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才,我师傅是天生圣人

第102章 云程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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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逸躲到了洞口之外。

方才那一抹婀娜的景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两世为人,其实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见鬼,疗伤而已,还能爆衣的?

他不大确定白莲衣有没有看到自己,毕竟自己是在她睁眼之后,愣了一下,才用云体风身瞬出来。

希望她别有什么误会才好……

“吴公子?”

说来就来,一阵娇软的声音自吴逸身后骤然响起,惊得他身子微微一抖。

吴逸当然不敢贸然回头看,他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姑娘……身子恢复的可还好?”

“朋友见面,怎么连头也不肯转过来?”白莲衣话里语气清冽,听不出是喜是怒。

吴逸耸肩苦笑道:“白姑娘,你就别逗我了,你还是先弄件衣服穿上,我再回头吧。”

“穿好了,你回头吧。”白莲衣道。

“这么快?”吴逸虽然知道她修行在身,按理说变身衣服应该不难,但脑中刚刚那一抹绮丽之极闪过,又让他有些犹豫。

不过想想,她也没理由拿这种东西消遣自己,于是深呼吸一口气,让脸色恢复如常后,佯装淡定地转过了身。

回身一见,白莲衣已经身着一身纯然无瑕的素净绸衫,下摆一件云纹褶裙,青丝用玉钗挽起发髻,一副端凝而不失风情的姿容。

吴逸见她面上容光已现,体内金丹也运转如常,此时才面上真正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也如巨石落地,彻底踏实了。

白莲衣定睛望着吴逸那张脸,面色一沉,慢慢问道:“刚刚,你看了多少?”

这语气陡然清冷,令吴逸又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过不了这关。

他无奈答道:“姑娘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

吴逸:“看了一点……就一点。”

白莲衣冷着的脸却瞬间转作七分嫣然笑意:“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这不是你故意的。从你救我出来,到刚才你给我治伤,我都听着呢。”

吴逸奇道:“原来你一早就醒了?”

白莲衣叶眉轻挑:“从术法解后一直都醒着的,只是妖术解后,我神意闭塞,口不能言,目不能见,只能靠听的。所以,吴公子这番搭救,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这种小事,你既是不小心,我也就不追究了。”

吴逸拍拍胸口:“那就好……”

白莲衣望着他,笑眼弯成天上新月,梨涡浅浅,与吴逸并肩而行,道:“话说回来,众人都看我是妖怪,你怎么认出来那是我的?”

吴逸想了一下,很自然地应道:“我小时被火炉烟熏出了眼病,师傅为了治病,就传了我一门眼法,这种眼法能辨妖气,识正邪。别人都看你是妖,而我看你是人。”

白莲衣听着面带欣喜,转眼却又眼中黯淡,唇中微动,用极低声音呢喃着:“可惜我也不是人啊……”

吴逸一直偷偷用余光瞥着她,过人听力将这一点低语听在了耳里,也看出了她这一点女儿家的神色微动。

大概是能猜出来一点,她自己是白老鼠修炼得的道,比常人修炼其实还要难出不少,老鼠又是世人眼里极卑贱的动物,她这一路走来,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冷眼和轻贱。

回想起在彩云间内堂里她挂的那副白鼠拜观音的画像,也与此有关。

唉……

吴逸为了缓解气氛,转移话题,慢慢开了口道:“白姑娘,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嗯?”

“姑娘应该是道门师承,但手上的宝剑却叫地涌剑,还有枯月岭时,使出的剑阵,叫‘半截观音阵’,地涌之名,应该是取自佛家语‘地涌金莲’,观音当然也是佛家语,姑娘难道还兼修佛法吗?”吴逸一开始时其实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地涌这名字总让他想起前世所知的金鼻白鼠精,如今时过境迁,再想起来,他才觉察出个中的异样。

说起来,还是因为姓宋的那个姑娘,正因为看见了她那颗既名舍利子,又为内丹的金丹,他才对此多留意了一点。

这个世界的白鼠精虽然不是《西游记》里惑乱镇海寺,掳走唐僧的地涌夫人,但她又和哪吒的妹妹以姐妹相称,不知道会不会也和天上李天王有些关系?

白莲衣听罢,袖中取出玉钗,迎风一晃变作了地涌剑:“公子可还记得我说过,这剑是我师傅在南海淬炼而成,本来此剑不叫地涌剑,是我得此剑后,随师傅远赴南海练剑,在一座石铸莲台上苦修练剑时,偶然一日莲台上地生金光,照映剑身,师傅来考察时我才知道,这地方原本是一座禅院,荒废已久,莲台上附了一位高僧圆寂的坐印,坐印化成阵图,附在了我的剑上。”

白莲衣手腕一抖,地涌剑迸发雪练似的白光,挽出一个剑花,白光曳动,犹如银蛇飞舞。她叹道:“师傅说佛门重缘法,也重心诚,我虽非佛门,苦修之心既诚,有缘引得阵图相应也是不足为奇。都说南海为观音道场,我在南海朝观音菩萨拜了三拜,就将这剑取名地涌剑。至于说兼修佛法,我修为还浅,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静静听完了白莲衣的叙说,吴逸转过头,望向白莲衣那一张玉容,说道:“姑娘,心诚则有灵,既然那位高僧圆寂后所留阵图,能被你练剑引动,高僧有灵,想必也不会介意姑娘是人不是人,天上的神仙也不全是人相,那奎木狼,井木犴等星君,不都是兽面尖牙么?只要不入妖道,是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白莲衣眉间愁绪稍褪,轻叹了口气,又瞧向吴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此番要是没有吴公子相救,我可能一身修为都要沦为那妖精炼丹的养料了。以后若有帮忙的,只管吩咐,救命之恩,莲衣永不敢忘。”

言罢,她竟真的拱手抱拳,朝着吴逸躬身行礼,吓得吴逸急忙抬起她的手,苦笑道:“免了,朋友之间,应该的,不过白姑娘,你是怎么被施了妖术绑到宝象府来的,还有又跟什么郡主扯上了关系?”

