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身體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潘嶽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雙唇顫抖卻無法多說一個字。而楊容姬也不再說話,寂靜的岩洞內隻有火把劈劈啪啪的燃燒聲。終於,當火把燒到盡頭的時候,楊容姬站了起來:“我出去看看。”
潘嶽不開口,隻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楊容姬想讓他暫時留在這裏,卻說不出口,隻好當先沿著繩索爬出了地縫。出去後才發現夕陽西墜,暮色蒼茫,時間竟已過去了大半天。
慢慢地往茅廬方向走去,兩個人還是不出聲,隻有腳下的草葉發出悉悉簌簌的聲響,讓人心中無端地憋悶。楊容姬不敢回頭,卻感覺得到潘嶽不遠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後,就仿佛不論前方是什麽,安全也好危險也罷,隻要她繼續走,他就會一直跟著她。
楊容姬停下了腳步,隱藏在一叢灌木後向遠處的茅廬張望,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影,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你在這兒等著,我先過去看看。”
潘嶽點了點頭,目送著楊容姬鑽出灌木叢,一個人朝著他們居住的茅廬走去。山風吹來,灌入他肺腑,讓胸中的灼熱稍稍平複。可是腦子裏依然是混沌一片,他什麽都不敢想,生怕一旦回想起楊容姬那些摧心戳肺的話,就會痛得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楊容姬去了很久也沒有回來,潘嶽終於忍不住走出了藏身之處。大不了就被他們抓回洛陽好了,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想,反正自己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害怕失去的呢?
他推開了虛掩的竹籬門,頓時怔住。原本整潔的小院此刻一片狼藉:胡床斷了,茶碗碎了,水缸也被砸出了一個大窟窿。四處橫溢的水浸透了地麵,留下一片亂七八糟的腳印,將晾曬在院子裏的草藥糟蹋成了一堆爛泥。
潘嶽閉了閉眼睛,仿佛那些腳印一個個都踏在了自己心中,讓他幾乎失去了行走的力氣。他伸手扶著牆壁慢慢走進房內,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和院中同樣慘烈的情景。而楊容姬,此刻正跪坐在房內,捂著臉無聲地抖動著雙肩。她的身前,是一地被踩踏成齏粉的雲穀,而她辛辛苦苦搜集了半年的玉髓,也隨著破碎的瓷瓶傾倒在地上,再也無法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