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逐渐走向了圆满,郁吟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年假。这正中严楼下怀,他疯狂地压缩着办公的时间,以求多腾出时间来跟女朋友约会。
愿望是美好的,但——
周五,两个人商量好了要去郊外散心,严楼一大早就驱车去了郁吟家,郁吟开门的瞬间,男人就止不住微笑起来。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没收拾好呢。”
虽然是埋怨,可是郁吟眉头仅仅是轻微地蹙了一下,又立刻抹平,弯起了唇,侧身道:“你先进来吧,等我一会儿。”
严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她挑挑选选,点着唇犹豫该穿哪双鞋。窗外日光倾泻,她在光晕中发着光。
他仿佛窥见了日后的生活。
过了几分钟,又一个人下了楼——郁兆穿戴整齐,看起来正要去上班。
郁兆随口跟郁吟打了招呼,走到门口才见到自己家里出现的男人。他顿了一下,扭回头,眉眼弯弯,笑了一下:“严楼哥,你来了。”
听见这个亲近的称呼,严楼很给面子地点头致意。
郁兆一边穿鞋,一边似乎不经意地问:“你和我姐这是要出去约会?”
严楼毫无防备地点头:“嗯。”
郁兆直起身子,忽然悠悠叹了一口气,在门口盘旋了半天都不见他出门。
郁吟终于意识到自家弟弟的不对劲,问他:“你怎么大早上就叹息,昨天没休息好吗?”
“我没事,姐,你别问了。”
郁吟蹙眉,干脆拉住郁兆的手臂:“到底怎么了?”
郁兆一脸落寞:“我的新提案,公司的人根本就不同意,他们提出的异议,每次都是散会之后我才想到应该怎么说。这几天我都焦头烂额的,姐,要是你在就好了。”
郁兆瞥了一眼她的脸色,又垂下眼:“一想到我上午还要跟那群老顽固开会,我就觉得喘不上来气。”
“要不然,有时间我跟你去看看吧。”
郁吟的本意是这几天先了解一下情况,可郁兆似乎是理解错了,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走?”
还不待郁吟反应,郁兆就看向沙发上的严楼:“严楼哥,我借用一下我姐姐没问题吧,工作太难了。”
严楼想说什么,顿了顿,终究只是神色不变地点头:“没关系。”
“那你——”
郁兆这句暗示够明显了,严楼不得不顶着郁兆的目光站起来:“那我也回公司看看,改天我再过来找你。”
男朋友来找她约会了,男朋友又去上班了。
她休假了,她又去上班了。
就很迷惑。
车上,郁吟半天都没讲话,郁兆觑着她的表情:“姐,打扰了你们的约会,严楼哥不会生气吧?”
郁吟反应过来,弯了弯唇:“没事。”
成年人的恋爱,哪会那么容易生气。
郁兆于是也笑了,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显得心虚。
这样那样的杂事,这个“改天”一推就是好几天,成年男女恋爱时该做的事情是一样没干,网络恋爱,极度纯洁,荷尔蒙失衡导致了严楼持续的低气压,原本就不近人情的总裁,现在更显得不像个人。
公司上下,遇见他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严楼目不斜视地经过公共办公区,突然间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郁吟的短信:“下午过来吗?我们一起看电影?”
严楼回:“好。”
他的嘴角只是短暂地勾了一下,但整个人的状态堪称大地回春,当场就有两个女员工看直了眼。
另一边,郁吟虽然约定了下午见面,但已经决定要早点去,给严楼一个惊喜。
可是郁吟刚走出家门口就被拦住了。
一辆机车轰地开过来,来了个漂移,恰好停在她面前。
开车的男孩儿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有几分肆意的潇洒。
郁致一单脚撑着机车,伸手将头盔抛给郁吟,下巴一扬:“戴上。”
郁吟有点嫌弃,向后退了一步问:“戴它干什么?”
见她没接,郁致一一皱眉,一把将头盔扔进了她怀里,拍拍自己的机车后座,弯了弯唇。
“上来,让你感受一下C家新出的型号。”
“不感兴趣,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郁致一车头一转,拦住她的去路,“有了男朋友,弟弟都不理了?
“你们不是约的下午嘛,现在还有时间,走,我带你遛一圈。”
这小子整天不在家,是怎么知道她的动向的?
