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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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們驚詫地看到一臉呆滯和顯得木訥的豆秧嫂,被她侏儒且醜陋的丈夫,一副心痛模樣地攙扶著,從太子河河套勘探施工工地,不遠處的一座山上找了回來。

此時的豆秧嫂,對我們一副視而不見,一副行屍走肉般的木訥模樣。當她恍惚踉蹌地走進自家院門前時,忽然像一下子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過頭衝我流露出一臉悲慟絕望的表情。從她那雙與平日比起,突然變得像死魚一樣灰蒙無神的眼睛裏,我一下子讀到了一種可怕得令人震驚的信息!我的心中陡然有了一種冰冷刺骨,摻雜著悲愴和驚悚感覺。我的心裏一下子有了一種無比可怕的感覺:今生今世我可能再也見不到我的師傅了。失控的我,一頭衝進黑夜,漫無目標地奔跑起來,伴隨著我的是一聲聲,發至心底的悲涼難抑的慟哭。

我的第六感觀和心裏感覺,在師傅的事情上,真的就是那樣的準確無誤。直到當年冬天的那場特大的冬雪,覆蓋了整個太子河河麵和偌大的河套勘探施工工地,以及太子河兩岸,那一道道雄奇挺拔的群山時,我一直在心中不停地呼喚著我的師傅,我總幻想著有一天,師傅會突然像一個大男孩似的出現在我的麵前。直到我們省水利地質勘探大隊,按慣例全員拔營到省城水利地質勘探總部進行冬訓學習時,師傅仍然沒在我們的眼前出現,而且任何一點消息也沒有。看起來師傅真的就像一團水蒸氣似的,從太子河畔萬仞群山腳下,那彎河套施工勘探工地上,永遠消失了,永遠從豆秧嫂和我們每一個牽掛、思念他的人的心中,幹幹淨淨、徹徹底底,無牽無掛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因思念師傅,眷戀師傅,我一病不起。在一段很長的時間裏,我竟得了一種,就是現在看起來也會顯得稀奇古怪的病症:日昏夜行,整日裏緘口無語。省水利地質勘探總部和我們勘探大隊領導,念我是剛參加工作不久的知青,平時工作中表現的又不錯,還是一名剛剛被省裏通報表獎過的抗洪搶險英雄機組中的一員;加之劉高麗隊長,在背地裏為我多方操心籌謀,更多虧師母念及我和師傅,親兄弟般的濃情厚誼。不知她費了多少勁兒、托了多少關係,最後為我拿到一張,省權威醫院專家開具的轉院療養診斷書,我才得以,“因禍得福”地被護理到太子河畔群山之中那個,一年四季之時的每個季節空氣之中,都彌漫飄散著濃濃木材味兒的一個小縣城邊的一個依山傍水、有溫泉的療養院裏休養。在庭院靜寂,四壁潔白的房間裏,每個白天我幾乎都能夢見師傅笑著對我信誓旦旦、起誓發咒般地侃侃說道:我這輩子就心甘情願意地留守在太子河畔河套勘探施工工地了……我在冥冥之中,感覺師傅是在明示我他至今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