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黄世尧朝门外喊道,还没有人敢在黄府大动干戈!
陈璞一席青衫款款走来,儒雅而不失笃定,丝毫没有被黄世尧的声音吓到。
而跟在他后面的温瑞默默地看了一眼角落的女子,隐秘的漏出厌恶的表情。
“陈某最是见不得血腥,黄家主不会怪我贸然出手吧?”
陈璞笑着走进们来,轻声说道。
黄世尧歪着头凶狠的看着陈璞二人,似是不愿意松口刚才的事。
还是齐无季有眼色,不经意的撩了一下黄世尧的衣袖,立刻迎上去:
“陈兄弟,温兄弟这就来了,怎的门房也不通报一声,你看这场面弄得,怠慢了,怠慢了不是!”
说完还亲切的挽起陈璞的衣袖让他上座。
陈璞灵巧的躲过齐无季的手,缓缓走到主座,一屁股就坐下,和言善语的说道:“诶,哪用得着这般麻烦,黄兄家宅我还摸不着么!”
“你说什么!”
黄世尧哪里听不出陈璞话里说自家出入如无人之境的狂妄之言,暴脾气的他如何忍得住!
“黄兄这是怎么了,这般动气?哟~这姑娘不是孙屠户的千金么,是她惹您生气了?这不长眼的,快快快,我打发她回家,待会儿我给黄兄陪个不是!”
陈璞移步那女子身旁假意说道。
“你认识她?”
黄世尧显然不信陈璞的鬼话,反问道。
“我最爱孙屠户的里脊,我们也算点头之交哈哈,黄兄也就别生气了!”
齐无季看着黄世尧还要不依不饶,也知道这一上来九聚门不知道弄得哪出,赶紧打断道:“诶,既然是陈兄之友,打发出去也就是了,来来来,我们先入席,入席再说哈哈!”
陈璞坦然入席,黄世尧却像吃了屎一样脸色十分难看!
但无奈也只好入席。
席间,陈璞一顿称赞黄齐两家在城南这么些年做的善事,黄世尧脸色才好了一些。
而齐无季却深感,自己这是碰上对手了,这青衫儒子,没想到是个逢迎的家伙!还有这温家四房,怎么也这么能忽悠!
于是赶紧扯到正题:“这席已过半,不知道贵门门主怎的未曾露面,我还只当我两家没这个面子呢!”
陈璞早就料到有此试探,于是说道:“门主他今日闭关,这才错过了二位家主的盛邀!”
“哦,无碍无碍,门主境界事大,却是不知陈兄如今在何境界,我一时竟感知不出?”
陈璞笑了笑,扶了扶额头,有些惭愧的说:“说来自嘲,不过区区圆满立德,拿不出台面,蒙门主信任,委以副职,与我温家兄弟一同操持!”
齐无季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圆满立德才只是区区副门主,九聚门还有九堂,这……
陈璞见齐无季有些吃不准了,趁势道:“不瞒齐兄,那孙屠户的女儿,弟我是早已垂涎,不知今日我能否……”
齐无季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只当是士子风流:“这小事,小事~”
黄世尧却不依不饶:“我家的女奴,怎的就你说什么是什么!”
“哦?据我所知,孙家女是良人啊?”
陈璞也好不客气!
“你这是砸我场子!”
“没有,是黄兄会错了意,我是问,我能不能带走她!”
陈璞眼神更为凶狠,齐无季看来,这就是底气带来的傲气!
九聚门!自己怕是远远低估他们了!
“一切好说,一切好说,二位消消气,快些坐下,这是做什么!”
而陈璞也连忙变了笑脸:“先说正事,我们门主说了,城南的异人,九聚门负责清扫,绝不费黄齐两家一兵一卒,这算不算我九聚门的诚意呢!”
齐无季拉架还没落座就听到这么一消息,顿时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
这剧情不对吧,这局面,怎么这地儿倒想是在九聚门啊!
