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草万万岁

第二十五章 ‘俊俏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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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越的声音在亭外响起,书生气的青绿直领衫刺绣锦鲤纹,有登科之意,照赵云栖的话说是穿了“好彩头”在身上,此时沈予安已经走到了亭外,恭恭敬敬朝着亭子里的人弯腰作揖。

“晚辈见过凌公公,万福金安。”

“哥哥。”见是沈予安,沈之瑶脸上的神情松缓了些,她又朝亭子内望了眼,垂了下眼眸。

赵云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眼下多来人也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这位凌公公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凌公公抬眸,视线落在了沈予安身上,目光愈发沉凝:“沈尚书好福气啊,儿女双全,甚是令人……羡慕呢。”

只是那语气,未能让人听出半点羡慕之意。

果真是有过节啊。

赵云栖几人被困在这仿佛停滞僵硬的氛围里,万分难受。

“凌公公,可是要寻人作伴,晚辈愿意与凌公公手谈一局,就让我这几位同窗回去准备明日论书可好?”沈予安依旧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仿佛没察觉气氛的不对劲,请说道。

“沈予安。”“哥哥。”赵云栖和沈之瑶同时低声唤道,不小心露了焦心。

“看来你这几位小同窗,对洒家有什么误解?”

一瞬间,赵云栖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嘴上乖觉:“凌公公乐毅之才,管仲之术,气宇轩昂,唯恐自身才学不够,令公公未能尽兴,反扰了雅兴……”

凌公公端详着,视线悠然一个来回,在白简这儿周旋过,看的赵云栖以为他这是与自己一样见色起意了不成。

过了片刻,凌公公才道:“嘴这么利索,想必才学也不浅。”

赵云栖飞快攥紧白简的衣角,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保住身边人。就在这时,沈予安走到了赵云栖的身侧,望着亭子内:“晚辈斗胆,凌公公可是嫌弃侄儿技不如人。”

沈予安声音晴朗,端得一副书生气,是赵云栖从未见过的持重模样。

亭子内的凌公公也因为他这话,愣了愣。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狭长的眼凝着谦卑有度的少年郎,充满兴味。

好一个斗胆,好一个侄儿!看来这沈家,也不都是无趣之人。

在赵云栖和沈之瑶担忧的神色中,凌公公缓缓道道了个“好”字。

令侍从将‘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

赵云栖三人被赶到外面,犹是反应不过来,她抓着沈之瑶的手有些担忧:“瑶瑶,沈予安怎么自称侄儿,这凌公公是不是与你家有些渊源?”

只是看凌公公对沈家的态度,这渊源瞧着不太像是好事啊!

“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家中叔伯也不曾言及此事,这个凌公公,以往我也只在宫中远远瞧见过,第一回这么近……”沈之瑶说着便似乎是说不下去,又不免忧心地往凉亭方向望了一眼,大哥已经入了凉亭,“我先回府,问过爹爹先。”

赵云栖点了点头,三人走出通文馆,安排了马车先将沈之瑶送回了沈府。

“你很怕那位凌公公?”

目送了马车离开,白简见赵云栖少有的忧心忡忡:“是因为他位高权重?”

白简在翻阅一些记载就知道如今他们还处在尊卑制度分明的时代。

但赵云栖他们对这位凌公公的畏惧又有些不同,这第三类人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是凌贵妃跟前的大红人……”赵云栖摇了摇头,“以前听舅舅提起过,这位公公不是一般人,宫里宫外都有话事权,性情又不定,朝中很多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你看他刚刚对待别人的态度……”

传闻他手里沾着人命,所以赵云栖就算平日里再混,这事情上,她还是很有分寸的。

白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找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下才行。

“沈予安既然会那么说,一定有他自己的办法。”赵云栖打起精神,拍了拍他肩膀,“我们先去医馆看看蔡文雍。”

