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才,我师傅是天生圣人

第36章 舞剑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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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公子?”

白莲衣瞧他眉间渐皱,神色凝重,只当是自己那番话吓着他了,她的笑容也变得柔和了一些,轻声细语地提醒道:“公子不必多虑,仙路漫漫,来日方长,船到桥头自有行路,且不说雷劫不是必经之路,就是非历不可,以公子师门高深莫测,定然也有渡劫之法。现下只要积攒功行,来日也能少些烦恼。”

她细语温声,眼带关怀的样子,令吴逸也不好在她面前失了仪态,他收起思绪,展露微笑回应道:“也是,来日方长,我不想着飞升,那不就不会有雷劫了?多谢白姑娘关心。”

白莲衣本意是劝吴逸看开振作,却没成想对方竟是如此回应,想到认识他一来,他身上确是一派散漫悠然的作风,全不像个自持的修士,也不禁为之莞尔,面上即使隔着面纱,也能感到春风忽现,梨涡浅浅。

吴逸看着她浅笑嫣然,眉目生光,心中虽然仍有隐忧,但也不好意思再表露出来,只是静静观赏着她的笑颜。

“对了。”

两人相谈渐欢,吴逸想起了什么,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白莲衣赠给他的绿白玉。

“白姑娘,现在你我之间都知道各有修行,现在可否告诉我,这绿白玉到底有何玄机?”

白莲衣看着他手上拿着的绿白玉,光泽润润,其色仍新,却不明白他话中意思,只好说道:“这绿白玉乃是灵玉,有辟邪挡灾之效,我当初送给公子,也是想着能帮你挡些邪气,怎么,公子不喜欢?”

吴逸摇头笑道:“当然喜欢,只是……”他话到一半,想起铁匠铺中所遇神仙化身的铁匠,也不确定该不该把人隐居于此的事告诉她,人家既然隐姓埋名,必有其缘由,未经允许贸然说出来,似乎也不好。

思前想后,还是临时换了个说法,将去福林山调查阎王鬼草除妖的事说了出来,只添油加醋了一下,说是回程路上偶遇一位得道的老修士,看出了自己身上的绿白玉,所以自己才有此一问。

听了他一番故事,白莲衣也没怀疑,只是面纱中微微一笑:

“这样,公子随我来。”

她袅袅转过身,领着吴逸向后院走去。

穿过彩云间的前后两间厅堂,吴逸被领着走到了一处院子里。

这院子周围空阔,吴逸随着白莲衣的脚步,一踏入院子,就觉得微风拂过,卷得一丛飞花漫起,一时目中所见,尽是遍地绯红。

好一片桃树。

吴逸巡视周围,只见得院子四周都栽了一堆桃树,而今正当花期,花瓣迎风便落,吹得满院盈香。

白莲衣走到了院中央一处石桌旁,自袖里摸出一张纸人来。

她左手捏着剑指夹住纸人,轻轻放在面纱下的唇边,喃喃诵念有词。

念了几句后,手中纸人轻轻向空抛出,迎风一变,薄薄的纸人瞬间化作一道人影,缓缓落地。

吴逸赫然发现,这竟是变作了一个素衣绸带,身形纤瘦的小丫鬟,和那一日坐在柜台前收钱的丫鬟一样。

原来所谓“驱使纸人为仆从”是这么回事!

“坠儿,去准备些清酒来。”

白莲衣轻声呼唤下,丫鬟点头不语,挪着碎步一路径向院堂走去。

“公子请坐。”

白莲衣伸手相邀,吴逸坐在桌旁石凳上,瞧着刚刚走远的那个丫鬟背影,随口问了句:“白姑娘,这又是什么法术?”

白莲衣也一道坐下:“拘神遣将之法中的小术罢了,驱使无主的残魄附在纸人上幻身,只能做些简单小活儿,算不得什么大神通。”

还能这么玩?

吴逸倒是没有学的兴致,一边点着头,赏着眼前纷飞的桃花,随后问道:“姑娘带我来这儿,是有何用意?”

“稍安勿躁。”

白莲衣面纱下隐隐能见到一丝淡然笑意,“待到酒上了,我自会说与公子。”

不到半刻钟,丫鬟端着盘子慢悠悠地走来,将酒杯与酒壶依次摆在石桌上,完成了吩咐后,身子又倏忽化作一团清气,清气散去,现出最开始的纸人模样,回到了白莲衣手中。

一旁看着的吴逸也不禁有些开了眼界,这种程度都只是小术,那大道该是什么样的?

白莲衣亲自挽着袖子,给吴逸斟满了酒。自己却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玉钗,迎风一晃,瞬间变作地涌剑握在手中。

“说来也是巧合……”

只听她拿着长剑,缓缓说道:“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我初成九转境第四转,开始奉命下山游历,一路往东途经东秦国境迟州府,偶然遇见一只山野猴妖,用风摄走了沿途一位姑娘,它自称北山大猿,要抢人家姑娘给他当夫人……”

“北山大猿?”吴逸听这名字,便打趣道:“听着颇有些一方妖王的气势。”

“我路见不平,一路追了他三百里,来到一间关帝庙前,它被逼的急了拿人家姑娘当挡箭牌,趁我回身收招之机一掌把我打得吐血,万分危机我只当自己救人不成,就要饮恨此地,这时没想到庙里关帝神像上忽然显圣……”

“啥?”吴逸正准备喝着酒,听到这却惊得一口险些没咽下去。

关二爷显圣???

