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木地说，“既然魂魄丢了，为什么我还能说话，会走路，甚至思维很清晰？”
刘老三淡淡地说，“因为有人替你补过魂，你丢掉的魂魄已经被带走，所以那个人就用自己的魂魄替你补，幸好你丢掉的只是七魄中的一魄，如果丢掉的是三魂之一，那就真的彻底补不回来了。”
我很懵懂，机械地说，“三魂七魄，有分别吗？”
刘老三在叹气，“当然有，三魂代表人的精气神，分为天魂、地魂和命魂，缺一不可，也是人的阳气所在，而七魄则主宰一个人的记忆和情感，以及痛觉神经，你掐一下自己，还痛吗？”
我傻傻地捡起了一块石头，对着脑门敲下去。
“砰”的一声，我流血了，鲜血沿着额头流淌下来，好像雨滴，一滴滴沾湿了泥土，果然，我没有感觉到痛。
刘老三叹息，“这是何苦？”
我笑了，“你是专程来接我上路的，为什么还不动手？”
刘老三没好气道，“我说的路是阳间的路，而非指阴间，你阳寿还没到，我怎么能提前送你下去，阎王爷也不会收。”
我指了指自己，“丢了魂魄，我就是行尸走肉，我是不是马上就要腐烂了？”
刘老三摇头说不会，因为你阳寿还没有尽，所以三魂不会离开身体，哪怕你死得不能再死，你还是会说话，能活动，普通人看不出你已经死了。
我笑得很僵硬，“活死人？”
“对，就是这个意思。”刘老三点点头，贱兮兮地笑，“昨天晚上，你本来应该死去，可惜你的命太硬了，阎王爷不肯收。”
我抓住刘老三的肩膀，使劲晃了两下，“快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
刘老三还是在笑，神经兮兮的样子，让我恨不得一拳揍塌他的鼻梁，“这就是真的，你的阳寿是借来的，在没有消耗完之前，谁都不能让你下去。”
“那我还剩多少阳寿？”我问道。
“这是天命，不可说。”刘老三又开始故弄玄虚。
我愤怒道，“我就不信我死不了，你等着，我马上去买菜刀！”
刘老三勾住了我的衣角，“蠢货，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什么非要寻死？有人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你应该庆幸，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活下去！”
我猛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刘老三，“我究竟是不是童子命？”
“你知道？”
刘老三诧异地张大嘴巴，“谁告诉你的，老邢？”
我松开手，苦笑说，“别猜了，不是老邢告诉我的，是蒋警官说的，他说我是童子命，应劫而生，注定活不过18岁。”
刘老三点头，“他说的没错。”
我抓狂道，“难道你要我承认，这几年，我一直是具行尸走肉，是个顶着臭皮囊的鬼？”
刘老三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龅凸黄牙，“其实做鬼没什么不好。”
我有点失去理智，一拳砸向刘老三，“杀了我，让我去该去的地方！”
“活着不好吗？”刘老三躲开我的拳头，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拽着我快步往回走。
我喊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找你丢失的一魄！”刘老三头也不回。
我懵了，刘老三会这么好心？
蒋警官明明说他是骗子，不仅害了自己，还要害我，可他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每次都替我解答疑惑。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骗子，谁是好人。
我决定跟他走下去，反正我已经变成了这样，就算多被一个人骗，有什么关系？
步行半小时，我重新返回昨天吃过饭的那家餐馆，隔得老远，我闻到一股菜香，刘老三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贱兮兮地流口水，碰我一下说，“身上带钱了吗？”
我掏出钱包，“还有……”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刘老三迫不及待地抓着我进去，我使劲挣脱他的手说，“你刚还说我是活死人，活死人需要吃饭吗？”
刘老三馋得没办法，又好气又好笑，跺脚说，“傻小子，我那是骗你的，虽然你丢了一魄，看不到影子，可你并不是真正的活死人，离死还有好远一段距离呢。”
我除了苦笑，已经没有其他的表情。
我喃喃道，“你们全都在骗我，老邢骗我，蒋警官骗我，甚至连李雪都骗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刘老三摸着下巴，偏了下脑门说，“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人触及的秘密，当你硬要强迫别人讲出来的时候，他们自然会选择撒谎，所以才诞生了欺骗。”
我想不通，“可李雪为什么要骗我呢，她说，老邢上一个学徒是她哥哥，她是为了追查亲哥的死因才会走进工地，但其实不是，老邢自己承认了，李雪是他女儿，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李浩，没有这个人！”
刘老三干笑道，“不骗你，你怎么会傻到上套？别废话，赶紧请我吃饭！”
我被刘老三推着走进餐馆，昨晚那老板娘又出现了，刘老三贱兮兮地抓过菜单点餐，一口气点了五六个菜。
我正想说两个人点这多菜干什么，老板娘已经先替我开口了，“大伯，你一个人恐怕吃不了这么多吧？”
我一愣，什么一个人，明明是我和刘老三两个人！
刘老三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说，“没事，我饭量大！”
老板娘刚走，我就迫不及待抓着刘老三问，“老板娘刚才怎么说只有一个人，那我……”
“别问，等下就知道了。”刘老三依旧是一脸神秘，“别说话，你会吓到人的，知道吗？”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铁青。
等菜上桌，老板娘只放了一个碗在桌上，刘老三又叫住她，“大姐，麻烦再来一个碗，我吃饭习惯两个碗隔开。”
老板娘笑嘻嘻地答应，转过身去的时候，她嘀咕了一句，“真麻烦，一个人吃饭偏要两个碗，这老头，神经病。”
我感觉有神经病的不是刘老三，而是餐馆的老板娘，我一直坐在刘老三身边，她为什么视而不见，难道她看不见我？
我端起饭碗，有千斤重。
好不容易吃完，刚走出餐馆我就迫不及待地说，“刘老三，你给我解释清楚！”
刘老三坏笑道，“还要我怎么解释，老板娘看不见你呗。”
我惨着脸说，“为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刘老三依旧摆出一脸神秘的笑容。
深夜，繁星密布，一抹冷月当空，我和刘老三鬼鬼祟祟地返回那家餐馆，餐馆大门紧掩，刘老三带我躲在了路边。
他卖了一整天关子，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老头，你带我回来做什么？”
“嘘，别吵，她快出来了！”刘老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强行忍耐，把目光转向餐馆门口，远远的，我看见大门被一只手拉开，有个黑影探头探脑地出现，垫着脚尖走出大门。
我小声说，“老板娘大半夜不睡觉，她要……”
“闭嘴，看下去！”刘老三呵斥我一声。
我只好收声。
月色清冷，老板娘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麻布口袋，机械地走到公路边上，她的背影很僵硬，走路时先把一只脚支起来，另一只脚机械地往前挪，好像在画圆规，等第一只脚落地，再慢慢抬起第二只脚。
如此重复，姿势说不出的诡异。
我看傻眼了，冷汗狂流不止，这时刘老三诡笑着说，“这个女人是黄花村唯一的幸存者，但她很古怪，你注意到了没有？”
我使劲点头，老板娘的确很古怪，可怪在哪里，我却想不出来。
可能是察觉到我心中的想法，刘老三主动解释道，“她跟你一样，也丢了魂魄，没人替她补齐，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有的东西她能看见，有的东西她看不见，有人在利用她。”
我茫然道，“利用她做什么？”
“看下去你就知道了！”刘老三把我拽起来，远远跟在老板娘身后。
十几分钟后，我看见老板娘手中拖着破麻袋，走向了一个荒坟堆。