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一大早,李泌迅速洗漱完毕,稍息了片刻,就匆匆忙忙地地前去,拜见太子李亨。
李亨昨晚睡得很晚,身体有些疲惫,感觉头脑昏昏,还躺在自己的榻上歇息。
见李泌进来,李亨十分亲热地招呼李泌,在自己的榻边坐下,并吩咐李静忠道:
“静忠啊,请赶快为先生,泡上一壶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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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挺直身子,靠在榻上,与李泌交谈。
“先生啊,你旅途顺利,身体都好吗?”李亨关切地询问着李泌道。
“托殿下的洪福,臣贱体安康,一切顺利!”李泌安稳自在,笑着回答李亨道。
“既然这样,吾就放心了!”李亨说道。接着,李亨用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态,对着李泌诉起苦来。
“先生啊,听见你身体安康,一切顺利,吾心理就踏实了。
哎呀,不瞒先生,吾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有些窝囊啊!吾真想重新回到当初,吾刚被父皇立为太子,一切听从父皇指教的那些日子里啊!”
李亨愁眉苦脸,向李泌诉苦道。“如今,吾虽然名为大唐太子,是大唐帝国储君,但实际上是无权无势,手下除了跟随的禁卫军将士数千人,可以说是手下无人,加之粮草不济,无人拥戴,完完全全是一个光杆司令。
边塞诸镇的骄兵悍将,蛮横惯了,无法无天,目无法纪,难以管教;边塞的地方官员们也大都是二心不定,首鼠两端。吾的号令,根本不起作用。
对于这些情况,吾有些束手无策,无计可施了。不瞒先生,吾真的不知道,平定安禄山恶贼,应该从何处做起呢!”
李泌一边慢吞吞地喝着茶水,一边听着李亨诉苦。他细心地看了李亨几眼,觉得李亨的神态,有些失落,有些丧气,有些无奈,心里十分同情。
“殿下身系天下安危,此时此刻,树立太子的威望和信心,最为重要啊!万一殿下不思进取,丧失信心,导致天下群龙无首,人心涣散,那就大势已去。”
李泌觉得平叛形势严峻,必须首先打消太子的担心和疑虑,稳定太子的情绪,让太子树立信心才是。
于是,李泌微笑着,安慰起李亨来道:
“殿下啊,长源以为,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忧虑担心!当前的平叛局势,看似不利,前途难料,但也绝不是官吏百姓所认为的那样悲观失望,毕竟人心还在大唐这里。
边镇天高皇帝远,骄兵悍将,蛮横惯了,无法无天,难以管教,不过是小儿科,乃疥癣之疾,很容易治愈。
平叛所需的军需物质的筹备,军队人员的召集,人心的笼聚,也很容易办成。
吾听说,大将管崇嗣等人,在桃林兵败以后,就一直在打听殿下的消息,准备前来投奔殿下。
由此可见,这样的忠臣义士,还是很多的!殿下只需要举起平叛大旗,恩威并用,树立朝廷坚定平叛的信心和勇气,就一定能够获得将士们的忠心和拥戴,赢得天下百姓的响应。
确立平叛的方略,树立天下军民的必胜信心,汇聚天下人心,整顿军政事务,纠正地方官吏们的贪腐无能、无所作为,把政事,军事回归正轨,才是殿下当前,应该第一忧心的。
长源认为,当前,殿下首先要做的,有这样几件大事,必须当机立断,立即加以实施。
第一、就是及时向天下官吏百姓发布平叛命令,高举平叛的大旗,并积极开始平叛的准备。
殿下要广下文告,揭露安禄山等辈的狼子野心,暴露大燕帝国君臣的丑恶狰狞面目。
殿下要使天下人明白,天子殿下已经遵从皇命,出山平叛,只有太子殿下,是一心一意地为惨遭荼毒的黎民百姓着想,是要坚定地要平定叛乱,维护天下一统的大局的。
其次、就是收复边镇军力,积聚平叛力量。至于惩治军中的骄兵悍将,整肃军纪,重树朝廷纲纪,使他们乐于服从朝廷和殿下的命令,那是收复军队以后的事情。
如今,边塞上那些悍将骄兵,不听从殿下的指挥,也不算什么大的问题,他们不过是首鼠两端,观望形势罢了。
长源以为,只要殿下重视起来,并立即行动起来,收复朔方镇等诸镇官员之心,掌控住李承光、管崇嗣之流手握重兵,心存犹疑观望的将领,就一定能够完成平叛大业!”李泌提醒李亨道。
“先生言之有理,吾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只是,吾向天下人公开宣告平叛文告,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了吗?万一安禄山叛贼大举前来,我们将如何应对呢?如今,我们兵力不足,不是会重蹈覆辙吗?”李亨心存疑虑道。
“殿下,我敢向你保证,安禄山绝对不敢如此冒险。安禄山虽然号称兵精粮足,但实际上并不可畏。安禄山叛贼占据两京之后,面临弹压官吏百姓,稳定地方局势等诸多严峻问题。
实际上,因为安禄山叛贼的战线拖得太长,树敌太多,他们已经面临兵力窘迫的处境了。
更何况,安禄山胸无大志,部下将领们也是鼠目寸光,已经满足于已有的战果,正忙于称帝享福,封官进爵,掠夺财富呢?
