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窗离开的第三天下午,裴临敲响了风家的大门。
他显然在新的世界适应良好,换上了合身的衬衫长裤帆布鞋,还剪了个清爽利索的发型。
“好看吗?”他撑着门框,微微垂头凑近风梳香,细碎的发梢扫在眉毛上,被他笑着拨开。“我看很多人都这么穿。”
风梳香挨了一记美颜暴击,不争气的红了脸,只好胡乱点点头,就转身往屋里钻。
裴临低笑一声,没有再逗她,取下背包展示自己超高的行动力。
风梳香一样样看过去,越看心越凉。“裴临,造假证也是违法的……”
身份证、学生证、户口本、银行卡……但凡能跟个人信息有关联的,裴临都备齐了。
“我晓得,这些也都是真的。”青年波澜不惊,掏出手机“叮”的一声跟她加了微信好友,才不紧不慢道。
好家伙,电子产品都用溜了。
“别卖关子了。”风梳香催促道。
“前日我以灵识逡巡此界,发现一人与我颇有缘法,就像是芸芸众界中我的另一个化身。”裴临挑出那张身份证,指尖点了点上面的照片。
风梳香凑过去一看。“是挺像的。”
身份证照片上的少年模样清隽,与裴临同名同姓,长相有八分相似,就是气质颇为忧郁。
“他死了。”裴临叹口气。“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谷底,已经死去好几日了……我回溯场景,看到他一个人入山,走小路到没有人烟的山头,静坐一夜后跳了下去。”
风梳香心神俱震,在猝不及防的转折下张目结舌。“死了好几日?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找他吗?”
裴临摇摇头。“我施法查探过,他父母很久前就出了事故,他一直跟着祖父母生活,可惜两个老人家年事已高,前几个月已经陆续过世……他没什么亲近的朋友,本身状况也不太好,用你们的话说,似乎是患了一种叫‘抑郁’的病?”
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两个人彼此对视,一同陷入沉默。
楼上响起一阵尖锐的电钻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重氛围,裴临凝视着照片上的少年,轻声道:“我给他做了法事,好好送了他一程,佑他来世如意顺遂,算是借用他身份的答谢。”
风梳香点点头,默然半响,只道“也好”,看双肩包侧面还塞着一张硬壳纸,便伸手抽出来,一眼撞见“录取通知书”几个烫金大字,旁边还跟着临江大学亮闪闪的校徽。
风梳香:“?”
巧了不是,她就在这里念书呢。
裴临也看过来,虚心发问。“这个世界似乎很注重‘学历’,据说拿着这个就能上学?
录取通知书当然是发给“土著”裴临的,但继承的人已经成了眼前这个。
风梳香满心复杂,既对这份巧合难以置信,也对“裴临”的一跃而下感到遗憾与惋惜,还对未来可以预计到的校园生活生出一丝期盼。“恭喜你,下个月底,你就要跟我一块去上学了。”
眼下,裴临对上学这件事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能跟风梳香一起,就足以令他欣喜。
风梳香把通知书还给他,正要解释一些常识,楼上却再度传来恼人的噪声。
瞥见挂钟上的时间,她揉着耳朵有些无奈。“楼上也真是的,不知道午休时间不能装修吗!”
“不能吗?”旁边的青年坐直了身子,表情有些茫然与无辜。
风梳香正要点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再联系到他的反应,迟疑的举手指向天花板。“你……干的?”
裴临咳了咳,立刻起身。“我去叫他们停下。”
“所以你出门三天,不仅做法会超度亡者,解决了身份问题,还接了几单捉鬼除祟的活计,用赏金租了我家楼上的屋子?”
风梳香跟着一起出门,听他简单讲了讲这几天的经历,用膜拜的眼神看向这位新晋的时间管理大师。
当她随后看到裴临手机银行里接近七位数的余额时,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一条致富之路。
这单生意在哪接?
不就是抓鬼吗?她也可以!
日子吵吵闹闹的过去,裴临就像一滴水,逐渐融入新的世界。
八月下旬,临江大学新生入学,三天的报道期后,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风梳香以过来人的经验帮助裴临收拾好行李,跟家里借口写实践报告,拖着行李箱提前返校。
在修界可破碎虚空的修士,到了军训场上也得跟着教官的口号“向左转、向右转、原地看齐”,在热情的太阳下晒得均匀。她坐在操场边缘的树荫下,被眼前这幕逗得差点笑翻过去。
这时候,裴临所在的连队齐齐来了个“向后转”,让他一眼就望见了乐不可支的她。
“看着很傻吗?”他有些无奈,嘴唇翕动着传音过来。
风梳香连忙摇头,举起看了一半的书挡在脸前。如果不是她的肩膀已经笑到颤抖,裴临可能就信了。
等教官宣布解散的时候,满训练场快烤到流油的新生有如猛兽出闸,呼啸着冲向食堂。
一片迷彩洪流中,气定神闲的青年成了最特别的存在。裴临取下帽子扇了扇风,一手插在兜里,悠然走向盘坐的风梳香。
微微发汗后,他白皙的皮肤自带一层柔光,俊朗到叫人目眩神迷,连烈日都舍不得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半点印迹。
风梳香静静望着他,嘴角一点点翘了起来。
二十岁这年的奇妙际遇,让她改写了自己的命运,还得到了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
未来或许难以预见,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莫大的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