齐无季是个老江湖,在没有摸清楚对面的实力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这就是齐家混迹城南这么多年的根本。
于是齐无季装作有些为难道:“这城南的异人可不是善类,齐某绝非有看不起贵门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城南此前一直是由我们五家治管地下秩序,现如今府衙命不入牙牌处的几家管好治安,这可容不得差错!”
陈璞知道这是齐无季在试探自己,都到了这个时候也就不能退缩了,于是轻松的说:“当然,出了事,九聚门负责任!”
“好!陈门主果然豪气!”
齐无季见陈璞给了承诺,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举起杯赞赏道。
“慢着,但九聚门也有我们的条件。”
“哦?说来听听。”齐无季脸色一变。
“我门中弟子尚有不足,不过二代,还希望我门能在整个城南招手弟子,也好应付这样的任务。”
陈璞提议道。
“这……”
齐无季听到这话是真的有些为难了,现在谁不知道人手有多重要,每年就那么几个好苗子,这要是……
“当然,黄齐两家也可一同与我门招收,任由子弟们选择就是了!”
陈璞留有余地的说道。
齐无季黄世尧对视一眼,心想这条件也不是不可接受。
但齐无季是何等的狡猾,连忙提议道:“不如,我两家再派些教习先生去助贵门训练子弟如何,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是。”
这下轮到陈璞和温瑞犯嘀咕了,这无疑是往自己家里插钉子啊!
这笑面佛,果然不是好应付的!
“怎么?陈门主莫是瞧不上我两家的好意么?”
黄世尧出口就是呛声,让人无有退路。
陈温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的交换了意见,出口应道:“当然,黄兄齐兄好意,我们怎好拒绝,有贵府高人相助,我们求之不得!”
“哈哈哈哈!好,就这么说好了,年后开春城南招人,我便把教习派过去,绝对耽误不了贵门的安置!”
四人这才安心的喝起酒来,觥筹交错间处处都是暗流涌动,但都被陈璞一一化解,看的温瑞很是赞服,自己这些年的本事看来算不得什么。
席后,陈璞将已经有些醉意的温瑞送上马车,转身走到了被随意丢到一边的孙屠户的女儿身边。
看着她被打的体无完肤的样子,陈璞呆滞的留下了眼泪。
“为什么总是你们受难呢?伤害你们真的能换来片刻的畅快么?”
女子听到陈璞的只言片语,艰难的挣开双眼,只看见陈璞一身贵气长衫,以为还是黄府的恶人。
“呸”
女子完全没有屈服的意思,反而是一直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陈璞听到了,她是在担忧自己的父亲,在痛恨黄世尧的歹毒。
陈璞慢慢靠近,在女子的身边蹲下,想要伸出手用自己的功法替她疗伤。
谁知女子一个激灵,缩在了墙角,眼神警惕的看着陈璞,干裂的嘴唇缓缓张着,想说什么也因为嗓子太干说不出声。
“别怕,你很勇敢。”
说完没有再靠近,只是运气内力输向女子,女子感觉到身体传来的暖流,也能明显感知伤口在愈合的征兆,她惊喜的看着眼前儒雅而温柔的男子,渐渐放下了戒心。
“我方才听到你们的谈话,谢谢你,陈公子。”
女子有了些精气神,而后出声谢道。
陈璞收起内力,面沉如水回道:“不用谢,我不是在可怜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没有公子,我今日就死在这儿了。”
女子低着头有些后怕的说。
“或许你可以配合他,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活着才有可能,活着才能见到伤害你的人落败,才能有手刃他的机会!”
