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家的路途變得特別遙遠,我甚至從內心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回到家,不要麵對媽媽,不要去詢問她有關爸爸犧牲的任何消息。
我的靈魂離開了我的身體飄**在空中,她看到我的肉身拖著疲乏而無力的腳步在這座偌大的城市中漫無目的地行走,我的眼睛裏是一片灰燼。
我關掉了手機,在北大橋上一個人吹著夜風。說實話,有那麽一瞬間我想要從橋上跳下去,讓這一江水埋葬所有的過去,還你平靜安樂的生活。
偲偲的麵孔還在我的腦袋裏浮現,她塗著櫻花紅色的嘴唇一張一翕,像咒語一樣將我釘在十字架上不能動彈。
她說,蘇瑾,怎麽會那麽巧,這座城市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偏偏就是你。她說,你知道那件事對程遠的打擊有多大嗎,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他當時正讀高二,碰到文理分科,所有的老師都寄希望於他,可是這件事把他的生活全毀了,他無法再在學校立足,隻能選擇退學,就像多年前的程樂一樣無奈地離開學校投身到這個肮髒的社會。
奶奶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於是程遠到處找地方賺錢養家,可是他連高中文憑都沒有拿到,除了做廉價勞動力之外,他什麽都做不成。
可是你呢,蘇瑾。你爸爸風光大葬,無數人緬懷他,每到清明節還有很多人在他的墳前獻花,永遠被人稱為烈士。後來你媽媽還遇到一個好男人,重新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上天奪去你的,之後用各種方法補償給你,可是程遠呢?他家破人亡,前途無望,有一天他喝醉了靠在我的肩膀上說,程樂雖然叫程樂,可是他的一生都不曾快樂。他叫程遠,可是他每天都隻顧得到眼前,根本不去想明天。
他說,偲偲,你知道嗎,我這一生好像已經能看到結局。
程遠,我相信偲偲是真的愛你,那種強烈而濃烈的姿勢讓我佩服,她跟我說這些事的時候眼淚一直從茶色的鏡片後麵滑落,我這才明白她的用意,她隻是要強,不肯讓我看見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