我敢保证,安禄山绝对不敢再起战场,命令将领率军,到边塞来袭击殿下,到剑南镇去逼迫陛下。
但是,的确如殿下担心的那样,平凉没有重镇要塞可以依靠,并不适合大批人马驻扎。只有灵武等地,地方辽阔,边民富庶,背靠强镇朔方镇,才是我们的最佳驻扎地。
长源再次提醒殿下注意,如今,李承光、管崇嗣之流手握重兵,而又倾向不明的朝廷资深将领,边塞诸将,才是殿下需要担心,需要尽快争取的。
只有说服朔方镇等边镇诸镇将领,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拥护殿下,才能够奠定平叛的基础。
所以,长源以为,殿下只有首先解决了朔方镇等边镇,潼关李承光、管崇嗣等诸镇将领的问题,才能够积蓄平叛的力量。
如果资深的军队老将,那些军中傲慢无礼,桀骜不驯的老油条,殿下一时半会,指挥不动,殿下不妨另辟蹊径,从郭子仪,李光弼等年青资浅的将领着手,去做好招抚工作。
殿下刚柔相济,恩威并用,重用提拔这些年青将领,少壮派,就能够大大地提振军心,激发诸将上进之心,然后,在进一步整肃军纪,严明法纪,使藩镇将领们,听从殿下的号令,进而积聚军力,完成平叛大业。”
“先生说得太好了。军中老将们,对陛下恭顺已经成为习惯了,未必会听从吾的号令。吾一直为这些事担心忧虑啊!
听了先生的指点,吾茅塞顿开。年轻人风华正茂,上进心强,不会左右逢源,更适合担当平叛大业。只是,究竟应该如何去实施召唤安抚措施呢?吾心里还没有数。”
李亨兴奋地赞同道。
“请殿下放心!长源在旅途之上,就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这些情况,谋划如何去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了。
不是长源空口说大话,只要殿下放心地把这些事,交给我去办理,说服朔方镇等边塞诸镇将领官员,全心全意拥护殿下,收服李承光、管崇嗣等桀骜不驯的军队资深将领,接管他们的军队,为殿下所有所用,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殿下收服了李承光、管崇嗣等桀骜不驯、德高望重的将领军痞,驯服了他们的军队,获得了朔方镇等边塞诸将的大力支持,还用担心安禄山的那一小撮叛贼不灭吗?”
李泌信心十足地为李亨分析道。
3
“先生说得极是!吾相信先生的判断!说实话,吾一直为这些大事,整夜焦虑不安,彻夜不宁。
吾来到平凉,就一直想到灵武驻扎,获得朔方镇诸镇的拥戴,但有一直不知道朔方镇诸将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害怕重蹈覆辙,全军覆灭。
先生所说的这些事情,事关重大,疏忽怠慢不得。等有空闲,吾再和先生好好地详细议议,如何具体处理这些重要的事情吧!
先生啊,吾依然有些倦怠疲惫,你还是先让吾轻松轻松,清醒清醒吧!
