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我们是碰巧才知道这个警情的。
一个小时前,我正在联系死者生前的秘书,约定拜访时间。由于董事会决议,公司的日常运转没有因为CEO的离去而停止,相反,上层最快速度从集团公司派遣了一名空降兵,主持过渡工作。这个世界现在就是这样,无论你再位高权重,似乎谁也不会离不开谁。说起来,这是成功的商业模式,但多少还是让我们这些旁观者有点看破世事。
正在检查日历、准备按照我的名单去分头预约面谈人员的秘书声调火急火燎起来:“哎呀,天,怎么起火了!”
“哪里着火了?”我很是意外。
“我们公司的专用停车场。”听筒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像是奔涌着朝电梯跑去。
“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吗?”我顿觉凡事没有那么多巧合。
“头一回。人这不走运起来,哎……”她像是要急匆匆挂断电话。
“那就不麻烦你预约了,我等会自己直接过来跑一趟。你快忙吧。”
我刚一说完,对方就道谢挂了,一定是去检查自己的车是不是被连累其中。
“怎么了?”旁边听我打电话的几个队员都好奇发问。
“死者公司的停车场突然着火了,听起来火势还不小,走,咱们看看究竟去。”我刚起身,顾世和陈庭都提起外套就和我并肩往外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煤味,距离两个街区时,就透过紧闭的车窗扑面而来。靠南边河岸旁的露天停车场,比我们先赶到的消防车动用了几个高压水枪,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勉强把火势压下。尽管如此,还是有将近一半的车烧得只剩下黑乎乎的骨架。
一下车,陈庭就跑到烧毁的汽车前后咔嚓咔嚓连按快门,一下子把人全招来了。
“哎,这位同志,哪来的,干嘛来了?”一个剃着寸头的员工上来要抢夺照相机。
我看陈庭投入得很,还在寻找角度继续干,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挽住“寸头”的胳膊。他力气不小,如果不是已有心理准备,恐怕会被他一个背摔砸在地上。
他也被我的身手镇住了,我指指那头的警车:“我们是刑队的。”
“早说呢。”寸头再次冲我伸手,不过这次是握手,“我是时运集团的安保总监于志刚。”
“这是我们现场勘查的同志。”我指指陈庭。
“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小报记者。”他的话引起了陈庭的不满,陈庭摇摇头,走到更远处去拍照了。
“烧得算严重吗?”我等消防队完全收工了,上去亮了警官证,询问道。
“单纯来从火势大小说,不算小,过火面积将近50平方米。”消防队长说。
“但是?”
“但从财产损失程度来说,今天空气湿度高,灭火难度不大,这个面积只不同程度烧毁车辆5辆,已经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车主都是谁,知道吗?”
“这不清楚,但是其中最贵的一辆不是那辆奔驰跑车,”队长指指其中一个残骸,又转向指指停在它右侧的一辆,“而是这辆内部顶配的特斯拉。”
“特斯拉?”顾世在旁边重复了一句,我朝她看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端详了下这两辆车,现在它们看上去颜色、形态都大同小异。全都是黑乎乎的钢铁架子而已。
商务楼的物业经理也来了,我问他:“平时这里的车位都是固定的吗?”
“个别车位都是固定的,只有公司的高层才有这待遇。”物业经理是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精瘦男人,他面容严肃地说。
顾世打量着停车场的上空,问道:“这里为什么一个监控都没有?”
“我们之前有装过,但是不到半年,公司高层有次开会决定要拆了,说是要还隐私空间给员工。还说,这里的安全问题不能靠监控而是要靠人。”保安经理显然是个退伍军官,举手投足间还有些利落的飒爽劲头。他对这个决定显然很不满意。
顾世微微点头,寻思着就四下观察着:“这个停车场不止一个出入口吧?”
“可不是,除了进出的总门在最南边,我们凌晨一点以后就会上锁,来保证过夜车辆的安全,平时每过一个小时也有专人巡逻,”他指指另一侧,“但是,这里靠河的围墙有个缺口。”
“带我们去看看?”
我们跟着他到了缺口处,这是一排三米高墙面中的至低点,大约只有一人多高的样子。围墙外是一片密集的树林,再往外只有一条湍流不息的小河。
“稍微车辆的车主身份确定了吗?”我看了会儿小河,又回望停车场问,这时来检查自己车辆是否受损的员工也逐渐散去了。
物业经理拿出一本名册,对照着车位说:“基本都是我们公司的中层,财务副总监的车、人事总监的车……”
“最近公司有裁员吗?”
“近半年公司发展势头很好,一直在招人。最近一次炒人还是在一年前了。”
“那辆特斯拉的车主是谁?”顾世突然问。
“哦,是我们CEO私人顾问的车。”
“也就是秘书?”我问。
“算是半个秘书吧,我们老板比较公私分明,这个私人顾问是外包出去的,专门负责他的生活上的琐事,所以财务这块据说都是他自掏腰包。”
“你一定是对特斯拉车主有所怀疑?”等他们都离开了,我问顾世。
“只是比较好奇。”顾世反问我,“你不觉得这辆车很眼熟吗?”
这是个大型户外现场,到了这种环境,顾世的雷达像是自动开启,总是比我能够洞察到更加细节的特征,和我对于人脸的敏感一模一样。我却还没有这种自觉性,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培养自己的钝感,不让自己的大脑储存过多的非相关信息。以至于,直到顾世提醒我,我才想到去想象复原这辆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