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托著茶盤在走廊裏徘徊,淡淡的晨霧裏,荊家後院的老宅回廊顯得格外空**悠長。按當地規矩她要在婚後第一天向公公敬茶,而且丈夫、婆婆都不能在身邊。她不知道這規矩是誰定下的,隻曉得本朝受胡人影響,婦女的交際圈向來不受男人限製,哪怕是深宮裏的後妃都不回避外臣,韋皇後可與武三思同坐禦床玩雙陸遊戲,楊貴妃可與安祿山在後宮同食、戲鬧,甚至通宵不出。這種風氣流行,固然有利於培養女人自行其是的能力,提高女人的地位,但也使“髒唐爛漢”“女人是禍水”的閑言不脛而走。她恐懼這些閑言,在“德、容、言、工”上一向自律甚嚴,從不越雷池一步,可現在卻要獨自去向公公敬茶,這使她在本來就有的害怕心理上更加上了一層惶恐,怕一不留心招來是非,那就沒法活人了。這時公公的聲音從正房傳來,“傳茶呢?傳茶怎麽還不來?我渴死了……”粗俗的叫喊嚇得她心裏怦怦直跳,戰戰兢兢地向前走了幾步又站住,還是覺得進退兩難。
臥室裏正要離開的荊太太見丈夫張著嘴大呼小叫,知道又是在發“人來瘋”,就回身故意遞上一碗茶,半嗔半笑地說:“給。”見丈夫不要,她就橫波叱道:“別老不正經的,還真按規矩來呀?”“當然啦,三天無大小,誰也管不著。”說著荊老板又扯起嗓子喊,“我渴死了……”
荊太太煩了,把茶碗重重地往床頭櫃上一頓,低聲嗬斥:“別叫了,昨天你都瘋瘋癲癲的……”
“昨天我怎麽啦?”
“你還裝馬虎?我怕‘碰紅臉’,要你走你不走,還涎著臉在那裏瞅。”
“我後來不是跟你走了嗎?本來還可以鬧洞房的,都被你管著沒去成,害得我連新姑娘的手袱都沒討著。”
荊太太伸出手指在自己臉上羞:“不怕醜啊,當著兒子的麵,做爹的跑去鬧洞房?我警告你,把這幾天過了,你再以瘋裝邪,莫說我撕你的老臉。”說罷悻悻的一哼出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