你给吾介绍介绍,你的沿途所见吧!对安禄山狗贼的情形,吾也想先有一个清楚的认识。等吾洗漱完毕之后,我们再认真研究那些大事吧!”李亨准备起身,对李泌吩咐道。
“谨遵殿下的吩咐!殿下,你边忙我们边聊!”李泌爽快地答应李亨道。
接着,李泌迅速地将自己沿途所见的,安禄山叛军的动向,以及百姓的人心和生活等状况,那些十分重要的问题,简要地向李亨汇报了一些。
到了最后,李泌继续为李亨打气说道:
“殿下,我了解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虽然如今情况险恶,但也绝不是非常绝望,殿下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误了帝国复兴大事。
当初,安禄山是打着诛灭国贼的旗号起兵,与殿下诛灭杨国忠的举动十分相像,一时迷惑了很多人。
所以,长源以为,殿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加紧揭露安禄山等叛贼的阴谋,指出他们的叛乱图谋,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安禄山那家伙,一向老奸巨猾,城府很深,殿下深受其害,想来也是感受颇深。
当初,虽然安禄山已决计背叛大唐朝廷,发动叛乱,但他一直都没有亮出反叛朝廷的旗号。
后来,安禄山也是以‘清君侧,惩治杨国忠’的名义,从幽州出兵的。
因此,安禄山之辈的反叛举动,曾经迷惑了很多很多善良的大唐官吏百姓。
这就是长源为什么要建议殿下,首先要向天下官吏百姓,揭露安禄山反叛面目的根本原因。
殿下这样做,不仅可以让天下人认清安禄山的本来面目,认清他们反叛朝廷的目的,而且可以避免安禄山等叛贼,继续以诛灭国贼的名义,去蛊惑人心,迷惑天下百姓,造成更大的影响力。”
李泌以特别强调的语气对李亨建议说道。
“先生的意见很好!吾立即下令广平王三兄弟,派人去加紧实施!”李亨肯定李泌的建议道。
“这样很好!殿下啊,长源以为,我们不仅要揭露反贼的狼子野心,还要大张旗鼓地表彰褒奖忠臣烈士。
只有这样,才能够树立忠君爱国的良好风气,培育官吏百姓对大唐朝廷的向心力。
所谓板**识忠臣。殿下啊,长源觉得,这句话用在颜真卿、颜杲卿兄弟身上,实在是恰如其分啊!
希望殿下能够迅速颁下命令,给予像颜真卿、颜杲卿兄弟那样的,忠于朝廷,奋力抵抗叛贼的忠臣烈士,以大力的表彰,以激发忠臣义士抗击叛贼的信心和勇气。”
李泌歇了一会,十分感慨地再次建议李亨道。
“先生说得很对!吾也知道,平原郡太守颜真卿,颜杲卿兄弟,虽然是一个儒臣,却都是足智多谋,忠心耿耿之士,值得天下的官吏百姓学习。”
李亨赞扬颜真卿、颜杲卿兄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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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明鉴,做的很对。
殿下啊,说到颜氏兄弟,我就顺便给殿下分析一下,现在河北的战局吧!
这样,我们就能够大致了解一些天下局势的发展趋势,明白叛贼安禄山的软肋,究竟在那里。”
李泌向李亨提议道。
“好吧,先生!吾来到边塞,对河北的战局,以及颜氏兄弟的情况虽然了解一些,但并不是十分清楚。吾正好听听先生的分析,了解一下天下的局势!”
李亨虚心地对李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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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啊,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其实,当初早在安禄山还没有发动叛乱之时,颜真卿就已经看出了安禄山的野心,知道安禄山等,终究会图谋不轨,正如殿下当初对安禄山等人的判断一样。
因此,颜真卿早就提前做好了战备工作,以备不测。”
李泌简要地回顾起了河北的战局道。
“可是,安禄山和当时朝廷上的很多大臣一样,都非常瞧不起颜真卿兄弟。
安禄山经常轻蔑地认为,颜真卿不过是一介书生,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安禄山曾经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颜真卿这人,刚正不阿,不肯让人亲近,实在让人生气。但他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除了字写得好,能够写一些无用的文章之外,根本就没有多大的才能,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与吾手下这些久战沙场的将领们相比,他既无文韬武略,也没有战斗经验,根本就不值一提啊!’
想不到,到了最后,安禄山竟然会为他的有眼无珠的轻率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所以当初,安禄山虽然也知道平原郡颜真卿的备军动向,但他并没有特别在意。”李泌对李亨讲述说道。
“是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安禄山百密一疏,最终得到了教训!”李亨对李泌的看法,表示了赞同。
“殿下,事情就是如此啊!