蔡文雍一早出事被送到了百草医馆,已有不少人来看过他。

赵云栖过去时,蔡文雍躺在榻上,手脚被纱布袋固定住,脸上、**的胳膊都是擦伤,腮帮子肿得老高,惨不忍睹。

几个陪着的学生给赵云栖让了地儿,见是她来,蔡文雍“唔唔”的想说什么,可委实肿的厉害,也听不大清楚。

“伤口可还疼?”赵云栖见状,忍不住皱眉,“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老大你看,蔡文雍身上的伤多是骨折挫伤,伤筋动骨需得百日,最可恨的是脸上的伤,拢共北楼和通文馆的西园相隔一条街的距离,我同蔡文雍一道出来,刚走出几步的功夫,就被迎面而来的马车给撞了正着,对方还说是我们抢了道儿,惊了马车,简直倒霉透了。”

“京城街巷纵马伤人,他还有理?”

“偏偏当时人少,事情发生太快,都没看清楚怎么一回事,蔡文雍就被撞到在地,险些那蹄子就踩在了脑袋上,总之万分惊险。”学生回忆起来当下画面,仍是心有余悸要不是他晚了一步,这会儿和蔡文雍一样躺在这不能动弹。

赵云栖听着他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敢确定你和蔡文雍出来时,未看到马车?”

“确实没有马车,那边的包子铺从一早就排起长长队伍,我和蔡文雍还在说,今早北馆备了餐食,明个再去买肉包子吃。”

白简待在赵云栖身边,一直未作声,也未有情绪起伏,看上去十分凉薄。

“你们先送他回住处”赵云栖让几个学生带蔡文雍回北馆安置。

随即带着白简往通文馆的方向走去。

一面走着,一面想刚刚的话,她隐隐觉得哪个地方不太对劲。

暮霭沉沉,街巷上行人稀少,独独几处酒楼饭馆人声鼎沸,生意颇好。

赵云栖走到了通文馆西园门口处,停了下来。

抬头望过去,这边的对角便是北馆,以及前方那学生提起的包子铺,这里看着四通八达,实际上有不少地方容易遮挡视线。

可在她看来,即便如此,也是能够有所察觉的。

几番思量,赵云栖缓缓道:“按大晋律例:故意纵马伤人致死者斩,无意纵马伤人者杖三百、流三千里……”

倘若刻意为之,那便早就对这律例熟识了。

从包子铺为起始,一道白衣化作残影,几处闪现,不过是赵云栖一晃神的功夫,白简就已经回到了她身旁,托着下巴沉吟道:“以当时马车的速度确实不存在撞伤的可能性,但胜在角度刁钻,不论是包子铺买卖包子的,还是附近路过,或因马车遮挡视线,或因视角缘故,都不能看清。”

就算是闹到了公堂上,对方一句蔡文雍抢道,这件事就辩不清楚,到头来顶多是罚些银子抵伤之用。

“就是这样。”赵云栖猛地醒神,“太过巧合,好像一步步都算计到位,车速不快,恰好在包子铺门口人多排队时,视野不清也就不能把事情冠在他们头上,然而蔡文雍却重伤了,这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无法顺利参加今日论书会。”

而唯一能做出这种事的,赵云栖不作第二人想。

赵云栖压着心底火气,对上白简温柔说道:“白简,你先回去,明日还有比试,贺大哥不是还等着你,莫要耽误了。”

白简看着她,自是能够清晰感应到她心底掩藏的情绪,而后手放在了她脑袋上,揉了揉,确实如想象中手感:“莫要一个人逞强,早些回来。”

赵云栖的心就像是跌进了一片柔软似棉花的云朵里,飘飘摇摇,将腻死在白简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眸里,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她保证,给他们留条命。

这厢,九桥门街市一段,酒楼林立,绣旗相招。以丰乐楼的招牌最为显眼,三楼相高,五楼相向,高低起伏,参差错落,楼与楼之间用飞桥栏槛明暗想通。

崧山书院今日获胜,以文敬诚那帮学生牵头,带着书院众人在丰乐楼宴请庆功,彼时已经喝得有些多了,说话声也渐渐大了起来,从窗户传出。

“贺连昇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输了。”

“你们是没看到,那人憋闷不出的样子,明泽书院那一帮子人,屁都不敢放一个,文兄,这下你可出气了?”