“关帝像上忽然一道神光照在我的地涌剑上,将那猴妖震开,我才得以斩杀它,我收剑时,发现剑尾端多了一枚绿白玉,这是我的第一件人世功行。事后一路慢慢修行我才知道,这一难是我师父感应我有性命之危,施法遥相朝拜,才引得关元帅降圣,而这绿白玉,是伏魔大帝显灵之证。唯仁人义士,行正道之人才能有此嘉许。”

白莲衣叙说着绿白玉的来历,吴逸静静倾听,他摸出绿白玉,手中感受着玉本身特有的清凉触感。

他记得,圣尊师傅一开始也说过这玉是关二爷护佑的宝玉,但她语气说得轻描淡写,初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和前世所谓开光的宝物一个性质,至多是沾点灵气。

结果如今听白莲衣这一说,加上那名铁匠的另眼相待,这绿白玉还真是实打实关圣大帝显圣护佑出来的啊。

他望向手持地涌剑的白莲衣,尽管说的是她行侠仗义的功行事迹,但吴逸却从那面纱上的一双杏眼里,看出了一丝淡淡的忧思愁绪。

明明是斩妖除魔的好事,怎么看她这样子,却好像是在诉说一段并不快乐的往事一样?

说到尽处,白莲衣想起往事心有所感,不多时眼神又复归平常,转头朝吴逸笑道:“这绿白玉的缘由已经说了,公子可还有问题?”

吴逸晃了两下绿白玉:“仁人志士,行正道之人才能有这绿白玉,这样说来,我还是承白姑娘青眼有加了。”

白莲衣面纱下飒然一笑,拔出长剑,紫衣飘动,绸带猎猎,周边风动桃花,吹得花瓣乱卷,她鬓角丝发扬起,而吴逸此时却看得真切,呆住了。

“此时恰逢桃花期,我今番也无别的相送,就舞一套剑法,敬公子一杯酒。”

剑光攒动,白莲衣电光一剑平刺而出,精准地将桌上一个酒杯挑飞半空,半盏残酒稳稳当当地被她颠在剑尖,剑随身动,旋身而舞,白莲衣莲步挪移,动如飞凤,剑身垫着酒杯,酒杯将落未落,却始终在那分寸之间,不曾洒出半滴酒来。

他不得不又一次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姑娘,明明知道是白鼠精,但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动物的特征。

初时见面,她是个风情外露的女掌柜,自己只觉得她非常漂亮,有了圣尊的提醒,也至多是觉得她是个漂亮的白鼠精。

后来她好心提醒自己别走枯月岭,又赠自己辟邪的绿白玉,自己念着这点恩情随她到了枯月岭一同降妖,及至现在,才觉得,平时眉目含情,自有风韵的白莲衣白掌柜,只是一层包着的外皮。

这眼前舞着长剑,除妖时端凝清丽,挥剑时侠气凛然的一抹身影,才是她的真实样子。

吴逸此刻才觉得,这姑娘不是漂亮,是真的很美。

“来!公子接酒!”

白莲衣剑路舞动,回首再是一剑,酒杯被平平送出,直飞向吴逸所在。

吴逸嘴角轻扬,拍案跃起道:“我也敬姑娘一杯。”

他见对方剑法高妙,一边看着,也起了回应之心,自己不会剑法,灵机一动,便决定以拳法相和。

一掌拍案,酒壶被震起,吴逸一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迅速接过空中酒壶,将酒杯斟满,掌中运起金刚妙相拳的柔力法门,肩肘轻动,翻掌将酒杯轻送而出,平平直射向白莲衣,去势更速,酒杯中的酒水却仍是没洒出半点。

白莲衣望见酒杯飞来,美眸灿然生光,剑舞再动,地涌剑顺着接过酒杯。她飞身跃起,剑尖往地上一点,酒杯顺势欲落之际,皓腕轻挑,剑身一**,酒杯便又被回送而出。

两人以剑而舞,以拳相和,满庭风声呼啸,更是吹得飞花满天,馥郁芬芳。

几式剑舞舞罢,白莲衣回身利落地将地涌剑插回鞘中,熟练地将青丝挽至肩后,回眸望去,却见那人也在望着她,眼中带笑。

吴逸起身鼓掌,赞了一句:“姑娘好身手,临别前,我也算饱了眼福。”

这是实话,白莲衣人美,剑法也极美,自己目前打架时也只会个拳法,说到兵刃,那就真是远远不如了。

要是想耍帅,也得学点其他的什么才行。

“公子拳法高妙,运力之精微妙到毫巅,小女子才是不如。”

白莲衣将剑变回玉钗,收入袖中,走到吴逸近前咫尺:“这一去宝象府往东,就越见繁荣,大府州也就越多,一路卧虎藏龙,路途遥远,公子身怀神通,也要当心。”

“多谢姑娘提醒,吴逸记下了。”吴逸点头致意,却隐隐见她白纱里朱唇轻挑,举起了右掌。

击掌?

“我与公子相识一场,也算有缘,眼下酒也敬了,也没别的好物相送,不如临别击掌,权当告别之礼。”白莲衣白皙的手掌似在等着吴逸的回应。

“好!”

吴逸也不矫情,举掌与白莲衣相击。两掌轻碰过后,随后紧握在一起。

“后会有期!”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句话,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走出彩云间,阳光正好,吴逸沐浴着暖阳,径直望着前方云天。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