危，隨時會坍塌。
“要我在這等死？”
“全船修士死了於我何幹，未聽過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話？”
“你去喚人，說的輕巧，我等死，你逃生，做夢。”
哈哈哈，咳咳。
妖王錢孫李梳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得聞此言哈哈大笑，血沫順著口角噴湧，染紅了那急速旋轉的靈力龍卷。
那八字胡的話語，字字如同鋼針，直刺少年心房。
他本凡塵老村的個孤兒，這修道世界的正邪與他何幹？
在老槐頭對於道門正統的堅持，他才會對妖族魔門生出些許不忿。
可事實呢？
一諾千金，舍命相護的沉鵬妖王耗費本命妖力，抵住靈力龍卷的錢孫李，這些為正統道門所不容、不齒、不屑的所謂的魔門妖族，反而給他率性而為，心有堅持的感覺。
派係之爭，各為其主。
但在少年瞧來，他們才是真正的男兒，擁有著錚錚鐵骨的漢子。
哢嚓。
心中，仿若有木梁倒塌，支撐著千瘡百孔“高樓”的最後一根承重梁轟然倒塌。
丁小磊笑了，道心在那刻蒙塵——在道門正派看來，道心蒙塵是為墜落魔道，可在妖族魔門瞧來，這卻是莫大的升華。
咦？
錢孫李驚奇出生，轉過頭來，瞧著少年，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魔門十二妖王，不知閣下排第幾啊？”
少年咧嘴一笑，滿是邪魅。
那張原本堅毅的臉上，刹那間好似沾染上了些許邪異。
“第十一，不過現在是第六十七了，魔門如今是八十八妖王了。”錢孫李順勢回話，旋而臉上更是詫異“你怎會知我聖教的事情？”
哈哈哈。
少年立起身來，炯炯目色注視著妖王錢孫李。
“沉鵬妖王，是我的兄弟。”
此言既出，那妖王麵色大變。
少年的身份已經是呼之欲出。
那失蹤了一年的妖族聖子，玄陽宗歸元峰曾經的雜役弟子，如今的築基修士丁小磊。
“孩兒們，我死不足惜，你們號集所有聖教弟子，哪怕是殺也要殺出條血路，無比保住他的性命。”
可惜，少年吐露真實身份太晚了。
“哦？”丁小磊吐著猩紅的舌頭，舔了舔了嘴角，若個嗜血的妖物“此處乃是星靈河正中央，卻不知你們如何救我出去啊？”
他心中頗多好奇。
“百餘妖將，疊成人體，架出人橋，助你上岸。”
也不隻是急的還是疼得，妖王錢孫李額頭深處大顆大顆的汗珠來，臉上，那病態的紅暈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盡的慘白。
“人橋？”少年眯著眼，若有所思，神色中捎帶幾分質疑“等我過了橋，他們可就會落在星靈河中，屍骨無存。”
呼啦啦。
靈力龍卷肆虐旋轉，如絞肉機般不斷吞噬著錢孫李胳膊上的血肉，和他的本命妖力。
如今，他每說一個字，都遭受著徹骨的疼痛。
“你比一百艘淩雲飛舟都值錢。”
言簡意賅，一字一頓。
他已是命懸一線，即將油盡燈枯。
“還等什麽，快滾，一定要保護他的性命。”
哈哈哈。
少年仰頭大笑，伸出手，阻住了要前來裹挾著他離開的妖俢。
“道門上下耗費心思要殺我。”
“魔門卻是拚盡全力保我。”
“我，丁小磊，今日起，墜落魔門。”
呼啦啦。
妖風陣陣，頭頂烏雲密布。
這天，要變了。
哢嚓。
一劍劈下，那如同蛆蟲般向前拱著，想要偷偷離開的八字胡的雙腿被斬斷，血噴了滿地。
“這麽急著走幹嘛？”少年蹲下身子，以袖口擦拭著那沾染了數滴血漬的龍吟星辰劍“你還欠我東西呢。”
那八字胡渾身顫栗，也不隻是疼得，還是怕的。
“我，我，我什麽時候欠你了。”
少年莞爾一笑，齜牙咧嘴，有似猛獸。
“那天晚上，你在我房間，說好的給我拿酒的呢？”
八字胡雙目圓瞪，伸手，指著少年，瑟瑟發抖。
“你，你是裝醉。”