“出!怎么能不出气,明日还请杨兄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放心!今天这还是个开胃小菜,明日热闹着呢。”

楼外,一个身影走在阴暗的巷弄内,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望向那透光的窗户,一张静默的脸露在微弱的光线下。

是陆长安。

离开通文馆已有一阵子,他独自一个人走在这里,仿佛要融于了黑寂中。

听了片刻,他嘴角微勾,似有嘲讽,收回了视线继续朝里走去。

这时他身前忽然出现了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在上面瞧着身形像,还真是你。”

拦住陆长安的人身着崧山书院的服饰,正是白日里怼的陆长安哑口无言之人冯生。

但比较起白天二人的气势强弱,此时的陆长安却没什么表情,只沉声道:“让开。”

话音刚落,冯生身后又多了两个崧山书院的学生,将本就狭小的巷弄堵得死死的。

冯生被他那态度一噎,顿时心生不满,推了一把陆长安:“你别忘了今天我是手下留情,否则我能教你在明泽书院待不下去,明日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陆长安倏然抬眸,与冯生对视,那黑漆漆的眼眸在灯火流光掩映下,亮得可怕:“手下留情?”

“嗯,我那是看在陆……”话音未落,冯生的脖子便感觉一紧,脚跟离地被陆长安攥住了衣领,狠狠的吊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身后两个崧山书院的学生见状要冲过来,陆长安便用力推了下他,把人推向了他们,撞的三个人都站不稳。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冯生顿时怒了,率先冲过来要揪他,陆长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的往下压,随即靠近他低声道,“你还记得那只雀么?”

这番话一下将他拉回了幼时某个炎炎夏日,他与伙伴在邻村玩耍,想从一乞儿手里抢麻雀,不料那小孩直接将麻雀捏断了脖子,尖锐的石块径直剖开了麻雀的肚皮……

那血溅起时,他竟还能笑。

冯生转过头,四目相对,那双眼眸透亮至妖异,将他的模样刻入其中。

这一刻他几乎觉得自己就是陆长安案板上的鱼,大有下一秒就将自己刮鳞剖腹之意,浑身寒气逼人。

冯生想到了什么,透出嫌恶:“你这个疯子,明日你要是敢……”

“鸟穷则啄,兽穷则攫,哪怕我走得是一条死路,也会拉几个人一起,不会让我自己太寂寞。”陆长安轻轻拂了拂衣袖,“你我相识一场,我不会漏下你的。”

“你威胁我。”

“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在提醒你……”陆长安凝着他,语态里没有一丝玩笑,“我本孤魂,无惧生死,你若想做什么,我一定奉陪到底。”

他陆长安敢鱼死网破,冯生却奉陪不起。

冯生猛地推开了他:“果然是个疯子。”

语气里依旧是带着嫌恶,却也深藏了一丝丝的畏惧。

话音刚落,一道拳影过来,不等反应过来,冯生就被人一拳挥到了墙上。

“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一帮鳖孙竟然敢在这里围堵,这是欺负我明泽书院没人了?”响亮的呵斥声在巷弄内回**,陆长安抬头,赵子越已然在自己身前,挥舞着拳头,护犊一般把自己拉到了他身后。

冯生没有防备,这一拳挨得结实,腮帮子疼的感觉牙都要掉了:“你敢打我?!”

“没把你打的你娘都认不出,算小爷我输!”赵子越扭头给了陆长安一个放心的眼神,得亏他留心了陆长安,发现他还没回北馆,要不然指不定被这些人怎么欺负呢,“你别怕,有我在。”

陆长安的眼底闪过惊讶,却是格外的乖顺:“你小心。”

这一幕落在冯生眼中,眼皮子一阵剧烈颤动,明明是个变态还在这装柔弱:“好啊,那今天就让你们有去无回!给我打!”

