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船古道

第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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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张九成、田丰尾郎、刘龙平、杨来发

张九成 (边疾步过去,边嚷嚷)喂喂喂,你们怎么挤在一块儿,堆成一大堆?你们怎么不去干活?你们是不是想死?(挤进人群)这个人怎么啦?这个人······我的妈,怎么是刘龙平?(蹲下来)喂,刘龙平,你蹲在地上干什么?喂,喂,喂,你的脚,你的脚怎么啦?你的脚板怎么流那么多血?

田丰尾郎 (挥动着军刀跑到来)混蛋,混蛋,通通给我干活去!张九成,刘龙平怎么回事?

张九成 田丰少佐,刘龙平的脚板受了伤,你看,他的脚还在流血。

田丰尾郎 (望向刘龙平的脚)他受伤了?他是怎么受伤的?

张九成 他肯定是被石头砸伤。(望向旁边)你看,就是那块石头,它从上面滚下来砸伤他的。

田丰尾郎 混蛋,怎么偏偏砸中他!他还能干活吗?喂,刘龙平,你还能站起来干活吗?

刘龙平 (抱住疼脚)田丰尾郎,你干脆一枪打死我算了。

田丰尾郎 (将军刀架到刘龙平的脖子里)混蛋,给我站起来!(见刘龙平合上眼睛,拔出手枪)刘龙平,难道你真的想激怒我吗?在我们大日本皇军眼里,你就是一条下贱的流浪狗。我问你,你是不是活腻了,你是不是想死?

张九成 (见田丰尾郎气呼呼地瞪着刘龙平,站起来)田丰大佐,不不不,田丰少佐,刘龙平的脚被砸成这样了,我估计他的小腿也断掉了,他真的站不起来了,他又被关在监狱里那么久,他虚弱到不得了,他确实去不了干活,要是你再逼他,我估计,他还真的巴不得你一枪打死他。

田丰尾郎 (喘了一口气,望向身边那两个士兵)既然这个混蛋干不了活,已经成了废物,你们给我把他抬到河边扔下去!不,不,不,你们不要直接把他扔到河里去,你们要先看看下面是不是有很多大石头,再扔他下去,你们要先他摔死,再扔他到河里去。

张九成 (两个士兵刚想走过来)田丰少佐,难道你真的要把刘龙平摔死之后,再抛到河里去吗?难道你就不怕裕田大佐责怪你吗?

田丰尾郎 一个废物还有什么用?

张九成 虽然他的腿断掉,但是他的舌头还在,他的嘴巴还能说话,他怎么就成了废物?要是裕田大佐知道······

田丰尾郎 (沉默一下)算了,算了,张九成,你把他扶到前面那棵松树下。张九成,你一定要在那里给我去看牢他。

张九成 (张九成把刘龙平扶到一棵松树下面坐下来,递给他一壶茶)看你唇焦口白的,你一定口渴了。(见刘龙平不拿水壶,将水壶凑到他嘴边)你先喝点水吧。(刘龙平喝了两口茶,看了看正在巡视的田丰尾郎)龙平表侄,你的腿是不是真的被那块石头砸断了?你是不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又看一眼田丰尾郎)我看你的脚板不是被石头砸破的,好似是你故意用那把锄头割的。你看,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刘龙平 (望一眼脚上的伤,从身边摘下一些杂草,咬烂之后敷到伤口上)张九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九成 我哪里有什么意思?我刚才是担心你被皇军扔到西江河里。最要命的是,田丰尾郎刚才还叫那两个皇军把你先摔到一块大石头上,这岂不是非要置你于你死地吗?我知道,开头的时候,他把刀子架到你的脖子上,是恐吓你的,后来他又把手枪拉出来,也是恐吓你的,他是担忧你使诈欺骗他,你假装被石头砸断腿不想干活,你甚至想找机会逃跑掉,但是后来,我一听到他命令把你摔到一块大石头上,我就慌了神。你的腿真的断掉了吗?

刘龙平 我懒得跟你说。我问你,你还想要金条吗?

张九成 哎呀,我的天,龙平表侄,谁不稀罕金条啊?一个人活在这个世间里,不是为了黄金、金钱,又是为了什么啊?

刘龙平 那好,要是你能把我弄出这个工地,你能把我弄到一辆汽车上,我就给你两根金条。

张九成 龙平表侄,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金条呢?(笑起来)难道金条藏在你肚子里?

刘龙平 张九成,你不要管我把金条藏在什么地方,反正你把我弄出了这个工地,把我弄到了一辆汽车上,我就能够把金条给你,你到底干,还是不干?

张九成 真的?

刘龙平 我骗你干什么?

张九成 你不会打欠条给我吧?

刘龙平 难道打欠条就不成吗?只要拿着我这张借条去找我父亲,或者去找我老婆,我是说潘春苗,他们就一定会给你金条。

张九成 我早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打欠条就打欠条。但是,欠条上面一定要写一写原因,说我救了你的命,要不然,我怕他们······特别是你父亲,你知道他这个人,要不是上面写有我救了你的命,我让你起死回生,他是绝对不会给我金条的。

刘龙平 可以。你有纸笔吗?我现在就写给你。

张九成 我堂堂一个维持会会长,我怎么没有纸和笔?我虽然不会写几个字,但是为了应付皇军,我还是要天天带上纸和笔的。(从袋里掏出一只笔记本,撕下一张,又将一支钢笔拿出来,递给刘龙平)你快点写,我用身体遮住你。(见刘龙平写好欠条,急忙抢过来,藏到布袋里)可是,你为什么非要到一辆汽车上呢?这里又荫凉,又有草皮,难道你坐在这里装病休息,不是更好、更舒服吗?

