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博物馆那边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好,我去接他。”白茂点头。
言桢桢托腮看着白茂的脸,心想昨天知道有新队友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今天居然主动去接人了,看来也不是真的讨厌人嘛。
白茂领着人进了妖管局的愿望清单部门,“就是这,这是言桢桢,你的另一个队友。”
在收拾资料的言桢桢应声抬起头,惊讶道:“学长?”
“桢桢?怎么是你?”游逸青眼中带着意外和不可思议。
“你们——认识?”
看着两人熟稔的样子,白茂蒙了。
“是,小时候我们都住在枫溪镇,后来我父亲被调去了文化部,我们一家才离开。”游逸青露出温润的笑,“认真算起来,桢桢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马呢。”
什么青梅竹马不青梅竹马的,谁在乎啊。
白茂面无表情地扫了言桢桢一眼,没有感情地“哦”了一声。
言桢桢站起来,给游逸青泡了杯茶,“西湖龙井,我记得你们一家都爱喝。”
游逸青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怀旧的笑容,“没想到你还记得。”
“你走的时候我都十好几了,又不是小孩子。”
“也是。”游逸青点了点头,“当初我还给你寄过礼物,你有收到吗?”
“礼物?什么礼物?”言桢桢挑了下眉,露出困惑的目光。
“嗯哼。”白茂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两人的对话,“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任务要做?”
言桢桢本来也只是老熟人见面客套一下,“那我们言归正传。五天之后就是玉石展,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依我看,不如直接去现场看一看。”
“可是我来之前已经检查了好几次,现场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总不能和他说自己有特殊的识人技巧,可以看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说谎,有没有内部人员精通技术篡改了监控。
游逸青作为馆长的儿子,在博物馆多年的工作人员就好像他的亲人一样,不可能没有感情,在这种情况下,言桢桢很难确保他的排查没有半分遗漏。
但要是直接告诉他自己会读心,无异于告诉别人你对我来说是**着的,没有一丝秘密可言,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不适吧。
反正自己也不会随便读心,干脆就不要告诉他,省得他胡思乱想。
“去了才知道,或许会有新的发现呢。”
“你们比我有经验,看问题的角度应该和我也不一样,是我思虑不周了。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出发吧?”
好家伙,一个两个商业互吹起来,把他当透明人。
白茂看着言桢桢落在游逸青身上的眼神,老神在在地想。
玉石博物馆在江城,离这里是不远不近的距离,火车还比飞机方便些。
火车票是白茂订的,三张票,两张是三号车厢,是连座,还有一张在隔壁的四号车厢。
“最近的一班车没什么票了,三号车厢车厢只剩两个座,还有一张订了四号车厢。”白茂一脸为难,言下之意不能三个人坐一起了。
“那挺好的,正好我和桢桢可以在路上叙叙旧。”游逸青温和地笑着。
白茂眼睁睁地看着游逸青抽走了自己手里的两张连座的三号车厢的票。
“多谢。”游逸青很是客气地对白茂道谢。
“不谢,应该的。”
白茂嘴上互相恭维着,实则气得七窍生烟,他故意把三张票订在两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为了隔开游逸青这个碍眼的人类。哪怕他和言桢桢不坐在一起,让言桢桢自己坐那个单座也可以,怎么就突然为他人做嫁衣了?
游逸青主动帮言桢桢提了行李,上了列车,游逸青才发现白茂订的居然还是一等座,游逸青对此相当满意,立刻给白茂贴上了好人的标签。
“我好久没坐过一等座了。”
“呃——”言桢桢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接话。
虽然她平时也坐二等座,但众所周知,必要的车费局里是会报销的,要是列车像飞机上有豪华头等舱,她相信白茂也会毫不手软地薅妖管局的羊毛的。
学长的父亲可是博物馆馆长,怎么说也该比她家庭条件好得多。
好在游逸青也没有纠缠于这个话题,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在言桢桢旁边坐下,好奇地问:“所以那个白茂真的是妖怪吗?”
言桢桢和游逸青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就在游逸青以为言桢桢不方便回答时,言桢桢叹了一口气,“是。”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妖?”
