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好得不像话,是拎起一个篮子就能去野餐的明媚春日。
无论如何,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言桢桢翻出衣柜里唯一一件花里胡哨的红白碎花长裙穿上,整个人都春天了起来。
“这个是你的新任务——本来应该是你自己挑的,但你是新人嘛,也不熟悉难度,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挑了,应该是可以接受的难度。”姜靓把资料递给言桢桢。
“好的,谢谢你,麻烦了。”
言桢桢看了一眼资料,委托人姓朱。
据资料显示,这个朱老板是镇上的一个古董收藏家,在全国都声名显赫。
然而,资料上并没有显示朱老板到底委托的是什么,只说要面谈。
朱老板的正经住处在市中心,但也不算非常远,面谈就面谈好了。
“对了,我把白茂的地址给你。他经常不接电话,所以你可能还要亲自跑一趟。”姜靓说,“团体任务,你最好还是和他商量一下。”
“明白。”言桢桢点了点头。
言桢桢一五一十地按着姜靓给的地址走,她觉得自己没有走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误入了一片丛林。
丛林里有热气腾腾的天然温泉,里面紫藤花盛放,团团簇蔟。垂落下饱满的紫藤,仿佛流畅的深深浅浅的紫绸,又像天将暗未暗时带着朦胧面纱的云霞,没有任何的人工雕琢,是大自然在春日的鬼斧神工,是世间天然而野性的美。
男人半**,双目微合,在温泉之中,毛茸茸的耳朵微微沾染上潮气,有着涩意。
言桢桢这才看清白茂半妖的样子,他的眼睛是异瞳,一只是如琥珀般的耀眼金色,另一只是柔和的浅紫色,仿佛是周围的紫藤花一点一点地被吸进了他的瞳孔。除了脑袋上那直直竖立的猫耳,还有一个仿佛甜甜圈的卷起的尾巴,上上下下地摆动着。
听见言桢桢踩在枯木上的声响,男人猛地张开地双眼,瞳孔里满是警惕。就在言桢桢走出来的时候,白茂瞬间变成了猫型扑了过来。
猫伸出前爪往言桢桢脖子招呼,一点没留情面。
谁知言桢桢反应飞快地侧过身,同时用右手准确地抓住了他的小肉垫。
“虽然我是人,但是自保的本身还是有一点。”言桢桢把白茂放到地上,又拎起他后颈的软肉,瞬间白茂就成了一只悬空的可怜猫。
猫猫能掀起什么风浪呢,她就当他是在撒娇了,言桢桢微微一笑。
白茂完全忘记了言桢桢给自己小鱼干时释放的善意,反而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圆溜溜的猫眼像琉璃一样澄澈美丽。
“还挺凶?”言桢桢的咸猪手捏了捏白茂的小肉垫。
白茂不再理她,从言桢桢手里挣扎出来,然后一溜烟跑远了,再出来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身上套了一件白衬衫,看起来非常随意,但又不失质感。
观察力非凡的言桢桢自然也没有忽视白茂脸上被冒犯的微表情,“呃——抱歉,我没想到你在这里泡澡。”
换位思考,要是她一个人在泡温泉,突然冒出一个对自己虎视眈眈仿佛老流氓的异性,自己的反应恐怕还要更激烈些。
言桢桢抱歉地笑了一下, “靓姐发给我了资料,听说你在这边,我来和你商量一下,没想到你——”言桢桢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茂,欲言又止,“不然我先出去?”
