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逸就这么站在了一堆人和白猿的中间。
就在刚刚,他才把熟了的药汁倒进顺路买的瓷瓶里,一直在偷听的分身听到了这边准备下令杀妖的声音后,本体自然也知道了,结果对方一来就是两个和尚,祭出了金刚杵。
恰逢药已备好,吴逸这才奋起神速,瞬间赶到现场,将飞向白莲衣的四柄金刚杵,拨转了方向,又推了一把,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吴小友?”穆天洪对于吴逸的突然出现,显然是最为意外的。
然后是宋棠音,娇眉一皱:“是你?”
对于吴逸的突然杀到,她也是意料不及,即使吴逸的神速之前已有过领教,但这一次他的动静之速,即使是她也差点没有捕捉到。
这小子,之前还留了一手……
郡马朱烈站在定南王身后默然不语,定南王陡然见到行将诛妖之际,突然出现一个年轻人挡在前头,不由愠怒道:“大胆!你是何人?”
被定南王这一问,吴逸也挑眉随口应道:“你又是谁?”
“吴逸!这位是当朝定南王,不得无礼!你此番为何要横加阻拦?快快让开!”穆天洪对吴逸本有些赏识之意,眼见他态度无礼,怕他得罪人,又不解他为什么会站在妖怪那边,当即沉声喝止道。
吴逸这才对着定南王随便摆摆手道:“哦,王爷是吧?”
说话的同时,吴逸也第一时间留意着周围,看见周围守兵枪丛纷纷指来,弥苦这样的护法力士被金刚杵一砸也只是跌了一跤,那两人又再次起身对敌,更别提侧旁门前还有个宋棠音这样的,强敌环伺,情况是属实不容乐观。
而身后呢,白莲衣所化的白猿,在冲出铁牢后,却是张口向天,哀嚎不断,声气却是越来越弱,也越发凄然。
吴逸凤目一瞬之间闪动,也看见了,她体内贯出的那道锁链,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头抽出来,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锁链的另一头。
这道破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逸心念一动,早已隐藏在暗处的分身,当即循着锁链一闪身而去,登时就潜入了法堂之中,看见了沉睡的郡主。
有形无质的紫色锁链的另一头,从她胸口穿入,正对着心口。
分身所看到的,同时也被吴逸所了解。
吴逸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莲衣,凤目金瞳所见,那硕大的白猿身躯里包藏着的,是一个蜷缩着的,弱如蒲柳的身姿,两眼全黑,浑身轻颤。
锁链同样穿入她的身体,直抵心口。
吴逸二话不说,锟钢匕首已经暗暗藏在了袖中手上:“晚辈冒昧问一下,她是犯了什么罪?各位要除了她?”
“你又是什么人,竟敢庇护妖邪?”说话的是冷眼瞧着吴逸的伯眼道人。
刚刚那一下,他是如何办到的?
凭空而出,就能挡下护法力士的四柄金刚杵……
“妖邪?她做什么了?”吴逸一边留意着锁链的情况,一边应道。
他这时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这个道士身上的道袍图纹样式,有点像一个人……
那个被他从背后一下捅死的云辰子。
这俩莫非是同门?
对了,刚刚分身偷听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这老牛鼻子是西河天宗的。
“吴逸,莫要胡来!这妖怪险些害了郡主性命,其罪当诛,你可知道?”穆天洪想不明白,前面还挺身而出,降伏奎牛的好青年,怎么会站在妖怪那里。
吴逸道:“将军,这位曾经帮过在下大忙,救过人命,也降过妖。你说她伤人害命,总得有个证据才是。”
一边的伯眼道人呵呵冷笑,瞥向将军穆天洪道:“将军,认得此人?”
定南王也将目光投向了穆天洪。
穆天洪如实答道:“禀殿下,此人叫吴逸,是个身有修行的童生,不久前,宝象府妖怪作乱,正是他施法遣神降伏,这才还一方安宁。”
伯眼道人听了,也不禁眼里悚然一惊,闪过精芒,与定南王身后的郡马在一瞬间,就已经对上了眼色。
宝象府天显奇象,星宿异动,竟然是出自这个年轻人之手?
而且……
伯眼道人暗自运转望气术,竟然看不到这个年轻人的修为深浅。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是一帆风顺,没想到竟又横生枝节。
“不管是谁,我妻子受妖魔所害,我等降魔是天经地义,旁人不知内情,凭什么插嘴!”这时候,定南王身后一直不言语的郡马终于开了口,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厉声喝道。
这时,白莲衣化身的白猿似也黑瞳圆瞪,因痛苦而张牙哀嚎起来,胸中透出的那道锁链也随之牵动。
吴逸眼里盯着这条锁链,见这锁链穿过人群中,全无阻碍,其他人却似乎也没有察觉到的样子。
身后白莲衣化成的白猿身躯瘫在地上,嚎叫之声越来越弱,他心里听着这声音,面上即使不动声色,心里也开始变得急切。
这锁链,能弄断吗?
