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怕是不能用金币来衡量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是转轮阎王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锦承山紧跟着说道：“我也没有带金币过来。”
“看来你是明白人。”
“我希望你也是。”
锦理发现，此时此刻的二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熟络样子。
谈起话来，平静中带着激烈，和善里藏着刀兵。
转轮阎王的双眸不再满含笑意，而是精光烁烁。
他想要在这场博弈当中，既保证自身的安全，都能够获得巨大的利益。
逆流，是禁地的代名词，也是藐视规则的行为。
幽冥界东方十大阎王的关系十分微妙，表面上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人心还隔着肚皮呢，何况阎王们？
所以，转轮他怕啊。
自己私下帮助锦承山，一旦事情走漏了风声，那么他很有可能受到其他阎王的联合谴责。
不尊规矩，违背原则。
这样天大的罪名，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恐怕阎王地位不保。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征得其他几名阎王的同意。
有坏事大家一起做嘛。
锦承山听了他的要求，点头说道：“没问题，这件事情我去办。”
转轮阎王摇着头说道：“让你儿子去吧，时间有限，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锦承山脸色一沉，“钱来，转轮地区的灵魂数量，不算少吧？”
转轮阎王脸色变换，锦承山的话，让他感到了一丝担忧。
锦承山身为秦广王，统领亚丽地区，负责新晋灵魂的分派。
表面上按规矩流程处理事务，实际上，他掌控着其他各个地区的人口。
人口是一个地区发展和生存的重要条件，增多或者减少，都将会对地区产生致命性的打击。
这也是秦广王这个职位，为何能位列十方阎王之首的原因。
锦承山的这句话，将利害关系说得很清楚，同时也在警告转轮阎王，事情别做绝，不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转轮阎王为了掩盖心中的慌乱，发出阵阵低沉的笑声。
锦承山扭头对锦理说道：“你先出去吧，在门口等我。”
锦理点了点头，然后听话地离开了房间。
他有自知之明，像这种等级的交谈，他能够听到前半段，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片刻，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烛光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投在了墙壁上，看起来像是两名黑色的巨人。
也像是奈河水底的恶魔……
转轮阎王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我需要面临很大的风险，你总不能让我一分不赚吧。”
锦承山沉默半晌，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说。”
转轮阎王也没墨迹，直接伸出巴掌。
“五万亡灵。”
锦承山波澜不惊地面容上，第一次有了愁绪，眉宇间出现了一道沟。
亡灵，是幽冥界的特殊产物，它产生于灵魂的死亡瞬间，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其形态是一缕白色的烟雾。
“你要这么多亡灵做什么？”
“还差五万，凑够十万，我就可以提炼出亡灵丹了。”
“传说当中，可以化解任何病毒的丹药？”
“是啊……吃了它甚至可以得到永生。”
说到这，转轮阎王的脸上，露出无限的憧憬。
锦承山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神情，轻声说道：“永生，对于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你还有几万年的魂寿呢，怕死？”
转轮阎王摇着头，“我拥有太多钱了，死了也带不走，留下我还觉得可惜，所以，不如就一直活着，一直享受这样的生活。”
锦承山嘴角一沉，轻声说道：“你的生命真可悲。”
“无所谓了，”转轮阎王笑道：“怎么样？一个月之内，给我五万亡灵，我送锦理去逆流。”
“为什么这么急？”
“这种事情不能拖延太久，迟则生变，各方面都要考虑。”
“好。”
转轮阎王的脸上立刻露出微笑，屋子里的光线也逐渐变得充足起来。
而后，锦理被叫了进去，转轮阎王递给他一个小折子，里面是一张张空白的纸。
“小子，这是十方阎王专用的共契文牒，”转轮阎王解释道：“首页记录了逆流的事情，只有阎王能够看到，你带上这个，去找其他阎王，让他们在上面盖上阎王印，拿回来给我就可以了。”
锦理看着自己的父亲，却听到转轮阎王继续说道：“你用不着看他，他还有事儿要做呢，老锦，你说是吧？”
锦承山没有理会转轮阎王，而是对锦理说道：“去吧，拿着文牒去找他们。”
说完，他拿出来一枚徽章，递给了锦理。
“这是阎王徽记，如阎王亲临，必要的时候可以佩戴，会为你解决一些麻烦。”
锦理并没有说话。
锦承山感受到，锦理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行程的恐惧和担忧，这让身为父亲的他，不禁有些心痛。
可以说，锦理所面对的一切，都是锦承山在某天夜晚的一时冲动，所造成的。
他和章岚让锦理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又没能保护好他，让他成为了孤儿，让他承受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苦难。
如今，他还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去完成复杂的任务。
这样的重任，不应该强加在他的身上啊。
锦承山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了一声，然后对锦理轻声说道：“要不然，我尽快处理完我的事情，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一旁的转轮阎王讥笑着说道：“一个月，希望你赶得过来。”
锦理看着手掌上的徽章，然后笑着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
“爸。”
他抬起头，脸上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焕发新生的阳光笑容。
“你儿子我，在央墟可是一方人王，按照等级，应该和你们阎王，都是平级的。”
一旁的转轮阎王噗嗤一笑，“哎呦我说你个臭小子大言不惭哈，你怎么能和——”
锦承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父子聊天，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转轮阎王立刻闭上了嘴，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想要回头反驳，但又好像被自己的理智说服，犹豫了一下，然后再次迈开脚步，离开了房间。
“儿啊，”锦承山严肃地说道：“我能够感受到，你依旧紧张，或许——”
锦理抢着说道：“爸，我要救我妈，要救央墟，你可别劝我，我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
说到这，锦理再次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我承认我害怕，但如果可以直面恐惧，这也算是一种勇气吧？”
锦承山听了锦理的话，怔了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父子就兵分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