“不用了。”白茂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他头发上的水滴从眉梢滑到脸颊,滚过唇边,最后落到了他的锁骨里。
“有事说事。”毛巾胡乱地抹过他深邃英挺的五官。
非礼勿视啊,言桢桢别开眼,视线看向对面的紫藤花。
“是这样。”言桢桢清了清嗓子,“我这次接的任务是镇里一个搞收藏的老板,但是材料里并没有写明我们要做的事,所以我们可能要先登门拜访一下。”
“等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
言桢桢和白茂到了朱老板的别墅,却发现别墅大门敞开,空无一人。
“请问有人在吗?”言桢桢走进庭院里试探地问,没有再往里走。
“没有人,没有人。”一只鹦鹉在院子里乱飞,一边飞还一边嘎嘎叫。
“你在说谎。”言桢桢直勾勾地看着鹦鹉,读出了它内心的心虚与不屑。
“说谎的可不是什么好鸟。”言桢桢激它。
“我不是什么好鸟,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少道德绑架我。”鹦鹉拍了拍自己花花绿绿的翅膀。
言桢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又不是鸟,如假包换的大活人。”
鹦鹉一时间哑口无言,半晌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你跟我来。”
一进别墅言桢桢便看见中东风的五彩厚地毯铺满了整个客厅,橱窗里摆放着精美的青花瓷。古色古香的苏绣被挂在墙壁上,明艳的彩绘,精致的紫砂壶器皿,旁边搁置着装着葡萄酒的高脚杯,甚至连珠宝都不锁进保险箱里,那玉石浓绿透亮,有婴儿的半个拳头那么大,就大刺啦啦地放在桌上,可谓是极尽奢侈。
“所以你们主人呢?”白茂不为所动,看都没看这些东西。
“别急,小朋友们。”朱老板拄着拐杖从楼上走下来。
他看上去仿佛是人类五六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黄褐色的皮肤,微微泛着在海滩度假人身上独特的古铜色。不知道是因为保养得当还是因为是妖怪的缘故,他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再往下看,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金猪项链,压在有祥云的纹样的丝绸衣服上,显得十分庄重。
但言桢桢却注意到,朱老板的右手带着一个朴素的古铜指环,和这身穿着或者他的豪宅完全格格不入。
“请坐,小朋友们。”朱老板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指向客厅里的丝绒沙发。
因为是c级的任务,言桢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
“您的委托具体是什么?可以具体和我们讲讲吗?”
朱老板看了鹦鹉一眼,鹦鹉连忙急急地开口。
“是这样,我们老板十多年前曾经遇到过一位女子,在一起过一段时间,最近才知道当初分手时她已经怀孕了。”
还是古早的带球跑剧情?是要让他们帮忙挽回吗?言桢桢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老板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想把孩子接回来,希望你们可以帮个忙。”
白茂皱了皱眉,问一言不发的朱老板,“那你那位前女友呢?”
“这个就不劳烦各位了,二位只要把孩子带回来就好了,我不会缺你们报酬的。”
“你想让我们帮你争夺抚养权?”言桢桢很快抓住重点,“这件事情您大可以请金牌律师,按您这么优渥的条件,拿到抚养权应该不难。”
朱老板古井无波的眼睛突然闪了闪,“我并不想打官司让孩子对我心生嫌隙。”
言桢桢懂了,朱老板对他那前女友浑然不在意,只是因为膝下无子想找个继承人罢了。
但孩子毕竟是随着母亲长大的,肯定和那边感情更深,除非非常缺钱,应当不会轻易和母亲断绝关系,和父亲一起生活。
白茂靠在沙发上,神色不定,“这个案子,我们——”
不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言桢桢突然接话,“我们接了。”
“不过佣金的我们可要好好谈谈,毕竟你这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拆散人家家庭。”
“你看我是付不起佣金的人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只是小员工,您的孩子又不在本地,这车旅费,再说替您出面,无论如何也要大方地带些礼物——”言桢桢点到为止。
朱老板看了鹦鹉一眼,鹦鹉很快意会飞离了客厅,飞回来时嘴里多了一张纸。
“这支票给你了。”朱老板很阔绰地把推到两人面前,“你们可以自己填。”
“支票取钱的金额太高还要填大额现金申请报告和取现明细,我们只接受现金和转账。”言桢桢微微一笑,嘴角漾出了一个小梨涡。
况且谁能知道他支票相关的账户里有多少钱,只有一万她还能取出十万吗?
朱老板用拐杖撑住地,摇了摇头,眼里却有了笑意,“小丫头还挺精明。”
“你们先回去吧,资料和钱我一并给你。”
“行。”言桢桢一口答应下来。
回去的路上。
“你干嘛要接这个任务?”白茂最讨厌处理这些家长里短,也不喜欢人类的人情往来,更别说这次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狗血夺子大戏。
“这可是我的第一个任务,还没上手就放弃了,我还怎么在部里待下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有自己灭自己威风的?
何况,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等言桢桢和白茂拖着行李到了朱老板说的那个小镇,把整个镇子转了个遍。
百年梧桐扎根在土里,郁郁葱葱,风在其中穿梭,人潮来往,忙忙碌碌。
但镇子里全是中年人和老年人,一眼扫过去三分之一都是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实在是反常。
连年轻人都没有,哪有孩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