刘龙平 张九成,你是不是想反悔?

张九成 借条我都拿了,我怎么会反悔?我在想,我怎么去跟田丰尾郎说。

刘龙平 你就说我晕倒了,我就要死了。(躺下来)快去!

张九成 (跑到田丰尾郎面前)田丰少佐,刘龙平已经晕过去了,我看他就要去地狱报到了,怎么办?

田丰尾郎 混蛋,我不是叫你牢牢看着他的吗?怎么回事?

张九成 我······我是看着他,但我不是医生,他······

田丰尾郎 混蛋,气死我了。(望向两个士兵)——你们去看看!

士兵甲 (跑去看了看刘龙平,飞跑回来)报告少佐,刘龙平真的晕倒了。

田丰尾郎 (边往前走)快去叫军医!

士兵甲 我们这里有军医吗?

士兵乙 军医不是在城里吗?

田丰尾郎 (瞧着刘龙平)真的昏过去了,我应该怎么办?(抬起头)——张九成,你说怎么办?(想了想)——快灌几口六堡茶给他。

张九成 六堡茶?六堡茶可以把他救醒吗?少佐,我看······

田丰尾郎 混蛋,你不是说六堡茶是救命茶吗?怎么不可以?

张九成 少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田丰尾郎 (望向那两个士兵)快把他抬到一辆汽车上,快把他送到医院去!(见两个士兵把刘龙平起来)张九成,把他的手铐脚链一起拿去。

张九成 少佐,他都就要死了,还要把他锁起来吗?

田丰尾郎 混蛋,一定要锁住他!杨来发呢?他还在外面吗?

张九成 我怎么知道?

田丰尾郎 (转过山坳)混蛋,杨来发呢?这个家伙怎么跑啦?谁叫他跑的?气死我了!(扫了一眼那几辆三轮摩托车和那辆卡车,走到前头那辆摩托车旁边)你们把那个废物放到这辆摩托车上!(见两个士兵把刘龙平放到了车上)张九成,把他铐起来!(张九成铐好刘龙平)我要亲自把他运到医院里!张九成,你快坐到我背后去!(刚跨上车,准备打着火,想了一下)可是,要是我一走,这里怎么办?谁来指挥我的士兵?要是出事怎么办?要是那帮东亚病夫造反怎么办?还是让张九成和我的士兵押他走吧。

张九成 (忽然有一种预感,觉得在路上凶多吉少)田丰少佐,我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好吗?

田丰尾郎 混蛋,我堂堂一个大日本皇军用得着一个东亚病 夫陪吗?

张九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在你眼里,我确实有病,我是一只病猫,我不但不会功夫,枪也打得不是很准,我又瘦,我又没有什么气力,我是说,虽然我是一个病猫,但是病猫有病猫的好处,为了一口饭,为了多喘一口气,它就会对主人忠心不二,因此,要是有我这只病猫在你身边给你倒茶、捶背、煽凉、喂饭,你说多好?

田丰尾郎 混蛋,我要你喂饭吗?难道我有病吗?难道我跟你一样,我是一个东亚病夫吗?

张九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说错了,我想说是打饭······

田丰尾郎 这还差不多。好吧,你就留下来为我打饭斟茶吧。去,帮我去倒壶茶来。

张九成 (接过军壶,瞧一眼前面)可是······田丰少佐,我想说的是,要是······要是他们遭到游击队袭击怎么办?

田丰尾郎 游击队?你认为路上埋伏有游击队吗?

张九成 这个我不敢说,我是说万一。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是怕你到时候骂我没有提醒你,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儿才成,比如多派一些兵力······

田丰尾郎 ——张九成,想不到你对我真是忠心耿耿,说得好听一点,你就是我的忠实走狗,要不是你点醒我,我还真的就让他这样走了。好吧,我再叫一辆摩托车在后面保护着。

张九成 以防万一,还要多带一些枪支弹药,最好带一挺冲锋枪。

田丰尾郎 喂喂喂,张九成,你好似知道有游击队在路上伏击我们一样,又说要带多些兵力,又说要多带枪支弹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混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张九成 不不不,我确实不知道,是我的猜测,(望向旁边那棵松树)就好似这棵松树上那只红嘴绿头相思鸟,它老是站在那条枝梢上,不知它在想什么,想它的妻子,还是它的儿子,还是它的父母,话不定,想着想着,忽然间,就会有人朝它扣动扳机······

田丰尾郎 相思鸟?相思鸟在哪?

张九成 (指向一根树梢)上面那只不就是相思鸟么?

田丰尾郎 混蛋,在中国,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遇见相思鸟,令到我不得不想起我的妻子,想起我的儿女和父母。相思是最痛苦的事情,他们经常满脸忧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经常哭哭啼啼,好似我已经死去了一样,有时候,令到我发觉我就要发疯了。(拔出手枪)现在,我只有把你消灭掉,才能减轻我的痛苦。(见相思鸟呼的一声飞走,苦恼地叹一口气)他娘的,今天算你在走运。(望向身边的士兵)你们快走,快把犯人送到宪兵司令部去!

张九成 田丰少佐,你看,我猜中了吧,那只相思鸟是不是差点儿给你打死掉?怎么,不是把刘龙平马上送到医院去吗?要是他死掉怎么办?

田丰尾郎 谁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没有到医院之前就死掉,我先把他送给裕田大佐,他是死是活就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张九成 (竖起大拇指)太君高明,我估计他还没有到梧州城,他就一命归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