冯生身后的学生跟着一拥而上,楼上正庆祝的崧山书院学生很快注意到了外头的动静,又冲下来好几个。

“你们惯会耍手段,蔡文雍八成就是你们找人撞得,一群学生使得地痞流氓的手段上不了台面,还以为自己多能耐。”赵子越挑着冯生狠揍,借着巷弄内狭窄的地势,挑准了的打。

“来啊,你今天不是能耐么,也不知道你们夫子教的都是些什么,尽是阴险下作之辈。”赵子越一个勾拳打在冯生下巴上,不小心被后头踹了下腿,挨着墙堪堪站稳。

五六个人堵着巷子,很快就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赵子越把陆长安往自己身后护,抹了把嘴角,神色无惧。

下一瞬,人一拥而上。

连打带挠,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赵子越还要护着陆长安这斯文弱书生,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

赵云栖闻声赶来时,就看到巷弄里扎了一堆,正中间的赵子越和陆长安几乎是看不到人影,只听到他不服输的骂骂咧咧声,还有崧山书院那几个被咬的人嗷嗷的叫唤。

赵云栖踹了脚边上的破旧篓堆,从里面捡起个木棍颠了两下径直冲了上去。

论打架,赵云栖就鲜少有输过的时候,她身上那一股子狠劲,便是很多男子都比不上的。

两棍子下去为自己开了道,赵云栖棍尖抵了冯生的肩膀,将人直接杵开,随即对赵子越吼道:“还愣着干嘛!”

赵子越反应过来,连忙拉上陆长安避到一旁,赵云栖一个帅气转身踢腿,把后头想要偷袭的学生踹倒在地,又是一脚,踹在了冯生的胸膛上,把人固定在了墙上。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几个人,这会儿倒的倒,抱脑袋的抱脑袋,刚刚被赵云栖踹倒的那个,连滚带爬的从后门冲进酒楼里。

赵云栖松开脚,冯生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哆嗦着嘴唇,疼得半个字都吐不出。

“姐,他喊人去了。”赵子越看了上边,下巴被赵云栖一捏,疼得龇牙咧嘴,“轻点啊!”

赵云栖手下没客气,捏着他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还好没破相,不然连唯一的优势都没了。”

“……”得,嫌弃得明明白白。

就这时,砰的一声巷弄内的后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下涌出来四五个人,还有从正门出来绕来巷子里的,为首的人高马大,一看就是护卫。

那些人进了巷子,手里捏着各样的木棍,赵云栖手里的那根根本不够看。

冯生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的冲过去,指着赵云栖就是一通告状。

一股子酒味在巷子里弥漫开来,赵云栖看着他们个顶个红透的脸和泛着阴狠的神情,眉头微皱。

“打架也不挑个好点的地方。”

赵子越看着围上来的人,忍不住吞咽了下:“我这不是看见陆长安被欺负,顾不上么,姐,现在怎么办,后面这狗洞也不够咱们钻的呀。”

陆长安:“……”眼神里写着明确的拒绝。

“没出息,要钻也是他们钻!”赵云栖将木棍扔给他,下一瞬捞起角落里的破篓子朝面前第一个人头上罩去,借着跃上去的力道,赵云栖左脚在墙上一踮,右脚接连横扫两个人,喊道:“还不快去叫人!”

赵子越挥着棍子将陆长安推出去,嘴里不住的催促:“你快,快去喊人,赶快去!”他可不能丢下姐一个人。

陆长安跌出了人群,后头有个人追上他,却在抓到他肩膀时表情一拧,像碰了什么铁板,立马缩回了折了的手腕。

眼看着陆长安跑出了巷子,赵云栖和赵子越背靠着背被围在了一起,包围圈越来越紧。

“你留下干什么!”赵云栖手中没有武器,拳头敌不过,只能借力打,不多时就感觉手疼了。

“陆长安明日还要比试的,让他先走。”赵子越抹了下鼻子,举着棍子说话瓮声瓮气,“你是我姐,我本来就要保护你的。”

虽然赵子越从小被她欺负大,可每每遇上事儿,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在自己跟前的,尽管打不过,鼻青脸肿的他都不会退让。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保护人的。

四五岁时他就会拍着胸膛保证,虽然前一刻他才刚被她打趴下。

他同样也是她赵云栖要保护的人啊。

赵云栖撩了下微微汗湿的额发,嘴角勾起一抹笑:“还记得我小时候教你的爬树招么。”

“忘不了!”