虽然来之前已经被打过了预防针,游逸青还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在她记忆里,游逸青是个手不释卷的文艺青年,文科成绩一骑绝尘,有着出世的气质,身上的衣服除了白色和青色就没有第三种颜色,每天飘飘然路过自家门口,就差没羽化登仙了,没想到他也会八卦。言桢桢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出世和入世的气质融合的这么好。
“嘘。”言桢桢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声音小一点。”
“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游逸青离开正襟危坐,并压低了声音,“我看古籍里说什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四星之精,降生四兽,那天之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还有那重明鸟、白泽是真实存在的吗?”
言桢桢匪夷所思地看着游逸青,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见过的都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动物,这些上古神兽我目前应该是还没见过。”
“这样啊。”游逸青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
“我记得学长信仰马克思主义,是坚持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新青年,当初高考的议论文被当作满分作文公布出来,写得是字字泣血,入木三分。”
想当初带过学长的班主任带了她在的班,还一定要找人上讲台分享自己的看法,好巧不巧,言桢桢就是那个幸运儿。前一天晚上摸鱼的言桢桢哑口无言,被班主任惩罚背诵全文。
背诵全文,是多么可怕的词语。
学长高考那篇议论文一共九百八十二个字,比要求的八百字整整多出一百八十二个字。
要知道《岳阳楼记》三百六十八个字,《阿房宫赋》也才五百一十个字。
虽然后来幸灾乐祸的同桌告诉言桢桢《逍遥游》有一千九百八十二个字,学长的文章整整少了一千字,但言桢桢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甚至午夜梦回想起学长,都是自己背书的声音,就差没得学长PTSD了。
早上看见学长的第一面,说是惊喜或者惊讶都不完全准确,应该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恐才对。
当然,这是言桢桢单方面的感受,这件事本身与学长本人其实关系不大。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嘛。”游逸青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再说了人是会变的嘛,牛顿研究完三大定律,最后不还是研究神学去了。”
“我记得当初学长考上了京城大学的管理学院?”
“考上了。”游逸青点头,“但没完全考上。”
“嗯。啊?”言桢桢不太明白。
“我中途休学去考古了,比起工商管理,我对人面鱼纹彩陶盆、青铜礼器更感兴趣。”游逸青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比起正确,我还是更喜欢有趣的生活。”
不愧是学长,做人非常通透啊。
这样也好,要是高中时候的学长就知道了妖怪的存在,指不定信仰会不会崩塌呢。
“要是我坚守原来的观点,就不会来这儿了,我总觉得这一趟,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了,提前声明,不是唯物主义抛弃我,而是我主动离开唯物主义。”游逸青开玩笑。
“或许你可以‘科学’地迷信。”言桢桢莞尔一笑。
比如区别对待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左边跳了要暴富,右边跳了就是封建迷信。
这边言桢桢和游逸青欢声笑语,白茂在隔壁车厢带着耳机听歌—单曲循环日推里的一首伤心情歌。
枯坐一路、忙于思考人生的白茂一走到三号车厢,就看见两人愉快地聊天。
“马上下车了,小心坐过站。”白茂冷笑着提醒,顺手默不作声把言桢桢的行李箱攥在手里,好像这样就掌握了先机。
下了车,言桢桢和学长打了个招呼,拉着白茂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不和你的学长叙旧了?”白茂盯着地面,也不看言桢桢。
“我学长,文化人。他一路上给我科普了远古图腾、儒道佛、屈原离骚和魏晋风度,我和他脑电波不通,只能当个捧哏的,还是和你比较合拍。”言桢桢俏皮地眨了眨眼。
“虚情假意。”白茂嘴上说着,面色却稍霁。
“要不你偷偷变成猫猫吧。”言桢桢用胳膊肘推了推白茂打商量。
“干什么?”白茂抬眸。
“方便调查,方便调查。”言桢桢才不会说自己手痒了,“而且还能省点车旅费。”
“车旅费会报销,你不是知道吗?”白茂顿了顿,看了一眼手上的行李,“行李你拿得动吗?”
“不要小瞧我哦,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没有也没关系,反正还有一个工具人。”白茂意有所指。
“……”不太好吧。
下一秒啪嗒一下,英俊的男人变成了猫猫。
言桢桢眸光一亮,兴冲冲地拖着两个行李箱跑回去,脖子上挂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猫猫围脖。
小剧场:
游逸青:考上了,但没完全考上。
言桢桢: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