所以,当安禄山以诛灭杨国忠的名义,起兵谋反的消息一传开以后,颜真卿立即就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颜真卿迅速采取了行动。
当时,颜真卿紧急派遣部属平原司兵李平,从小路出发,马不停蹄地前去,向朝廷告急,禀告安禄山反叛的具体情形。
那时,封常清也接到了颜真卿的告急公文,他也觉得安禄山的举动异常,对告急文书非常重视。
封常清一边向朝廷报信,一边立即送信给颜真卿,命令颜真卿,一定要坚守住平原郡城池。
封常清还要求颜真卿,要求他立即率领平原、博平二郡的七千军队,前去守卫黄河渡口,防备安禄山叛军的偷袭。
封常清连传了数十函檄文,交给颜真卿,要颜真卿加紧防备,不要给叛贼安禄山以任何可乘之机。
颜真卿见信后,对封常清的意见,大为信服,立即晓喻诸郡,做好迎击叛军的准备。
颜真卿自己也加紧戒备,率领平原和博平二郡的军队,严密地预防着安禄山叛贼军队的偷袭。
安禄山反叛之初,天下人心迷惑,所以叛贼一路顺风,没有遭遇坚决的抵抗。
其时,他高奏凯歌,正志得意满地率领叛军主力大军,准备前去进攻潼关。
安禄山叛军行至新安之时,才突然听说颜真卿威胁着自己的后路,河北的形势吃紧,不由得大惊失色。
安禄山久在军旅,非常清楚平原郡、常山郡诸郡的重要性。安禄山担心自己的后路被截,马上率领部分精锐的军队,返回东都洛阳坐镇。
安禄山还紧急命令部下大将蔡希德,率领万余叛军回军,增援河北,务必要剿灭常山郡的官军。”
李泌侃侃而谈,对李亨一清二楚地讲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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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了解常山郡的守将颜杲卿大人吗?”李泌稍稍歇息一会,突然问李亨道。
“吾知道一些。
颜杲卿,字昕,不也是长安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吗?吾听说,他的祖籍是琅琊郡临沂县(今山东临沂),对吗?
朕还知道,颜杲卿和颜真卿,都是名人之后。他们同为颜师古的五代孙,都是颜之推的六代孙。
颜杲卿的父亲,不是名叫颜元孙吗?他著有《干禄字书》,曾经担任过朝廷的濠州刺史。”李亨说道。
“殿下博闻强记,对颜家的了解还很多嘛!的确如殿下所言,颜氏家族,可说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
当初,安禄山在范阳任节度使之职时,颜杲卿正好是范阳户曹参军,所以也算是安禄山的部下。
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二月初,安禄山率领叛军,开到了常山郡。那时,颜杲卿已经升任常山郡太守了。
当时,颜杲卿兵力单薄,他自知无法与安禄山兵精粮足的数十万大军抗衡。
颜杲卿遂暗生一计,决定巧妙地与安禄山周旋,于是并没有逃走,而是留了下来。
安禄山率军前来,见颜杲卿等人,并没有仓皇地弃职逃走,大生意外。
因为颜杲卿曾经是自己的部下的缘故,安禄山遂暗自以为,颜杲卿是有意归顺他。
所以,为了笼络人心,安禄山还当众赐予太守颜杲卿,长史袁履谦等人各一件锦袍,并命令颜杲卿继任常山郡太守之职。
安禄山派自己的干儿子李钦凑,率领七千军队,驻扎在土门(井陉关),一来把守西进要道,一来监视颜杲卿的行动。
安定了常山郡以后,安禄山才率领叛军主力,继续西进。
颜杲卿和他的儿子颜季明等人,就这样呆在了常山(河北正定县西南)郡里。
