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可语站在1116套房门口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叮咚”声。
莫名电话给她的短信:“中午,丁杨在绿汀会堂观看蒙兰兰演唱会,与封翎争风吃醋,先是相互谩骂,接着大打出手。”
真是太丢人了!肖可语越看越气,恨不得立即删掉。
她将手指点向删除键时,突然想到,此人一会儿给她打电话,一会儿给她发短信,且不说消息是真是假,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关心?幸灾乐祸?别有用心、扰乱心情?恐怕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些。她收回手指。她要留下所有的信息,看对方到底想搞什么把戏?
她定了定心。当务之急是找到项链,拿到项链里的东西。黎政说过“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
肖可语听到房里有人在走动。还有细碎的聊天声。她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带方言的不伦不类的普通话声音:“谁?”
肖可语没有出声。
“谁?”一声更大的质问。
接着,房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张胖乎乎的脸,白多黑少的眼珠下面,吊着两个沉重的鱼泡眼袋,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老男人。
肖可语礼貌地笑了笑。她想打声招呼,但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你好,丁小露在吗?”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肖可语用地道的南都方言继续问:“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男人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奇怪一个年轻女人随便敲男人的门。“你想说什么?”
肖可语意识到自己有点失了方寸。不论是社区警务还是刑侦教程里,都说过在敲陌生人的门之前,必须做好防备,至少需演练一番,拿出几套方案应对,但她心里很乱,几乎没有基本的思想准备。她脑子快速考虑着怎么措辞:“有一笔生意,你做不做?”
这句话说得太失水准。老男人眯起眼睛瞪着她,似乎真的想做生意。
“告诉我,”肖可语说,“丁小露在哪里?”
“快滚,”老男人咆哮道。他瞪了她一眼,想要关门。肖可语感到憋屈,这要在汉洲,哪里容得他嚣张——她来找一个证人,找一件项链证物,是为了破案,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岂有人敢不配合?可现在她孤身一人,在南都这样的大都市,必须拿到那串项链才能回家,才能见到丁杨。
她深吸一口气,想都没想就将脚伸入门缝里,把门挤开。
老男人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要干什么?”他质问道。
肖可语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廊,没有人过来。如果让保安知道,铁定是要被赶出宾馆的。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拿开脚!”老男人大声吼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掏出警官证,在老男人面前亮了一下,高声叫道:“警察!”接着,肖可语猛力推开门,冲进房间里,并迅速打开所有的灯。
这次轮到老男人恐惧了,他惊愕地望着她。“我没干什么……”
“闭嘴!”肖可语用普通话说道,“据可靠情报,你这里窝藏妓女?”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房间。墙上挂着超现实主义的画作,桌上摆着玫瑰花、红酒,占主导地位的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布置得极尽豪华而精致。**没人,但每一件东西都打着女性的烙印。女人一定正躲在浴室里。
“妓女?”老男人不安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他的块头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肖可语瞪着这个庞然大物,脸上带着最骇人的表情,吼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男人肥大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阵惶恐。重复问:“你想干什么?”
“我是南都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有人举报你嫖娼!”
老男人再次不安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迟疑了一下。“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不,”老男人终于如实招认,“我不知道。我们认识很多天了,我以为是谈朋友。”
“是不是谈朋友,到公安局去问一问,就知道了。”肖可语带着权威式的语气,说道。“我想相关法律你一定是懂的。”
“懂,懂!”老男人一边喘息着,一边走向梳妆台,拿起他的钱包。“现在就交罚款给你。”
肖可语张大嘴巴,故作愤慨地吼道:“你想向警察行贿?那就罪加一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只是想……”老家伙放下钱包。“我……我……”
他完全乱了阵脚,一屁股坐在床角上,用力地撮着双手。床在他的重压下嘎吱作响。
肖可语神气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指浴室的门:“你还是把丁小露叫出来吧?”
