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我们大路不走,要大费周章经江南路闽,再横插两道,去西南?”
林小可不甚利落地走在泥泞小路,颇有微词。
魏忠贤这躺规划,差不多要把大明地图走一大半。
林小可不由地想,魏忠贤不会是想要拖延时间吧?
他们走到西南,也差不多等到朱燮元率领大军完成他的使命时。
这样子,魏忠贤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林小可是朱由检的人,这件事在魏忠贤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对于他这条皇帝的忠犬而言,问题大发了。
不过魏忠贤愁苦的样子叫人看了,也会迟疑自己的用心用句是不是不佳:“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条条大路通贵州的,有时候看似直达的路,其实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功夫。”
他手捧地图,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这个地方好过,紧接着他手指下滑。
等他们润过江南,他们会到达闽地。
战国后期,勾践后裔到此境内,与当地居民组合成闽越族。
此地就是后世福建,到了二十一世纪,福建名声传遍天下,天下诸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盖因爱拼才会赢。
他们的性格全托这里的地形地势所致。
闽地八山一水一分田,所以这里种植粮食不多,导致百姓苦不堪言。
明祖虽有定制,不许下海。
但是日子怎么挨饿肚子都挨不下去,台地一年耕,可余七年食。
崇祯年大旱灾危极闽地,巡抚熊文灿遂一个人就给银三两,三个人就给一头牛,把万来人载至台湾,让他们垦田筑屋。
直到秋成之际,他们所收获的粮食倍于中土,所以去台湾的人就更多了。
台湾宝岛他眼馋,熊文灿势必要见。
后世福建全球免签也出自于此,他们去签证中心都是给签证佬面子,哪怕签证佬拒绝,只要妈祖同意,晚上他们就能扬帆起航。
出海那天船翻了,他们也能游出去。
他喜欢这群人。
林小可的影子逐渐映在了墙上,也盖在魏忠贤眼睑处,树上的叶子沙沙地响。
他握紧手上的刀柄,高大的身体绷成墙上平静的影:“你是说,有人会在路上杀了我们?”
可是他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必要,反正谁都知道,魏忠贤到达贵州必是死路一条。
开弓已无回弦箭,安邦彦既然敢称王,就没有想要老老实实当臣子的心。
那么朱燮元这一战必打,他魏忠贤招抚就是祭军旗。
林小可和魏忠贤想到这里,在路过的老人一连串咳嗽声下抖了一身体。
朱由检从来没有放弃杀死魏忠贤,只是换了一种更有利于他的方式。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由检到死都在图名,这么爱惜自己羽毛的人,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时刻,给自己的羽毛刷得光亮。
魏忠贤不由分说地坐在地上,“我!蠢笨如猪啊!”
袁崇焕毛文龙事件!
他把毛文龙外戚沈循推向皇帝直管国子监,替保皇党袁崇焕谋财壮大军。
吴三桂事件!
他把吴三桂推向朱由检。
微服私访福王案!
他直叩朱由检心,自以为福王这个更大的隐患吸引了帝王的注意了。
毕竟朱由检还没尝过帝王龙椅被宗室威逼的滋味呢,因为他原先就是宗室子弟,与宗室感情很好。
魏忠贤以为很好,朱由检会带着三分讥诮、四分薄情、三分漫不经心地说:“很好,福王,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却不知道朱由检一箭双雕,既能拿下福王王府巨财,又能射死他,朱由检啊,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林小可好久没有见到魏忠贤这么笑了,笑得如释重负:“我差点忘了,我杀了皇帝生母。”
雄辩不能胜于事实。
皇极宫殿的那位主子想必也是默默地听着他的太监仰着头谄媚道:“好久没有见到陛下笑了。”
朱由检借他人之手用最干脆的方法杀了魏忠贤,而不是循规蹈矩等魏忠贤犯错,命锦衣卫逮捕魏忠贤。
要是真是那么走上一遭,把魏忠贤押回北京审判。
魏忠贤如果没有行到阜城自己想不开上吊自杀,魏忠贤不一定会死。
毕竟阉党势大,盘根错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位天子开始犯他的人设傻劲了,他越主动做事情,事情就会反着他的愿望越跑越远。
魏忠贤五内俱焚,暗淡的目光中燃烧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这样的光热把睡意迷离的跟随者惊醒。
他们眼里闪过愣怔,恍惚过后翻了个身就睡了。
林小可惊惧,将魏忠贤请到更偏远的地方叙话,他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眼神打量魏忠贤,魏忠贤毫不客气地放开了平时收敛的气焰。
他步步盘好大明的棋,却漏算了朱由检这个天子,并非历史书上写得那么片面,也如历史书上写的那么片面。
终归到底,是他想的什么都太理所当然了。
朱由检,还是想杀他。
他以为他的穿越打破历史为他写好的结局,结果却是步步陷入死局当中,“结局已定!结局已定!”
他的到来不过是更加完美了死亡过程当中的情节。
但是哪怕如此,他的笑容中没有悻然,而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他的痛快又如同夏天高温里的沙漠软化,一下子,砰砰砰,林小可眼睛被烤灼一样刺了一下,猛的收回目光。
“你知道为什么我国历朝皇帝都不怎么希望开疆拓土吗?”魏忠贤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一样兴奋起来。
在他的目光执着追寻下,林小可不情愿的把离开的步伐收回来,只听魏忠贤轻吸了一下鼻子,感慨到:“你知道为什么永乐大帝曾说过不求国大吗?”
林小可脸上结巴起来了,他的目光结成冰霜。
因为他发现他对于这些答案不仅没有头绪,而且一无所知,可是这些事情明明都是现实,他却没有发现。
他若是寻常的侍卫,自然是可以不耐烦地打断魏忠贤的话,他只需要会武功,会天底下寻常百姓不会的三脚猫功夫,这日子就可以糊涂并且滋润过下去。
可他不是,魏忠贤替他把心里话说完。
所以,流星飞马飞去,自京师达于四方设有的驿传被急人追赶,终于止住了那张快报。
急人握紧快报,找了一处黑不溜秋的地方,燃烧至今。
火光以下,还能看到燃烧未尽的两排字:“魏忠贤,换路走。”
“疑抗旨不尊,疑结党营私,疑疑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