安禄山的主力西进以后,颜杲卿见驻守的常山郡的叛军兵力弱小,决心反正。
不久,颜杲卿就与长史袁履谦,真定令贾深,内丘令张通幽等人歃血为盟,秘密决定,起兵反正,誓死驱赶叛军,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堂弟颜真卿。
驻守土门(井陉关)的安禄山干儿子李钦凑等叛军将领,被颜杲卿兄弟蒙在了鼓里。
那时,颜杲卿的堂弟平原太守颜真卿,已经派人杀死了叛将段子光等人,公开发动了对安禄山的叛军的反击。
颜真卿接到堂兄颜杲卿的密信,听到了堂兄颜杲卿的打算以后,欣喜万分。
颜真卿立即派人,去约见堂兄颜杲卿,商定兄弟俩一道行动,共同反击安禄山的叛军。
接信当晚,颜杲卿就迅速采取了行动。颜杲卿派人进入了李钦凑的军中,以商议年终劳军为名,将叛将李钦凑等人,骗入了常山郡中。
李钦凑等叛军将士上当,没有防备,进入了常山郡城池。
宴会上,颜杲卿一声令下,李钦凑等叛军将领,都被唐军捉住杀掉,沉尸滹沱河。
不久,捷报频传。
平原郡太守颜真卿,常山郡太守颜杲卿兄弟两人,东西联兵,一同反击叛军,战果累累。他们不仅设计诱杀了安禄山的部将李钦凑等叛将,还擒获了叛军大将高邈、何千年等人。
唐军很快就重新打开了土门(井陉关)。
到了此时,气势汹汹的安禄山叛军开始不断失利,唐军的士气转盛。平叛形势开始好转。
颜真卿、颜杲卿兄弟等人,还发布檄文,声称皇帝已经派荣王,为河北兵马大元帅,统领三十万大军,出井陉关,前去平息安禄山的叛乱。
为了迷惑叛军,颜真卿派部将郭仲邕,率领一队骑兵,在马尾上拴上一些树枝,在大道上不停地来回奔跑,造成千军万马进军之势,以威慑叛军。
短短几天,博陵,文安,上谷,乐安等河北十七郡,都群起响应朝廷,一下子扭转了河北不利的战局。
安禄山好不容易占领的河北十七郡,又先后回归了我们大唐朝廷的阵营,形势对我大唐是越来越有利。
到了本年(天宝十五年-756年)正月初,安禄山见局势不利,急忙命令部下勇将史思明等,率领叛军回军,围攻常山郡,决心要攻下常山郡,打通通往叛军老巢幽州的道路。
为了尽快扫清障碍,史思明屡次派人送信,去说服**颜杲卿,要颜杲卿重新归降安禄山,但没有结果。
颜杲卿反而给史思明回信,历数安禄山掀起叛乱,分裂国家之罪,建议史思明认清形势,弃暗投明,回归大唐。
史思明摄于安禄山的**威,拒绝,不敢回应。
史思明见文攻不行,遂下令军队武力进攻颜杲卿。
正月初九,常山郡城池被叛军攻破,颜杲卿和他的儿子颜季明,被史思明抓到。
得到听常山郡被史思明攻克,颜杲卿父子被俘的消息,安禄山十分高兴。
安禄山一向欣赏颜杲卿的才干和品德,依然想逼迫颜杲卿投降大燕。
但颜杲卿并不肯屈服,还大骂安禄山,史思明等人。安禄山恼羞成怒,下令史思明处死了颜杲卿的儿子颜季明。
史思明知道,安禄山一直很欣赏颜杲卿。他于是派人,把颜杲卿押到了洛阳,交给安禄山去处置,希望安禄山能够收服他。
在洛阳祝捷的宴会上,安禄山见到了被俘的颜杲卿,他依然想收服他,为大燕所用。
安禄山就责问颜杲卿道:
‘杲卿啊,你以前担任范阳户曹,是孤上奏皇帝,才任命你为范阳判官之职的。
后来,孤又上书朝廷,建议任命你担任光禄,太常二丞,摄理常山郡太守之职。
孤如此厚待于你,为什么你却要背叛孤呢?为什么你要背叛大燕帝国,与孤做对呢?’
颜杲卿毫不畏惧,义正词严地反驳安禄山道:
‘我世为唐臣,蒙受朝廷的大恩,应该常守忠义。虽然曾经蒙受阁下你的恩德,但怎么能够同你这样一个牧羊羯奴一样,忘恩负义,发动叛乱,一道背叛朝廷,为后世所不齿呢?
阁下世受大唐朝廷的大恩,从一个牧羊小卒,荣升节度使高位,应该尽忠报国才是。
天子对你恩宠备至,有什么辜负你的,你怎么会做出如此谋反悖逆之事呢?’