陈璞突然激动的说。
女子被吓了一跳,但她明显看到了青衫年轻男子脸庞留下的泪滴,那是埋怨吗?又好像是不甘。
陈璞看着受惊的女人,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抹掉了眼泪。
抬头看了一眼天,竟然开始落雪了。
“姑娘家在哪,我送你。”
陈璞回神说道,他已经出不了城回不了茸港,索性找地方住下是了。
“长街贰拾捌……”
女子有些害怕的说。
陈璞点了点头就要走,但见女子一动不动,又疑惑地看了看女子。
女子轻轻拂开长发,看了一眼自己脚,好像是动不了,陈璞才第一次看清楚还满是血迹的女子的容貌。
并不惊艳,但确实很耐看。
“积损伤,我功法救治不全,我扶你吧。”
陈璞缓缓的扶起了女子,女子有些羞怯的任由陈璞抓着手,却不敢使劲。
两人一点一点的往前走,陈璞想着,自己一个副门主,竟然忘了套一辆马车。
雪落满地,留下两排三只足印。
那夜陈璞知道女子名唤孙流衿,柔弱无力却最擅长剔骨,她喜欢读书,最爱前朝词帝李昌隆,有一父,屠户出身,母亲早逝,并无弟姊,她以前想做一个女商人,后来想继承父亲的衣钵,最近的心愿是去一次乞巧节的樊楼。
少年少女,最是美好的时候,情愫藏在故事里。
……
……
新年的气氛愈来愈浓重,姑苏城仿佛一夜之间进入炮声得海洋,思乡,念乡的人总会在一年的末尾回来,所以近几日的姑苏城变得十分热闹。
但在大衡,最不喜欢过年的,当属一个叫甸师氏的组织。
甸师氏,有禁束九家之责,上承天子之令,下掌百州之民,是位高权重的象征,也是世间能力的中心。甸师氏掌权人唤作掌印,下设下士统领各道,设下胥统领各州,下徒统领各府,甸师氏绵延千年,先古时期是贵族秘密处刑的家族,伴随各王朝生生灭灭世代相传,比之天家更有传承,氏为“姬”
而在今日甸师氏的大殿之内,甸师氏小小的司力姬椿正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大事——他要去相亲了!
对于甸师氏来说,曾几何时他们是高官贵胄都争相联姻的对象,但近几年
来,九家势力渐大,各家在朝中都有话语人,越来越不服甸师氏管教,造成了甸师氏旁支末系越来越得不到重用。
“母亲,我没必要穿的这样隆重吧,会不会吓到人家姑娘。”
姬椿看着自己的华服银帽,锦绣罗衫,有些别扭的对母亲柳荫说。
柳荫见自家儿子这般不重视,立马严肃的道:“这姑娘可是刑部侍郎古宜河的嫡次女,那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我们浏阳甸师氏虽说不如你父亲那代这般风光,但也不是随便让人看不起,任意拿捏的!”
“我不过区区一个司力,侍郎的女儿,我这……”
姬椿显然没有他母亲的自信,对于自己家的破败,他是有目共睹的。
“浑说什么!我们是甸师氏,千年家族,你又即将外派出朝歌,怎么着凭借你父亲的出生入死的功劳也得给你个下徒坐坐,那便是不低六品的好出身,有什么可谦虚的!”
柳荫不满儿子的畏缩道。
姬椿听母亲提到了父亲,脸色顿时有些暗淡,他一直想弄明白父亲的死因,作为外派郴州的下胥,那可是朝廷正四品,怎么就能好端端的身首异处,死无全尸呢!
“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争取外派郴州的下徒,调查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糊涂!”
柳荫一巴掌派在姬椿脸上。
“母亲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事情你不要管,好好做你的甸师氏,有什么危险好好避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说着说着又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红通的脸,心里一阵委屈,声音轻了许多道:“母亲只希望你平安,若非传承在身,这甸师氏你是一日都不要做才好!”
姬椿一向谨记甸师氏族规,以维系世家秩序为要,切不可使擅兴刀兵。只是他一向向往要建立的秩序似乎在一点点崩塌,当朝天子似乎越来越不信任掌印了。
“我明白了,我一定不冒险,明年新春,我还回朝歌陪母亲。”
姬椿知道母亲禁不起喪子之痛才一直叮嘱自己,于是安慰道。
“好了,去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