被郁致一缠得没办法,郁吟勉强答应坐着兜一圈。可没想到,这一兜就是大半天,郁致一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破坏她的约会。
脱了缰的野马再牵回来,实在是一件令人崩溃的事。
大晴天的傍晚,天边是油画色盘一样绚丽的橙红,层次渐变,将云彩也烧得染上了金边。
严楼的车就停在郁吟家外面的路边,不知道停了多久。
郁吟走过去,用双手挡住阳光,趴窗户往里面看,见严楼抱胸靠在车座椅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郁吟心里一软,敲敲窗户。
车窗落下,露出了严楼一张睡眼惺忪的俊脸,一看就是等了很久,在车里睡着了。
郁吟弯着腰,声音柔和:“抱歉,我回来晚了。”
她的长发散着,有几绺被风吹进车窗里,发尖若有似无地挠在他的脸上。严楼眼底深邃,直起身子,下巴扬起,在郁吟的鼻尖啄了一下,声音还带着点喑哑。
“不晚,你现在回来,来得及一起吃晚饭。”
“那我们两个——”
郁吟刚要答应,一个脑袋就挤了过来。郁致一擦着汗,额上的碎发桀骜地竖着,半点不会看眼色,嚷嚷着:“正好,你们也不用出去了,严总,就在我家吃吧。”
单独相处的机会再次泡汤。
中规中矩的晚餐,隔着几个人,餐桌上,郁吟想跟严楼说句话都费事。
吃过饭严楼就要回去了,郁吟起身说:“我送你。”
出了大门,没走几步,严楼一把拉过她,将她抵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上,揽着她的腰,头深深地埋下去,语气闷闷的:“你的弟弟们好像有点奇怪。”
故意痕迹太明显,郁吟都看出来了,又心疼又好笑:“你生气了?”
严楼晃了晃她:“你的弟弟,我还能跟他们生气吗?”
“那你知道弟弟的行为,不能让姐姐买单吧?”
“我知道,但是我很想你,你们天天都能见面,而我只能在干扰下求存,跟你谈恋爱,简直比登天还难。”
知道严楼也并不是真的抱怨,腻歪了一会儿,郁吟推了推他:“起风了,快走吧,别着凉了。”
严楼深以为然:“晚上一个人睡,确实很冷。”
郁吟也心疼男朋友,但是面对多年没有生活在一起的弟弟们,她还真的不忍心多苛责他们什么。
好不容易避开了郁兆,避开了郁致一,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接头见面,约会的内容却很健康——遛狗。
孙子跟着女朋友跑了,倍感孤寂的严胜江养了一只哈士奇丰富自己的退休生活,严楼偶尔也会带出去遛两圈。
两个人沿着河滨公园走了半圈,郁吟就累了。
严楼提议:“我们看电影去?”
郁吟弯着眼笑:“行啊,都行。”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严楼的睫毛迅速眨了两下,语调依旧平稳:“要不然……去我家?”
“青天白日的,不好吧。”
男人笑了起来:“只是因为我家也有投影设备,你以为要做什么?不过就算要做什么,也合理。”
眼前这个身姿笔挺、风姿卓然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郁吟可耻地心动了。
心怦怦直跳,她轻咳了一声:“那走吧,去你家。”
两个人牵着依旧精力充沛的哈士奇往回走。想到最近几日的遭遇,郁吟不可避免地提起了自己的家人,也有替他们抱歉的成分在。
“郁兆工作忙,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压力很大。
“郁致一……略。
“赵重说他想离开这里,可我希望他留在湖市。”
严楼若有所思,迟疑地开口:“其实赵重跟我提过他的事……”
郁吟摇摇头:“你不用说,我知道他这个人,赵重的心思沉,总觉得欠了我的,也不愿意沾郁家一点光。”
她情绪低落:“可其实,不单是我,赵重小时候,郁致一贪玩,从妈妈的包里翻出来过他的收养证明,除了赵重,我们都看到了,可是就连郁致一这个闹腾孩子都当无事发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身世,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赵重。”
“别想这么多。”严楼正要开解她,忽然,他视线延伸,望着前方的人,不说话了。
郁吟一抬头,就看见公园长椅上坐着的男人。
赵重穿着休闲装,交叠着腿,左手夹着一支烟,目光沉沉地望着这边。
显然,他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
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郁吟抿抿唇,语调干涩地开口:“抱歉。”
虽然自觉没说什么坏话,但是被当事人听见,郁吟还是有几分尴尬,并期望对方看在自己认错态度良好的分儿上,别追究了。
见赵重没反应,她又问:“赵重,你怎么在这里?”
赵重起身,在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走到她面前。
云雾飘来,遮住了日光,明亮的光线褪去,另有一种灰暗冷淡的色调布满了天边。
赵重的脸上有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我早该想到的,无论是不是同郁家人生活在一起,还是这么多年避开湖市,你们对我这些举动都毫无反应,我自以为的遮掩,原来在你们眼中都只是无用功。”
郁吟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
赵重忽然问:“郁吟,一起回家吗?这么多年一直没好好说过话,我其实有好多事想跟你说。”
一张感情牌打了出来,画风转得太快,郁吟一时不能适应。
严楼……严楼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是个无辜的男朋友罢了。
他甚至怀疑,赵重是知道他们来这里约会,提前过来蹲点的。
这是严总裁从未有过的残酷体验,郁家的几个男人,嘴上一个个说着只要他能给姐姐幸福就行,可是真的代入“姐夫”这个角色,一个赛一个难缠。
唯一对他没有阻碍的,大概只有郁咏歌一个人了。小孩子天然对他有一份孺慕之情,对他倒是很友好。只是除此之外,还有白染,郁吟对白染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就连郁致一也要避其锋芒,就连卢婉都会时不时地找郁吟控诉她谈恋爱之后,忽略了友谊。
严楼的感情世界里,每一天都鸡飞狗跳,初恋进行得极为不顺利。
终于,郁吟虚无的假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