安禄山无言以对,羞愤交加,对颜杲卿解释说道:‘阁下错怪禄山了,孤是诛国贼,清君侧,并不是背叛大唐!’
‘既然如此,杨国忠已经诛灭,阁下为什么不退兵呢?’安禄山无言以对,但还是欣赏颜杲卿的才干,想继续劝诱他,希望颜杲卿能够归顺大燕。
颜杲卿依然不为所动,视死如归,继续大骂安禄山不止。
安禄山恼羞成怒,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愤怒了。安禄山勃然大怒,命令部将道:
‘立即给孤割掉颜杲卿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的舌头!’
不久,颜杲卿被绑在了洛阳天津桥的中桥南头,西边的第二根柱子上,继续遭受叛贼的酷刑折磨。
颜杲卿不仅要忍受了断舌的剧痛,而且还被叛贼砍断了胳膊,忍受了肢解的酷刑。
其中的痛苦,一时也难以言尽。
直到临死之时,颜杲卿依然大骂不止,直至气绝。安禄山左右将士,无不为之动容,震骇不已。
常山郡太守颜杲卿被安禄山杀害以后,河北各郡,又相继陷落到了叛贼安禄山的手里。
到了二月(天宝十五年-756年),李光弼、郭子仪率领朝廷大军,先后出兵井陉关,大败安禄山叛军,斩敌四万人。河北十余郡,才又杀贼守将而降。
渔阳路再绝,贼往来者,皆轻骑窃过,多为官军所获。叛军将士家在渔阳者,无不摇心。
到了此时,安禄山束手无策,后悔不已,急命将领张通晤和杨朝宗,向东攻城略地,希望打通前进的道路,挽救危局。
那时,东平太守嗣吴王李祗、济南太守李随等,也开始起兵反击安禄山叛军。
单父县尉贾贲,率吏民杀叛将张通晤等人,真源令张巡,守雍丘,与叛将令狐潮、李怀仙等数万叛军,浴血奋战,巧妙周旋,阻止了叛军南下江淮。
到了此时,安禄山更加窘困,急命其大将武令珣等,率兵南下,攻略南阳各郡。
河南节度使虢王(李巨)与南阳节度使鲁炅等配合,扼守南阳,屡败叛军,叛军不得南下江汉。
叛军的局势更加困窘。
五月,安禄山西进潼关又再次受阻。
东路叛军,杀不过雍丘,南路叛军,又兵阻南阳,北路也几乎断绝。
除了老巢范阳等地之外,安禄山只不过局限于河南西部一隅之地,一时陷入困境之中。
此时的形势,对朝廷平叛极为有利。如果朝廷能够把握住这个大好的机会,不听从杨国忠的瞎指挥,就不会有今天的变局了。
唉,可叹可惜啊!国贼误国啊!”
李泌十分愤懑地讲述颜杲卿的事迹道。
7
“先生讲得很对啊!国势如此倾颓,都是李林甫、杨国忠这些奸佞犯下的罪过啊!
唉,可叹那时,父皇依然执迷不悟。杨国忠老贼,又蛊惑父皇,命令哥舒翰出军反击,最终使潼关失守,局势不可收拾。
如果不是国贼如此误国,哪里会有如今朝廷举步维艰,处处受制的窘迫情况呢?”李亨也叹息道。
“殿下所言极是!如果不是杨国忠等奸佞误国,哪里会有如今国破家难的窘困呢?
李泌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讲了下去。
“那时,形势对叛军十分不利。安禄山的心里,越发恐惧,心里更加后悔。
安禄山走投无路,气急败坏,于是召来谋士高尚、严庄两人,怒骂道:
‘高尚、严庄你两个狗贼,汝数年以图谶诱孤,教孤反叛,以为万全。
如今官军坚守潼关,我军数月不能进,北路已绝。诸路官军四面合围,孤所有者止汴、郑数州而已。万全何在呢?
汝自今以后,勿来见孤!’
高尚、严庄等人自知看错了形势,内心恐惧不安,数日不敢去面见安禄山,忧闷不知所为。
可叹老天饶人。那时,正好安禄山最宠信的大将田乾真,自潼关前线回到洛阳,汇报军情。
田乾真见大燕最能干的谋臣高尚、严庄等人被摒弃,心里十分不安,就安慰说服安禄山道:
‘陛下啊,自古帝王,皆有胜败,怎么可能事事一帆风顺呢?然而成大事者,哪里有一举就能够得到的呢?
