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阳坡,这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地名。
但今日,它注定将不会再籍籍无名。
因为每日有来往不绝的商贩路过,这里居然慢慢有了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
虽说它不是什么官道,但却比官道路程要短,久而久之,也慢慢取代了官道的位置,成为了北上京都的必经之地。
道路两旁,均是茂密的树林,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前路,只有走近了,才会知道方向。
这里曾是山匪劫财的理想场所,只因近年来海晏河清,朝廷对这类流匪也向来不留情面,没人敢继续做那提脑袋的买卖,这才让柏阳坡稍微安宁了下来。
寂静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那是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
“磨磨唧唧的,快走。”
一道吼声传来,顺着声音望去,正好看到梁君、朱佩瑶及邹隆三人。
而这一道吼声,就是邹隆发出的,为的就是催促梁君。
梁君身上有伤在身,赶不上速度也是正常的。
被邹隆这么一吼,梁君直接扭头瞪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之中的愤恨,却是明显至极。
“啊!”
突然的,朱佩瑶一声尖叫,响在树林里,声声回**。
邹隆竖起眉头,把目光看向朱佩瑶,疑声问道,“怎么了?”
梁君松开了朱佩瑶搀扶的手,盯着邹隆回道,“人有三急,想入厕了。”
“我问的是她,没问你。”邹隆瞪着梁君,颇为生气地说道。
梁君也不敢示弱,回道,“我正是替她回答的,难道还要人家姑娘家的,亲口对你说才行吗?”
朱佩瑶低下了头,她的手腕处,此刻正有一处泛白的指痕,那是梁君刚才偷偷掐了她一把,这才让她不自觉叫喊出了声。
起初她还不清楚梁君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当梁君替自己找来借口的时候,朱佩瑶才知道,那是因为梁君要付之行动了。
他这是在给自己逃脱,找理由。
邹隆沉眉看着朱佩瑶,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虚实,只是她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出是真的不好意思,还是其他什么。
“你真要入厕?”
朱佩瑶显得很是犹豫,她没有立即回答邹隆的问题,而是在心里纠结着。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答应了,那么待会儿,梁君肯定会不要命地为自己争取机会。可要是自己不答应的话,那么说不定现在梁君就要受一些皮肉之苦,因为邹隆是肯定不会让他在自己面前耍心眼,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
思来想去,朱佩瑶也没有下定决定。
她怕,怕梁君会因此而丧命。
自己要是逃了,恼怒的邹隆,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不得已,朱佩瑶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梁君。
不想梁君的眼神之中却满是恳求,他想要自己点头承认。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吗?
“嗯!”
声若蚊蝇,若不是邹隆内力高深,耳听虫鸣,怕是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邹隆眉头紧皱,显得颇为不耐烦,说道,“赶紧去,莫要耽搁。”
说罢,邹隆不由得转过身去。
他虽是枭雄一个,但是偷看一个女子入厕这样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见着邹隆走开,梁君紧紧握住了朱佩瑶的手,附在她耳畔说道,“记得我刚才交代你的话,等下找机会赶紧走,千万不要回来。”
“可……”
朱佩瑶还要开口,可是梁君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可什么可?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强。”
“那……那你一定要活着。”朱佩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居然在这个时候对梁君说这样的话,或许她也是为自己的逃离,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
梁君点了点头,裂开嘴角,笑得是那样的灿烂,说道,“我当然不会有事,我是谁啊,我可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玉面梁上君,我还要活着娶你当压寨夫人的呢。”
虽然知道梁君这话是在开玩笑,他只是宽慰自己不要过多担心,但是朱佩瑶这个时候却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若是你活着回来,我就嫁你。”
说完,她仰起头,快速地在梁君的脸庞碰了一下。
那柔软的嘴唇,与脸庞再碰的那一刻,梁君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那种愉悦神经的快感,让他这一辈子都忘怀不了。
稍触即分,朱佩瑶羞红着一张脸,快速逃离了现场,生怕梁君会看出她的尴尬。
直到好久,梁君才回神过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默默不语。
只是他眼神之中却是更加坚定。
眨眼间,一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
梁君尚在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邹隆是什么近到自己面前来的。
刚一回头,便迎上了邹隆那略显微怒的脸颊。
“怎么去了那么久?”
邹隆口中说的,自然指的是朱佩瑶无疑。
梁君裂嘴傻笑了一声,说道,“许是昨晚吃坏肚子了吧。”
邹隆听着这回答,稍有疑虑。偏巧梁君却是主动和他聊了起来,让他没有根本功夫去考虑。
“我可是杀了你唯一的儿子,你现在一直押着我不放,却不对我下杀手,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梁君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放佛洞穿了一切。
邹隆略微沉眉,却是没有回答。
梁君又是自顾自地说道,“你说你要慢慢折磨我至死,这点我信。但是我想,你肯定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你很聪明。”邹隆见着梁君居然如此坦白地说了出来,这次倒也干脆,直接回道,“那女娃是朝廷的公主,待本宫大举反旗之日,由她来祭旗,必能激奋人心。至于你吗……”
“至于我?”梁君呵呵一笑,接话答道,“你无非是想要我盗门的财富,以充军资,对吧?”
“没错。”邹隆回道,“你盗门的财富,足可敌国,若是有这笔钱财,何愁大事不成?”
“你就那么坚信,我一定会告诉你吗?”
梁君嘴角歪歪一笑,盯着邹隆却是心头有些发麻。
这是他标志性的动作,那一抹微笑之中,总是带着一丝嘲讽和冷意,还有一股子邪气。
“你会说……”邹隆正欲开口回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进而大变,朝着梁君狠狠说道,“你在拖延时间。”
的确,邹隆之前被梁君拖住,根本就没有料到他会是在拖延自己。
可是就在方才,他突然警觉,四周除了自己与梁君以外,再没有第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他下意识地就知道事情出现了变故。
朱佩瑶,跑了。
邹隆狠狠地瞪了梁君一眼,赶紧上前就想去追捕早已逃远的朱佩瑶。
朱佩瑶逃走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凭邹隆的功夫,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追上。
毕竟朱佩瑶毫无武功在身,而邹隆纵横江湖多年,便是她再怎么逃,也休想逃脱他的手掌心。
只是邹隆却忘了一个人存在,那就是在他面前的梁君。
“想追,你也要先把我放倒了才行。”
刚一说完,梁君突然出手,直接攻向邹隆毫无防备的后心。
邹隆背后虽然没有长眼睛,可长久以来的对敌经验,让他早已经有了危机意识。
在梁君出手那一刻,那破空之声,便让邹隆立马警觉,赶紧脚步一滑,同时下腰低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梁君的这一击。
只是梁君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见着邹隆避开,又是狠狠一脚踢向邹隆的小腹丹田位置,这一击若是击实,击碎了丹田,邹隆即便不死也得沦为一个废人。
“该死。”
邹隆眼观不妙,不由得愤恨啐了一声,接着袖中的判官笔突然滑落手中,那尖锐的笔尖猛触地面,借着那反弹之力,将身子一跃腾空而起。
邹隆这一番动作,虽然有些不甚雅观,有损他“宁向阎王求死,莫等判官下旨”的名声,但却十分好用,至少保住了他的性命,不至于被梁君偷袭至死。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什么名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