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城的年味变得愈发的浓郁，大街上挂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干货和瓜果的香味从千门万家里飘了出来。
“姐！外面下雪了！”
听着夏季在阳台的喊声，夏纯一边在客厅包着饺子一边朝着那边看了过去，果然外面又下起了雪。
“阿季。”倪红脸上难得笑眯眯的，“进来别着凉了，一会儿就能煮饺子了，你去给你爸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吃饭。”
“好，知道了。”
夏纯看了眼时间，差半个小时七点钟，前些日子的时候江湛还跟她说过，等除夕夜的那天要送她一个礼物，只是今天都一整天了，自己都还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
倪红没看出来夏纯的走神，闲聊着天，“你说你爸也真是的，自从跑了这出租车之后在家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干起活来不要命，也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到现在都还不回来。”
夏纯轻笑了下，加快了手底下擀皮儿的速度，“除夕嘛，外面坐车的人肯定多，爸爸是想多赚一点。”
“嗯，这话说的是，咱们家条件不太好，他能多挣点是好的。”倪红包着饺子，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阿纯，明年上半年的时候你就要高考了吧，有什么打算吗？”
“我啊，有的，我想考……”
“女孩子嘛毕竟和男孩子不一样，你就随便考考，到时候在咱们棉城附近的县城找个大学上就好了，离家近，也能随时照顾到家里。”
清北大学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倪红的一句话全部堵在了口中，夏纯眉头皱了下，没有说话。
倪红以前也曾经不止一次地跟她透露过这种想法，说是女孩子以后都是要嫁人的，没必要投入这么多钱进去。这话听着刺耳，夏纯每每都会装作没有听到，不做出回应。
她们家其实是有一点重男轻女的老旧观念的，奶奶家那边尤其的严重，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所以干脆就充耳不闻。
门口响起来了开门的声音，夏成军从外面进了门。
“才回来啊，今天生意不错？”倪红笑着问。
夏成军红光满面，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熟肉，“哈哈，还行还行，本来想买点猪头肉回来的，但是忘了大街上已经没有卖肉的了，刚好碰见烧鸡店还没关，就买了一只回来，过年嘛，都高兴高兴。”
“行行行，那你快洗洗手，我去煮饺子。”
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一如往常的大合唱开场，在热热闹闹的声音里第一锅饺子出锅。
饺子个顶个的圆滚滚，冒着白腾腾得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鸡肉被撕成了小块装盘，家里面虽然只四个人，但是难得会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吃一顿热乎饭，大家举杯，庆祝糟糕的一年终于要过去了。
饭吃了一半，不远处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夏成军：“谁的手机响了啊？”
夏纯放下筷子，小跑了过去，“我的。”
电话是江湛打来的，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走去了阳台，关上了门，接通，“喂？”
那头传来了一声很轻的低笑，“夏纯，新年快乐啊。”
夏纯扬起嘴角，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不自觉地抬手在玻璃上写了一个江字，“嗯，新年快乐，”
“你吃饭了吗？”
“正在吃，你吃过了吗？”
“我啊，还没呢，你吃的是什么馅儿的啊？”
夏纯正准备回答，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陌生男人的声音，“江湛你挑重点的说，就给你两分钟的时间。”
江湛：“李哥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提前让我出去不行啊？”
“规定就是规定，你别跟我套近乎。”
夏纯听的眉心蹙起，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江湛，你没在家吗？”
对面又传来一阵对话，只不过应该是被人捂住了手机话筒，听的没有刚才真切。
江湛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夏纯，我现在在外面有点事，你能不能一会儿帮我去看看我奶奶啊，她今天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夏纯看着玻璃上流下来的水柱，想着他现在大概是不太方便讲话，“好，那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吧，还需要我带些什么东西过去吗？”
“不用，麻烦你了。”
“没关系。”
“对了，我奶奶，她神志有时候会不太清楚，时好时坏的，你去的时候随便和她聊聊就好了，我怕会吓到你。”
话还没来得及回复，电话在那头被掐断。
夏纯看了眼屏幕，刚好是晚上八点零二分，她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出去的时候春晚上正在演着小品，饭桌上的三个人被逗的哈哈大笑，夏成军挥了挥手，“阿纯你这谁啊大过年的还打电话，快过来吃饭，饺子都凉了。”
“哦，是我的同学。”夏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沙发上的粉色棉服套在了身上，“爸妈，我同学叫我出去玩，我就不吃了，你们不用管我了。”
倪红些许不满，“平时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多同学喊着出去玩，怎么偏偏赶上了除夕的时候。”
夏纯在玄关蹲下来穿鞋，默不作声。
夏成军摆了摆手，“哎呀，年轻孩子嘛，出去玩再正常不过了，我年轻的时候玩的更厉害的，阿纯去吧，带上钥匙出去，今晚上玩到十一二点再回来也没关系。”
“嗯。”夏纯松了口气，带上了红色的手套和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打开门出去。
大过年的晚上原本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可能是正巧撞上了吃饭的时间点，大街上没什么人出来，公交车停运，出租车也都寥寥无几。
夏纯开着导航往江湛发来的位置走，一边走一边在路边拦车，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拦下来一辆出租车。
开车的是个男人，看样子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小姑娘新年快乐啊，要去哪儿？”
夏纯系好了安全带，笑道，“伯伯新年好，我去南风巷的平远街口。”
“得嘞，正好我回家也顺路。”
夏纯：“您这么晚了才回家啊？”
“这不大过年的想多挣几个钱吗，干哪行都不容易，还是你们学生好，现在还不用为钱和生活发愁啊。”
男人感叹，夏纯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夏成军，心里多了些酸涩。
大街上的车不多，一路上开的格外的顺利，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就到了。
夏纯结账下车，平远街口有一条小路，路口摆着两盏路灯，通往里面的小村子，和江湛发来的位置相符。
村子里面亮堂堂的，家家户户都飘着炊烟，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江湛说他们家就在村口的那家小卖部的旁边，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树，树底下做了一个木头秋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台阶前面的石桌旁应该还会有一把躺椅，已经放在哪里很久了。
夏纯往里面走了没多远，果真就看到了一家略微简陋的小卖部，再往前走是一户人家，房子已经有些老旧了，墙上刷的白漆掉落的没剩下多少，露出了里面的砖块。
外面的大门虚掩着没有关，稍稍推开，看到了院子里只亮着一盏很微弱的灯，不像其他家里面热热闹闹的欢笑声，这里很安静，只有断断续续的一阵电流的声音传来。
夏纯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大树，秋千，躺椅，都对得上。
这里应该就是江湛奶奶家了吧。
“您好，请问有人吗？”夏纯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结果，她心里不免担心，干脆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