手中匕首依旧缠了九天应元府朱笔直批的神雷符。
吴逸凤目观瞧这锁链看上去既像有形,又像是一道气体那样,随时易散。
他从没见过这种术法,也没有破的把握。
但现在白莲衣身上的气都被这锁链持续抽走,再不做点什么只怕来不及了。
吴逸以云体风身的速度,当即袖里拿起匕首,放在自己眼前。
故技重施,一抹凤目金光映射在匕首刀刃上,照得刃身火红。
为了保险,他将如今自己最依赖的两样攻击手段,全叠在了刀上。
此时吴逸手上的锟钢匕首,刃身火红的同时,还隐隐现出丝丝雷气激**。
就和上次对付奎牛一样。
然后一刀,瞧准了锁链所在的一片的虚空处,劈了下去。
雷光乍现。
九天应元府的御笔神符加持,再加上二郎显圣真君所出的凤目金光,这二者虽然都只是九牛一毛,附在了锟钢匕首上,但就连上古大妖奎牛也要受其伤损,更何况一条穿心锁。
如吴逸所愿,虚空之中,一刀挥落,甚至都没有用太多力道,那道紫色有形无质的穿心锁,就此干脆地,被一刀两断。
而这,不过发生在毫忽都不足以形容的短暂之隙里,等到众人察觉时,只看到似有一道雷光闪过,一条断了的紫色锁链,显出了形体,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紫色的锁链,被这匕首一断,匕首上所挟的雷气与细微的火光不断包裹纠缠着已然断掉的锁链,不断将两截断锁消解,顷刻之间,那道有形无质的穿心锁,就彻底被雷气与火光绞杀,没了踪影。
彻底消失,连一点紫气都没。
吴逸凤目观察之下,确认了一遍,这锁确实是被砍断了。
还好……
但这一幕同样也被定南王与伯眼道人等众看见了。
众人都在宋棠音的内丹之光照耀下,看到过平常难见的锁链真形,知道这是妖怪祸害郡主的东西,但陡然见到这锁链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断作了两截,也一时愣住了。
本来郡主已然好转,他们就打算除妖顺便破除妖锁,结果这是个什么情况?
倚在门梁上的宋棠音,也站直了身子,收起了懒散模样,眼神开始透出一丝凛然之势。
好快的刀啊……
郡马朱烈看见穿心锁被破,面无表情,只是眉头稍微皱了一两分。
“你们教主给的东西真是不中用。”
这时伯眼道人神识里突然听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声音,他眼中余光望去,郡马朱烈口唇未动,但那又确实是郡马朱烈的传音。
至于伯眼道人自己,则是众人里心情最为震骇的。
穿心锁已断,郡主与白莲衣之间的联系当然也就被切断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是他叛离西河天宗,入教后,四位掌剑使破格恩重赐予,托他带给郡马朱烈的法宝,据说是通天教主昔年曾用的穿心锁,非大罗天仙所有之物不能破。
天上地下,都是罕有之物,不管人还是精怪妖魔,一旦被锁,纵使逃出几千里外,也不能脱得此锁控制。
结果,这一下就给破了??
这开什么玩笑??
伯眼道人一双虎眼左看右看,上下都瞧了吴逸这个年轻人不止一眼,都看不出这个人有半点道气。
虽然穆天洪说过,此人身有修为,但要说能到达大罗天仙的层次,或者说有大罗天仙的法宝神通,那是打死他他都不信的。
这绝不可能!
还好吴逸这时没有读心的神通,如果他知道伯眼道人心中所想,只怕当场就要笑出声来。
非大罗天仙所有之物不能破,巧了,他匕首上的神雷符,就是李云英这个小神仙从九天应元府上所拿下的神符,九天应元府,是天庭雷部所司,那自然是如假包换的大罗天仙之物了。
砍断了穿心锁,匕首又瞬间收回到了吴逸袖中,云体风身之下,这点动作自然行云流水,不过一瞬而已,绝大部分人都没能察觉到。
他凤目瞧见锁链已断,白莲衣化身的白猿,心口处那一点紫光所在也已经消失不见,白猿幻象里的那一具人形身躯气息仍然微弱,但总算开始有了平缓的趋势,不再持续衰竭。
锁链解了,接下来就该解决白莲衣变妖的事情,吴逸对着那位郡马的方向,说道:“既然都说妖怪害了人,那总得有证据。”
伯眼道人还犹自在穿心锁被破的震愕中,差点没反应过来,强自镇定,厉声道:“哼,小儿无知,郡马郡主俱受其害,如今郡主重病,郡马生还,他亲眼见着这妖魔将郡主掳走,郡主又重病岂能有假?”
“妖魔?”
吴逸冷眼瞧着这位伯眼道人,奚落的语气笑道,“既然道长这么说,那我也要问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妖呢?她又是什么妖精?你亲眼看见她动手害人了?”
伯眼道人哼道:“它恶形恶状,披毛戴角,山间有传南山大猿祸害良家女子,又有锁链相系,它不是妖谁是?”
“哦……”
吴逸捻着下巴,叉腰笑道,“先不说锁链,你说她恶形恶相,就定为猴妖,那我瞧你人模狗样,衣冠禽兽,那就是人妖了?有部名著说过,善时成佛成仙,恶处披毛戴角,你要一身妖气,就是长成人样,也是妖啊,对不对?好歹也算是个修道的,怎么人妖不分,是非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