老男人煞白的脸开始发紫。“你……你认识她?”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要张口,浴室门“砰”地一声开了。
两人齐刷刷地抬起头。
一个穿着浴袍的女孩站在门口。真是一个美人。飘逸的金色长发,润泽白皙、无可挑剔的皮肤,黑白透亮的双眼,饱满圆滑的额头。浴袍像工作服一样不透明,然而又不无性感,因为浴袍里面的她是赤身**的,令人想入非非。
女孩走进卧室,脸上挂着挑衅的神情。
“你要干什么?”她声音沙哑地用普通话问。
肖可语脑海里闪过陈富贵的描述,感觉面前的女孩就是丁小露。她转过脸,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凝视着对方。“跟我去一趟公安局。”她冷冷地说,“或者……”
“或者?”老男人问,惊恐地睁大眼睛。
“或者交出项链。”
“你是谁?”女孩进一步走进来,质问道。
肖可语从梳妆台花瓶里抽出一朵玫瑰花,随意闻了一下,然后有意松开手,让花落到地板上,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你知道我是谁,因为你一直在偷听。我问你,你为什么出现在宜梅苑,跟死去的老人是什么关系?”
老男人的脸顿时煞白。“死人?”
“是的。她就是从死人身边赶来陪你的。”肖可语强调死人两个字,足以吓住老男人。
女孩说:“别听她胡说,根本没有什么死人。你是谁?再不说,我叫保安了。”
“好啊,”肖可语自信地说,“保安敢帮你们,一道带去公安局。”
女孩嘲弄地笑起来,用普通话字正腔圆地说:“不可能!”她显然比老男人更加老练。
肖可语迟疑了一瞬,镇定地说:“好啊,那就一起去公安局应证。”
女孩得意地笑了笑。“我不会跟你去而让你难堪的。说实话,你是谁?”
肖可语坚持道:“我是警察。别废话,要么按我说的办,要么……”
女孩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我认识公安局里的每一个警官。”
肖可语感到她锐利的眼神已经把自己看穿。但她不能示弱:“我是新调来的,把你在老人死亡现场拿到的东西给我,我既往不咎,否则……”
“否则怎样?”她厉声问道,眉毛高高扬起,嘲弄似地等着回答。
肖可语有些失措。真倒霉,竟被一个小妓女紧逼得几乎失控。都是那些关于丁杨与蒙兰兰在一起的告密电话和短信搞的。她才像完全失去理智似的莽撞行事,怒气冲冲,把她的职业以及原先认为重要的其他一切统统抛在脑后。
拿到项链赶回汉洲的愿望是如此急迫,以致原本谨小慎微、从不失控的肖可语居然像精神错乱者那样急于求成,结果事与愿违。但女孩一定是丁小露,不会错的。
女孩逼得更近了。“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如果你不立刻从这里滚开,我就叫保安,将你送去见真正的警察。”
见不见真警察,肖可语并不担心,但黎政说得很清楚,名义上她已经离开南都,项链的事不能让别的人知道。这件事要谨慎对待。跟南都警察解释只会节外生枝。
女孩在离肖可语几米远的地方站住,狠狠地瞪着她。
“好吧。”肖可语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很响,甚至压过了卫生间没有关住的水流声。她十分沮丧,妥协了。“好吧,我不是南都市公安局的。我是宜梅苑死者的亲属,我来要回那串项链。我可以花钱买。”
屋子里沉寂下来。
女孩思考了一会儿,露出狡猾的笑容。“大家说实话,事情就好办了。”她坐到椅子上,叉开双腿。“你出多少钱?”
肖可语欣慰地吐了口气。她说:“我可以付你五千元。”这是黎政出价的一半,但她必须有所保留,给女孩讲价的余地。
女孩扬起眉毛。“挺大方的嘛”
肖可语不露声色地说:“成交吗?”
女孩摇了摇头。“我希望能成交,但是……”
肖可语以为她嫌少,立即加码。“七千元,”肖可语脱口而出,“我只有这么多了。”
“哦,真不错。”女孩露出微笑,“看来北方人挺有钱的嘛,只是你太不会讨价还价。”
“一手交钱,一手交项链。”肖可语伸手到手包里,准备拿现钞。她太想回汉洲了,拿到项链就可以顺利回汉洲了。
可是,女孩再次摇了摇头。“不行。”
肖可语怒不可遏地说:“你耍我?”
“项链不在我手里。”女孩充满歉意地说,“我把它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