臣以为,如今,朝廷四边的兵马虽多,然而皆非精锐部队。他们哪里是我们精锐的幽州勇士对手呢?
纵然大事不成,我们收取数万人众,回到范阳,依然可以偏安一隅,称霸一方。
当初,一个小小的盗跖,依然可以横行天下十五年,何况我们兵精粮足,兵强马壮,哪里有人能够制约我们呢?
陛下啊,高尚、严庄等辈,皆陛下的佐命元勋,曾经与陛下同甘共苦,共谋大业。陛下怎么能够隔绝他们,不与他们相见,令其忧惧不安,以生祸端呢?
东平太守嗣吴王李祗、济南太守李随等数人,不过是一些书生,喜欢纸上谈兵的家伙,哪里能够成为我们的祸患呢?
陛下啊,如果外面的人听闻我们大燕君臣内部纷争,必定信心摇动,这才是陛下应该忧虑的。’
安禄山命不该绝,听了田乾真的建议,如梦初醒,他转忧为喜道:
‘阿浩啊,没有你,有谁能够使朕,豁然开朗呢?如今朕高枕无忧了!
阿浩啊,道理是这样,可以朕究竟应该怎么办呢?你能够指点朕吗?’
田乾真大喜,遂向安禄山建议道:
‘陛下啊,臣不过是一介莽夫,战场征战还行,要说出谋划策,还是高尚,严庄这些儒生们擅长。
你不如唤取他们进来,好好地慰劳抚慰他们,然后和他们认真地商议对策。’
‘好!多谢阿浩!’
安禄山接受,遂召高尚,严庄等人进来,一同饮宴作乐。安禄山自己唱歌,送酒,祝酒,待高尚,严庄等如同当初。
这时,安禄山见形势紧迫,遂与智囊高尚,严庄等人秘密商议放弃洛阳,走归范阳的谋略,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正如殿下所言,如果此时,朝廷君臣的举措稍稍得当,也不至于酿成后来不可收拾的乱局啊!
殿下一定清楚,就在安禄山进退维谷之时,昏庸无比、颟顸的奸相杨国忠,竟然唆使陛下下旨,命令潼关守将哥舒翰,出关与叛军作战,主动去反击叛军。
当初,自从坚守潼关的高仙芝、封常清等将领,遭边令诚这个奸贼的诬陷,被朝廷处死以后,坚守潼关的军中将领,早都愤愤不平,义愤填膺,大为不满了。
眼见潼关守军情形,朝廷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遂不得不启用在京养病的哥舒翰,想利用他的威望威信,去代守潼关。
殿下肯定也非常清楚哥舒翰的心理,哥舒翰心里也常怏怏,不肯死心塌地为杨国忠效力。
这些具体情况,殿下肯定比臣更加了解。
六月四日,哥舒翰被迫出关与叛军作战。十七八万官军,在桃林一战,就纷纷士崩瓦解,潼关失守,哥舒翰被叛将缚到洛阳,投降了安禄山。
潼关失守,京师长安已无险可守,数万守城官军,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因而造成了如今的窘境。陛下只得率部分朝官,在禁卫军护卫下圣驾前往西蜀躲避。
唉,殿下啊,你看如今局势的发展,不是正好说明,为政决策,笼系人心,用人之道,这些方面,都十分重要吗?
作为施政理政,维系帝国命运的达官贵人,怎么能够不公正行事,慎重决策呢?”
李泌叹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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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所言极是!”李泌心情沉痛地讲着,李亨也心情郁闷地认真听着,不时插话,说上几句。
“正因为如此,所以吾常常是忧心忡忡,犹豫彷徨,不知道究竟如何决策,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什么人才好啊!