“你就是他們所謂的內應的間隙？”
“你是妖族？”
丁小磊並不接他的話頭。
“若我是妖族，為何你們的宗衝長老在假借給我療傷治病，實則暗種致命靈力罡勁時未能發現呢。”少年笑意更甚，隻是那神色中唯有半點良善“酒我不要了，你給我點別的東西吧。”
乍聞此言，那八字胡連連點頭，哪還敢有半分推辭，那神色好似在說，隻要我有的，肯定都給你，重要饒我一命即可。
“對了，我真的不是妖族。”少年話鋒一轉，目光炯炯極為篤定，同時一手持劍，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不過他們說，我是妖族的聖子。”
啊？
那八字胡整個人都懵了。
宗衝知曉少年對妖族極為重要，可無論如何也沒能猜到，他竟然是所謂的聖子。
“這個秘密一定要替我保守，知道嗎？”
八字胡連連點頭。
“另外退給我的酒錢也一定要給。”
八字胡險些將脖頸點斷。
“黃泉路上，走好。”
手起劍落，血濺七尺，心窩處被捅出了個窟窿，當場斃命。
抽劍，還鞘，眯著眼，少年似笑非笑地瞧著那雙臂還剩下不足五寸的妖王錢孫李，負手繞著他打轉。
“嘖嘖嘖，妖王殿下，你這是命懸一線啊。”
錢孫李翻了個白眼，他幾乎已經沒法開口，耗費最後的氣力，低聲言道。
“快走。”
死之將至，他麵無懼色，那神情卻好似在埋怨少年事到如今，還亂開玩笑。
“小爺有辦法救你，不過以後這條命就是小爺的了。”
嗯？
乍聞此言，那錢孫李神色一振。
如少年先前說著話，他定然嗤之以鼻，當做笑話。
可現在，丁小磊可是他尋找的妖族聖子，那沉鵬妖王回聖教稟報時，更是將他誇得如同天兵天將那般。
“可以，小王這條賤命，原本便是聖教的。”
精神振奮，他臉上卻又添出了許多紅暈，也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因喜而又平生出數分氣力。
“交於聖子也可以，不過絕不會如同那幫道貌岸然的道門賊子，做出有害我聖教的事情。”錢孫李掙紮著，硬著脖頸費力的言語“隻要滿足這條要求，本王寧願與聖子簽訂天道誓約。”
少年白了他一眼。
“有你的承諾便夠了，小爺信你。”
旋即，他小心翼翼地鼓**體內的幽冥鬼氣。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鬼氣調動，自然也就牽動了靈力。
此地，可是星靈河上，任何細微的靈力波動都會被無限方法。
此刻，丁小磊好似膨脹的氣球，無論他都小心翼翼的調動幽冥鬼氣，受到波及的靈力仍然在星靈河的加持下急速膨脹。
“聖子，不可。”
誰說不知少年此番何為，但瞧他身體膨脹的速度，怕是用不了半刻鍾便要被充盈的靈力給脹的爆炸開來。
“閉嘴。”少年怒斥一句，旋而費力地解釋道“莫要令小爺分心。”
當即，不僅妖王不再吭聲，便是諸妖將也縮著腦袋退到一旁。
體內的靈力不斷膨脹，少年渾身上下有著難以言喻的脹痛感。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冒著身死道隕的危險，總算調動了一根幽冥氣蛇。
此刻，他已經膨脹的與錢孫李這頭金頸黑背熊妖王差不多大小。
肌膚幾乎透明，絲絲血液自毛孔中滲出。
“呼。”
一枚透明的珠子出現在了他“吹彈可破”的手掌上，此刻哪怕隻要被針戳上一下，少年也會立馬炸成團血霧。
“你，得救了。”
少年咧嘴笑，那滿身的血漬，瞧著格外慎人。他順勢一拋，那珠子便沒入了靈力龍卷之中。
旋而，數十顆珠子被他接二連三地扔了進去，瞧著錢孫李與眾妖將是滿臉狐疑。
“行了，你退出來養傷吧。”
丁小磊滿懷信心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