赵子越蹲下身来,双手做垫,下一刻,赵云栖脚踩在上面,他用力的往上一抬,让她跃上去,攀住了墙。

借着墙头之力,赵云栖踹开了两个护卫,接住赵子越抛过来的棍子后,几乎是一锤一个的打。

她身材娇小,身姿灵活,几个人都抓她不得,棍子又狠又准的打在肩膀和后脖子上,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

她这一牵制,那边赵子越就轻松了很多,瞅准了时机要破开重围,就在这时,一击重锤打在了赵子越的膝盖窝上,他条件反射跪倒下去:“姐你快走!”

赵云栖看着那拳头朝赵子越的脑袋要落下去,将手中的棍子用力扔了过去,就这错神的功夫,她的脚被人抓住,拽下了墙沿。

随即,一棍重重砸在了赵云栖的肩膀上,正是她受过箭伤的那处。

似乎能感觉到崩开的痛楚,赵云栖一下就势跪倒在地上,却是狠狠一咬牙,扫腿在还击在那人膝盖上,用力一踹,伴随着犹如骨头碎裂的声响,那壮汉重重倒在地上,脸色煞白。

赵云栖摇摇晃晃站起,再次拼着最后力气,踩在对方的肩膀上,想要跃出包围圈,却被人抓住了脚脖子,眼看要摔在地上之际。

“快救下他!”随着一声娇斥。

半空中的赵云栖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人抱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扶靠在了马车前。

抬眸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重兵甲侍从已经将巷弄包围的水泄不通。

眨眼间就制伏了所有参与斗殴的人。

赵子越孤零零站在中间,也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赵云栖扭头,对上了一双水灵灵漂亮的大眼睛,此刻正关切地看着她。

“你……”赵云栖一时之间未将面前华服铃铛的少女与灯会夜市那孤身一人的小女孩联系上,怔怔瞧着。

少女面上染上绯色,一眼瞥见了赵云栖肩膀渗出了殷红血迹,立时惊呼:“公子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小伤。”

话音刚落,少女看着那些崧山书院的学生,面色倏然冷凝:“还愣着做什么,全部送去官府大牢。”

“是,郡主!”

居然是个小郡主……

赵云栖有些惊讶,但见行事风格,颇有些对她的脾气:“多谢小郡主救命之恩。”她原本想着最多受些皮肉之苦,也得让这帮人付出代价,不想这位小郡主出现,结果竟然比她预想的还好。

饶是不知眼前的人什么身份,单看阵仗,崧山书院的这些人也知道惹不起,真要送去了衙门那可不是学生打架这么简单的事了,于是纷纷求饶。

“只是一场误会,我等崧山书院的学生,不过是在此与人切磋……”

小郡主的眉宇之间是遮掩不住的厌恶,打断了他们的话:“亏得还是读书人,竟仗势欺人,真叫人不耻!”

随即转头迎上赵云栖,姿态温柔许多,“公子无需这般客气,我一直在找公子……想好好感谢公子。”

感谢她?

赵云栖有些不明所以,她之前没见过这小郡主啊。

“你也是参加这论书会的?”小郡主瞧见她身上的学生服,双眼亮晶晶的,“你是哪个书院的?”

“嗯,明泽书院赵云栖见过小郡主。”

“赵云栖。”小郡主喃喃重复了一遍,真是好听的名字啊。

她扬起笑脸,整个人显得格外热情,“你们可是住北馆,我送你回去。”

赵云栖愣了愣,素昧平生,又得她帮助,照理说应该是她好好感激的。

怎么有种,她比自己还热情激动的感觉呢……

但她还是答谢了小郡主的好意:“多谢郡主。”

小郡主上前扶着赵云栖上了马车,看着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心中暗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趟论书会真是来对了!

回去路上,赵云栖与小郡主同坐一辆马车,赵子越被安排在了后头。

一路赵云栖都感觉对面的小郡主一直在偷偷的瞟向自己,几次回视,她又移开目光,脸红红的,仿佛是热着了。

赵云栖掀开点帘子,回眸又不经意撞上,遂冲着她淡淡一笑,再度感谢:“多谢郡主。”

不料,小郡主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