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挂树梢头。
一辆黑红的的重机车停在院子门前夹带着一阵清凉的晚风。
“奶奶,我回来了。”江湛手里的热馄饨大老远的就飘散着香气。
院子正中央的躺椅摇摇晃晃,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躺在上面呼吸平稳,听到了院门口传来的声响之后才睁开了疲倦的双眼 ,微微起身,花白的头发盘在了脑后,“是谁回来了啊?”
“您怎么又在院子里睡觉啊,不是说了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了,您这样迟早都会着凉的。”江湛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用白瓷碗装上了馄饨,端到了院子里。
老太太撇撇嘴,“江青明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长时间?要是被我爹知道了,迟早打断你的腿!”
“是是是,我错了好不好?”江湛微笑着搬了把椅子过来,扶着张新云坐下,“我这不是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馄饨了吗,饿坏了吧,快趁热吃暖暖身子。”
张新云的脸上笑容藏不住,用勺子舀了一个起来送入口中,却着急的像是个孩子一样被烫到了嘴巴。
江湛连忙拿起旁边的纸巾帮她擦溅出来的汤汁。看着老太太满足的样子,他的心里也跟着温暖了不少,“奶奶,好吃吗?”
“当然好吃,江青明最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了!”
地上的落叶被风吹的卷了起来,张新云面容苍老,可却露出了少女一般腼腆的笑容。
江湛叹气,很轻地笑了笑,用手捡起了地上的一片落叶,把玩了起来,“奶奶,跟你说一个事情吧。”
“你说啊。”
“我好像找到那个当初在街边救您的人了,就是那个帮您叫救护车的小姑娘,您还记得她吗?”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应,江湛缓了缓接着说,“可是她现在似乎过的不是那么好,总被人欺负。我想帮帮她,可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张新云喝了一口汤,糊里糊涂地回答着,“欺负人不好,咱们可不能,会被抓进去吃牢饭的。”
“所以你也认为我该多帮她,对不对?”
老太太频频点头。
得到了答案,江湛松了口气,向后靠在了躺椅上半躺了下去,双手枕在头的后面,银河在他的眼底倒映成海,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夏纯是一个干净的像是白纸一样的人,而自己早就在泥潭里摸爬滚打,人心险恶见过了太多。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怀疑犹豫过,自己给夏纯灌输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正确的。他怕自己是从墨汁里沥出来的毛笔,一不小心就会在白纸上留下了污点。
可直到今天他看见夏纯学会了保护自己,那一瞬间的成就感比他当年学会开车的时候还要浓烈,掺杂着些不一样的情愫。
月光柔和地洒落在小院子里,少年的发丝浮动,眉眼清澈,开口道,“奶奶,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让你见见她。”
打心底里放弃跳舞的那天,夏纯偷偷的躲在屋里哭了一整个晚上。原本以为稍稍难过一下就会好的,可心底藏了好久好久的委屈和怨恨怎么也止不住。
快十年的时间,舞蹈对于她来说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如今猛然剥离,需得扒开皮肉。
抱着自己的舞鞋从深夜哭到了凌晨,最后又好整以暇地起来收拾满地的狼藉,出去将银行卡塞到了夏成军的手里,“爸,买车吧。”
夏成军满眼的红血丝,拿着卡的手颤了颤,他看向了夏纯,可是一句感激的煽情话都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夏纯的肩膀。
沉沉的。
眼泪落下,男人的心酸和疲惫第一次这么一览无余地摊开在面前。
夏纯心酸,唇角发涩。
-
接连几天阴雨连绵,天像是漏了一样。
老话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这些日子骤降,不少人都感了冒。
夏纯在便利店里脑袋闷闷的,一边吸鼻子,一边写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试卷。店里的生意不多的时候她闲着也没事干,干脆就做题,还能打发些时间。
桌边陶瓷杯里的水已经冷透了,没有一点的热气。
“结个账。”
夏纯写题太投入,不知道店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人,直接将一包烟扔到了自己的面前。
“好的。”她熟练地拿过来扫了一下商品码,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一共四十,现金还是微信?”
“怎么,生病了?”熟悉的声音夹带着不冷不淡的关心。
夏纯抬眸,看到江湛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站在自己的面前,说话时从嘴里带出来白色的哈气。
“是你啊。”
他顺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下来一杯香飘飘的奶茶放到了桌子上,“这个帮我算一起。”
“哦。”夏纯怕传染给别人,尽量少说话,“五十。”
滴声过后,钱款到账。
“有热水吗?”
“有的,在那边地上的热水壶里,你自己取一下吧。”
江湛点轻头,把杯子里的奶茶粉和材料都倒了进去,然后走去旁边用热水冲开,晃了晃,重新递到了夏纯的面前,“喝点热的。”
夏纯的题写了一半,暖暖的温度挨着她的手边传过来,“给我的?”
“嗯。”江湛轻轻一笑,往前走近了两步,俯身凑近盯着那本习题册看了看,“数学?”
夏纯后撤,“物理。”
江湛拧眉,往自己身上闻了下,“你躲什么?我身上很臭吗?”
“不是,我怕传染给你,我感冒了。”
“哦,那我有两道不会的题,你教教我呗?”
“行。”夏纯应声,“店里一般都不怎么忙,你以后有不会的题都可以带来汽修厂来问我。”
江湛的桃花眼中狡黠划过,藏起了笑意,“小夏老师,收费吗?”
黑色中性笔在白嫩的指间转动,夏纯想了想,“不收,当保护费抵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