白莲衣听到这一问,却也面露不解,蹙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在阳城外出游时,就被天上一团巨大火光,照头裹住了,来人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他神通广大,我完全不是对手,就被变成了妖身,神智完全被妖气遮蔽前,只听到外头说过,是什么什么……将军?”

“将军?”吴逸眉头一皱。

白莲衣很努力地回忆着,想了片刻,才脱口而出:“好像,这妖魔被叫做什么,御车将军……”

御车将军?

摩利支天座下御车将军?

吴逸心里陡然间升起一股悚然寒意,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见。

除掉用阎王鬼草害人的卯三娘就提过她的靠山是这个摩利支天座下的御车将军。

圣尊师傅也说起过,他是摩利支天座下驾车的一头金猪,类似于《西游记》里的猪八戒。

甚至于武器,都是一模一样的九齿钉耙。

如果他没记错,圣尊师傅还说过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御车将军即使下界为妖,那也是妥妥的大罗仙境界,远非当下的自己能敌。

如果给她施了妖法的人就是御车将军,那么岂不是代表,那个所谓的郡马,就是御车将军?

自己不久前明明看见他跟着伯眼道人一块上天炸了,现在想来,他若真是御车将军,一个大罗仙死在这种爆炸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比太上老君私生子是红孩儿还要不可能。

而且既是如此,自己当初从他眼皮底下救下了白莲衣,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就只有那个妖道没忍住动手,被吴逸扒了衣服。

他如此神通广大,应该只需要略使些手段,应该没理由拦不住自己一个龙虎境吧?

可是却始终没看他像伯眼道人那样对自己出手。

他是有什么算盘,故意放走他救走白莲衣下大棋?

还是说,别的原因……

……

……

在东秦国以西十数万里外的西牛贺洲某国城之中,用于接待外宾的会同馆里,金壁风的脸色沉如黑铁,手中悄然攥紧玉牌。

他才刚完成自己的事没多久,就听到玉牌中传来了奎牛与青萍上仙身死的消息,奎牛是教中圣兽,青萍上仙是青萍剑所化,资历甚老,修为不凡,都是教中重要助力。

大事未成,就先折二将,本来行事一向隐蔽低调,竟然折在了此处。

金壁风心情相当不好,此来狮驼岭,本来听说传闻有三个大魔头盘踞岭上,此国人畏于传闻,不敢相近。

狮驼岭上有一种受阴阳二气交注的灵草,于炼药大有裨益,他才驱驰前往。

但他实际到了才发现,所谓三个魔头一个都没见着,轻而易举地才山岭中采了几株仅有的阴阳二气草,自觉珍宝得来甚易,没多久就听到了如此噩耗。

事关重大,拿着从八百里狮驼岭上采的阴阳二气草,压住心情,快步前去向会同馆递交辞行国书后,出了国城门,便身化虹光,朝着东边天际,飞纵而去。

等到金壁风消失在天边许久,此时三国主所在的图南宫高高屋顶处,有两个男子将这一幕收在眼底。

一个华服金冠的男子正躺着,遥遥望向远方。

三国主苏渤拉尼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眼皮半垂:“这牛鼻子还真贪心,一次摘了几株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这草可没法炼什么长生不老药。”

他身侧站着一个同样华贵锦白宫袍的壮硕男子却是面色微显严肃:“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总感觉有些不对……虽然他隐藏的与普通修士无异,但总感觉不像人间道门……”

“二哥……”

苏渤拉尼露出一副自信的笑容,“在西方待久了,小弟有些筋骨痒了,要不,我去跟他一把,瞧瞧他做什么?”

锦白宫袍男子笑道:“三弟这是按捺不住了?”

“算是吧。”苏渤拉尼答道。

锦白宫袍男子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道:“虽说这世上大概没人比你更快,只得小心,别显露神通太过,不然引起异象招惹那些家伙注意就麻烦了。”

苏渤拉尼自信应答:“知道,小弟我可惜命的很。”

他华服一飘,两脚随即悬离了屋顶。

两臂张开,背上两道金光迸出,犹似大鸟张翼。

“好久没试试了,振北图南,云程万里……”

“飒!”

金光瞬间撕裂天上层云,在千万里天上划出一道长长金色天路,遥遥延伸向无边之际。

苏渤拉尼的人影早已不在原地。

惊风骤起,吹得图南宫顶上锦白袍男子衣袍飘动,其人却身形巍巍,稳如泰山。

他远望天边曳出的长长云光,有些无奈地叹道:“都说了让你别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