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道人熙熙攘攘,,近乎半个城的百姓都齐聚市集刑场,一辆辆囚车驶过,里面关押的都是曾经那些高不可攀的人。
桑家和上官家之人被一个个压在木台之上,共百余多人,侩子手已然在磨刀,这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个任务,充其量活比较多的任务,底下的百姓围拢的水泄不通,他们伸长了脖子看着这场既恐怖又令人好奇的一幕,桑弘羊桑迁冷漠着看着这些世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复杂也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可能得到几两银子就能让他们开心很久,桑弘羊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选择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路,桑弘羊不知自己是不是后悔了,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轻轻掉落。
涿郡阳泉村的一个小院中,桑恒子坐在树下。
是长安的那个哥哥派人送来的,两兄弟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书信往来了。
“见信吾弟”,桑恒子看到这四个字,心中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信中说道:“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了,不知吾弟是否还与我置气,兄长为当年之事向你道歉,当年你一心想归隐田园,不问世事,而吾痴心入仕,欲来长安,吾斥责你不思上进,而你反击吾称追名逐利,你我二人兄弟就此决裂”,桑恒子看到此处,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笑了起来,那时两人都还是少年,经常斗嘴争斗,谁也不服谁,他看信时想起自己的那个哥哥,仿佛就站在他面前,两个人还是那个少年,从来不曾分开。
“几十年过去了,愚兄方才领悟,你我皆是沧海之一粟,世间万物皆乃过眼云烟,儒法也好,田园庙宇也罢,吾此生最为悔恨也最为思念是吾之同胞”,看到此处桑恒子已经泪眼婆娑,只是因为简单的生活选择方式不同,二人互相竟然五十年没有服软,桑弘羊在信中只是回忆了兄弟二人的过往和对桑恒子的歉意,并没有说其他,桑恒子心中已经预感兄长不会平白来信,正要起身。
应风行在外匆匆跑来:“桑老头”,应风行看着桑恒子,神色有些不对劲,桑恒子看了下手中的信:“是我哥出事了吗?”
应风行点了点头:“桑大人一家以谋逆罪被···”,应风行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的老伙计,桑恒子面无表情,苍白的头发被微风拂起,他缓缓站起身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活着时,不找我,你不找我,我去找你吧”。
应风行没有听到桑恒子的自言自语,他心疼自己的老伙计:“桑老头,你节哀啊”。
桑恒子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天清晨,应风行端着一碗粥来到桑恒子门口:“老桑头,吃点饭吧,昨天一天没吃了”。
屋里面无人应答,应风行推开门,看到桑恒子衣冠齐整躺在**,应风行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他轻轻把碗放在桌子上,自己也慢慢坐下,看着自己几十年的老朋友,心中一阵落寞与悲伤:“你走吧,找你家人去吧,唉,我就自己了,孩子们回来得有个家啊”。
两颗泪花砸在了地上。
燕王府。
刘旦已经收到国相刘冲和三万大军在太白山全军覆没的消息,也得知了长安长公主和上官粲失败被处死的消息,他躺在床榻上举杯饮酒,此时已经半醉状态,大堂下是他的姬妾在跳舞,她们已经在此跳了整整一天,身体疲惫到极限,但刘旦不让她们停。
此时她们看到刘旦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几人互视一眼,停下身姿,准备小声离开。
燕王刘旦半睡半醒间:“谁让你们走了?给我接着跳!”
众姬妾连忙继续舞蹈。
“我此生是不是与帝位无缘了?”,刘旦沉沉说道,众人不知他在问谁,没有人回答。
刘旦拿着酒杯忽然起身,他踉踉跄跄:“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个弟弟赦免了燕国所有官吏和百姓,唯独没有说赦免我!我是他哥哥!他难道想弑兄!为什么!”
刘旦大饮一口冷笑道:“好,你想羞辱我,你想让我在惶恐中度日,不可能,我是燕王!即使我败了,我也是燕王!来人!拿刀来!”
宠妃梦姬和华容妇人连忙上前:“大王,没事的,您毕竟是天子兄长,朝廷可能削去您的封国,废掉王爵,但一定不会要你性命的”。
堂下跳舞的姬妾也纷纷跪下恳求燕王刘旦。
刘旦趴在地上:“真的?真的?我弟弟不会杀我的对不对,我猜着也是,我们是一家人”。
刘旦开怀大笑却眼角还挂着泪,他轻声唱起来:“归空城兮,狗不吠,鸡不鸣,横术何广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宠妃华容夫人作舞也轻轻唱起来:“发纷纷兮置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裴回两渠间兮,君子独安居!”
姬妾们纷纷落泪。
此时一个宦官来到大堂天子赐的玺书,刘旦跪接过来打开轻声念道:“有叛逆悖乱之心,无忠君爱国之义,假如作古之人泉下有知,又有何脸面再见列祖列宗?”
刘旦惨笑,解下绶带,转身离去,大堂内哭声一片。
长安城外,赵广汉霍沐雪陈九田鹰一行四人终于回来,太白山剿灭黑甲大军持续了一个月,终于把七十二洞残匪全部剿灭,众人将救出来的山民百姓都安置妥当才回来。
赵广汉回到桑府,却看到的是大门残破,牌匾半挂,院中已然空无一人,几人面面相觑,此时一个老人从门外进来,众人认出他是桑家曾经的老仆,他流着泪对赵广汉说道:“赵大人,您回来了,桑家没了”。
此时霍禹带一行侍卫来到桑府,他得知今日霍沐雪和赵广汉回长安便前来看看,当走进桑家这一片落败之地时,他心中止不住的狂喜,这个曾经他父亲,他们霍家最大的政敌,今日家中已经是寸草不生,法家桑弘羊等一众嫡系一死,法家猢狲散,再无与他们相对抗的实力,霍禹再无任何忌惮和伪装:“啧啧,报应啊,活该!”
“哥?这怎么回事!”,霍沐雪连忙问道。
“怎么回事?桑家谋逆,已经全家问斩!现在他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就你这样还想高攀我家雪儿”,霍禹此时恨恨想道,若不是他破了太白山案,天子和父亲对他都青睐有加,他今日也难以存活。
“雪儿过来!”
“我不走!”
“来人!带走!”霍禹吼道,三四个侍卫上前将霍沐雪拖走,霍沐雪眼睛含泪,虽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田鹰这段日子与赵广汉等人感情匪浅,他心中不忍,但他也无法和霍禹对抗,他回头望了赵广汉一眼,只得快速跟上霍沐雪,霍禹看了一眼赵广汉,冷笑一声也转身离去,陈九冷冷盯着霍禹,拳心已经握出了血,赵广汉呆站在原地。
老奴掏出两封信:“赵大人,这是前几天找你的”。
赵广汉拆开,一封是应风行应伯伯来信,说师傅桑恒子已经驾鹤西去,另一封是颍川来信,公孙骞桑灵儿被人发现自杀于太守府。
赵广汉头似乎被人用铁锤狠狠重击了一下,身子一阵晕厥,陈九见状连忙架住赵广汉,他接过信件,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再也止不住的悲痛,泪水掉在信纸上,他手紧紧握住:“不可能,公孙大哥和灵儿怎么会自杀”。
赵广汉虽然天旋地转,但他硬撑着直起身来,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阴沉,飘下片片雪花,掉落在二人肩头,赵广汉握紧拳头,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脸颊,天色渐暗,两人走出桑府,渐渐走进了长安的绵绵雪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