唉,先生啊,你理解吾的心情吗?”李亨也叹道。
“殿下的英明果断,一直让人敬佩。殿下的心情和处事风格,长源十分理解。长源也理解殿下处理国事,慎重其事的态度。
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道理,实际上就是说要从别人的建议中,吸取获得有益的东西。
有些事的处置,如果殿下不便亲自出面,请放心地交给长源去处理就行了。
比如说,关于朔方镇将领官员,迎接殿下驻扎的问题,长源立即写上一封书信,去向他们表明。
朔方镇留守杜鸿渐,跟随殿下数载,一定能够深刻领会殿下的意思,说服朔方镇官员将士追随殿下。
此时此刻,正是考验人心,验证人心向背的时候,殿下不要丧失这个天赐良机。
殿下英明睿智,长源相信,殿下一定能够带领大唐军民,拨乱反正,平定叛贼。”
李泌十分理解信任地对李亨说道。
“吾一直相信先生的才干品行。谢谢长源不吝赐教,为帝国竭尽忠诚。
好了!就照长源的意见去办理吧!如果朔方肯率先收留我们,我们就有了反攻复国的机会。
长源啊,你看我们,已经聊到什么时候了,吾还躺在这里。吾该起来了。”
李亨有些歉意地对李泌说道。
两人交谈完毕,已经接近午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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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忠见李亨、李泌两人聊得十分投机,就非常知趣地在旁边端茶递水,侍候着两人。
到了这时,李亨觉得有些歉意,才正式从**爬了起来。他简单地梳洗以后,就吩咐李静忠送上膳食。
李亨与李泌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聊着。仿佛几十年的话语,他们都想一下子聊完似的。
进膳完毕,李亨就吩咐李静忠,递上当天的公文。
李亨、李泌两人,就开始再次合作起来,一同处理日常的军政文书。
文书很少,两人很快就处理完毕了,李亨的心情更加放松。
处理公文完毕,李亨兴致勃勃,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事。
“先生啊,我们一道并马而行,一同前去视察一下禁军的军营,慰劳和勉励一下诸军将士吧!
这些都是吾平叛灭贼的本钱,不善待将士们不行啊!”李亨邀请李泌道。
“殿下说的很对!创立大业,诛灭叛贼,他们都是本钱啊!”李泌微笑答应道。
视察军营完毕,两人一道,又回到临时的驻地里,处理起需要办理的军政要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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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忙了一会,李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就笑着对掌闲厩李静忠下令道:
“静忠啊,麻烦你了,请你立即派人,去把先生的床铺,搬进吾的住所来。
吾准备让我们二人的床铺相并,好让吾两人,有机会彻夜交流,以便商议处理紧急的平叛大事。”
“谨遵殿下旨意!”掌闲厩李静忠答应道。
李静忠精明强干,善解人意,很快就清楚地理解到了李亨对待李泌的那种特殊亲密的感情。
李静忠亲自动起手来,殷勤地指挥自己的手下,迅速完成了李亨布置的任务。
李亨一见,大为满意,笑着称赞了李静忠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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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李泌时的那些难得的轻松和喜悦,很快就在李亨的心里消失殆尽了。
新近给太子李亨带来烦恼的,竟然是李亨最宠爱的掌闲厩亲信太子家令李静忠。
自从李泌主仆,来到平凉以后,掌闲厩李静忠的心里,就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李静忠心里,似乎有了一种失落之感。李静忠常常是越想越烦恼,越想越不满。
有时,掌闲厩李静忠心情郁闷,感觉失落,就会忍不住地对着部下嘀咕几句。
“诸君,难道我如今,已经受到太子殿下的嫌弃了吗?为什么长源先生来了以后,殿下不再如从前那样,那么宠信我了呢?
为什么殿下不再对我言听计从,把那些重要的事务,都交给长源先生去办理了呢?
难道殿下真的不再信任我了吗?”
“掌闲厩大人,你有些多虑了。太子殿下还是那样对你言听计从啊!如今国事危急,长源先生和掌闲厩大人,都是太子殿下亲密的老部下,殿下不依靠你们,依靠谁呢?”
部属张继,似乎也发现了掌闲厩李静忠心情的失落,害怕生起祸端,急忙安慰掌闲厩李静忠道。
可是,李静忠的心情,依然烦闷。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丧失了很多的权力,整天无所事事,心里很不平衡。
“但愿张大人说得对。诸君应该有目共睹,当初,在除掉奸贼杨国忠,决定北上的决策上,不是我李辅国,与良娣,广平王,南阳王,建宁王诸人一道,为殿下出的好主意吗?
在护卫殿下北上这些事情上,不是我李静忠鞍前马后,竭尽忠诚吗?臣相信太子殿下,绝对不是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主人,殿下绝对不会忘记臣的功劳的。”
李静忠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